第9章 抉擇

「他……怎麼……」

蘇萌有些失聲，排除夢裡相見的日子，她已經有一千八百九十八天沒有見過他了。

即便他已從翩翩少年到如今的意氣風發，蘇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周紹陽，他，來了。】

趙主任熱情地與周紹陽熟絡著，同學們熱情地圍擁，只有江凝的眼神死死落在蘇萌身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失神的蘇萌，僅僅這一眼，似乎就已經單方面宣布了他的失敗。

眾人散去后，周紹陽見四下無人，牽起蘇萌的手，來到操場角落。

多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周紹陽對著蘇萌承諾，他要幫她完成夢想。

「蘇萌，我來接你了，跟我走吧。」

周紹陽沒有絲毫的噓寒問暖，直奔主題，反倒讓蘇萌有些不知所措。

「去，去哪？」

「自然是跟我去我的城市，蘇萌，我需要你。」

蘇萌心跳漏了半拍，臉頰自然地泛起了紅暈。

「我，我……」

用「漿糊」兩個詞來形容現在的蘇萌再恰當不過了，她恨不得立刻跟周紹陽遠去。可是以什麼身份？同學？朋友？還是自己從不敢奢求的男女朋友關係？

【咔嚓咔嚓】

不遠處的閃光燈讓周紹陽有些驚慌，連忙戴上口罩與帽子。

「我後天辦完展會就要離開，儘快給我答覆，我等你！」

說完，給蘇萌塞上了一張畫展的門票，便快速離開了操場。

不遠處的教學樓內，垃圾桶上的滅煙處，已堆滿了煙蒂，江凝放下相機，將嘴邊的煙頭狠狠按滅。

「呵，蘇萌，你還真是會玩。」

夏日餘暉掃過江凝的身子，落在畫室的窗帘上，像極了七年前，自己初見蘇萌時的那一束。

那時的她踩著板凳，踮著腳尖，拿著鉛筆，在自己被展出的畫上寫了句：

「同學，你的亮部灰了。」

那日的太陽，就是這樣灑在蘇萌臉上，撩動了江凝的心弦。

江凝當時還有些不屑，直到後來發現，自己的顏料盤裡的檸檬黃被染上些許紫色，因而畫上罐子前的那顆檸檬，亮部確實有些灰了。

年少的心動，一眼便是萬年，從此，江凝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將照相機狠狠砸向玻璃窗，窗戶碎片散落一地，象徵著他對蘇萌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

**

奢華的商務車內，周紹陽煩躁地扯下帽子與口罩。

「怎麼？她沒答應跟你走？」

女子順勢攬上了周紹陽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她不跟我走能去哪？就算是綁我也得把她綁走！你找的那幫人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會把她安頓好嗎，怎麼還是讓她從事了藝術類工作，竟然還是個美術老師！」

女子為周紹陽點上一根煙，輕柔地遞到他嘴邊。

「原本是給她安排了一個秘書的工作，誰知她竟偷偷參加了美術老師的面試。你也別著急，她不是才當了兩三天老師么～」

「不急？蘇萌的畫風獨特，極具辨識度，若不是因為這個，我怎麼能……」

周紹陽有些忌憚的回顧四周，在確定沒人後，才繼續小聲說：

「要不是因為她的畫，我怎麼能這麼快就進入國家藝術協會。如今，她在學校，就是個定時炸彈！」

「可你把她帶在身邊，就不怕協會會長的女兒生氣？」

「那女人好騙得很，一沒錢二沒背景，她還能翻的了天？這些年，我一分錢沒掏，還不是將她的畫悉數搞到手了？」

話雖這麼說，吞雲吐霧間，周紹陽仍有些不安。

這些年兩人雖沒有見面，但蘇萌每寄給自己一幅畫，都會附上一封手寫長信，即便自己從不回信，她也從未間斷。

就以蘇萌這樣軟弱的性子，加上她對自己的依戀與崇拜，他有著足夠的信心，讓蘇萌當場就跟他一起離開。

但是，蘇萌沒有。

昏暗的教學走廊，蘇萌倚靠著白牆，看著手裡的門票，微微有些出神。

門票上赫然寫著七個大字：周紹陽個人畫展。

他沒有食言，他成功了，自己的畫也如願地被眾人欣賞和認可。

如果自己答應周紹陽，便能永遠跟隨在他的身後，即便不能與他在一起，也能時常見到他。

這是多麼有誘惑力的條件，蘇萌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猶豫。

【咕嚕嚕】

肚子傳來的陣陣巨響拉回了蘇萌的思緒，啊，肚子好餓。

「等等，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糟了，忘記答應江凝露營的事了呀，都已經七點了，天都快黑了！

蘇萌拖上行李，急切地給江凝撥打語音電話，卻一直是未接聽。

完蛋，原本能在帳篷里舒舒服服地睡一晚，現在看來，得去畫室將就了呀！

再次撥打，依舊是未接聽。

蘇萌：江老師，你在哪裡？

蘇萌：你不會已經走了吧？拜託，還能來接我嗎？

馬路對面的江凝，一臉沉悶，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蘇萌，低沉的眼眸里只剩陰冷。

蘇萌著急地反覆眺望，在看見江凝的機車時，激動地朝他揮著手。

「江老師！我在這！」

見江凝不為所動，便拖著行李，躲著往來的車輛，快步奔跑到江凝面前。

「江老師，你怎麼不理我？抱歉啊，我那邊有點事情耽擱了，影響去露營地做飯嗎？」

隔著那厚重的頭盔，蘇萌看不清江凝的表情，只覺得他與早上似乎不太一樣。

「上車。」

江凝粗魯地將頭盔拋給蘇萌，沒反應過來的蘇萌，接到頭盔時差點摔倒。

【他這是怎麼了？生氣了嗎？】

「快點。」

江凝不耐煩地催促著，蘇萌有些窘迫，因為不太熟練，戴上頭盔時，兩個耳朵被拉得生疼。

她默默放好自己的行李箱，而後跨坐上了摩托車。

夕陽撐著最後一絲光亮，搖曳在遠方，兩人之間似乎隔著一道隱形的屏障，令人感到慌張且壓抑。

「下車。」

蘇萌張望著四周，面前只有一條護城河，身後是一家五星級賓館。

她慌了，試探性地開了口：

「江老師，在這露營嗎？」

空氣似乎被凝結，安靜地彷彿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下車！」

蘇萌有被江凝的語氣嚇到，慌張地脫下頭盔，耳垂卻在拉扯間撕扯出一條血口子。

她不敢說話，只是聽話地站在一旁。

江凝沒有做任何解釋，而後便消失在了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