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從來不相信命運。因為它欺騙了我。
我沒見過親人，每天的朋友只有垃圾堆中的臭蟲。
名字？那是什麼？一個淪落到連孤兒院都不要的孩子，要名字幹什麼？
每天向人祈求著殘羹剩飯，還要提防著被別的流浪漢搶走。穿著的衣早已裂開，露出下面髒兮兮的毛髮，不知名的蚊蟲在橘色的毛髮下盡情的吸吮血液。
對，連蟲子都能吃飽飯。
每次一想到這裡，我都會覺得悲哀。
直到那一天。
「房間里的各位，現在是午飯時間，請到餐廳集合。」
厚重的鐵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我穿好衣服，準備通往另一側的食堂。
「7201！你覺得今天會吃什麼啊？」
「嗯…還是那些東西吧。土豆，白菜。要是能做別的口味就好了。」
全身漆黑的小傢伙興奮著搓著手，貓族特有的耳朵撲靈撲靈的動著，期待的看著我。
他大概也是被撿回來的吧？雖然只是我的猜想。
就像那天一樣——
已經記不起哪一天了。那天在下雪，外面的月亮格外的大，我自己一個人在橋洞下裹緊衣服。寒冷的風從耳邊刮過。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兩天，但是我都挺過來了。我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
「天啊，這麼可愛的小傢伙，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啊。」
我勉強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人。厚實的白的風衣，厚重的墨鏡架在鼻子上，白的的帽子遮住的耳朵。從頭部露出來的地方可以看到灰色的毛髮。
「你是被拋棄了嗎？如果是的話，你可以到我這裡來生活。」
眼前的人舉起手，黑色的右爪將帽子放到了胸前。露出了藏起來的臉。
「是還沒吃飽嗎？啊，稍等一下。」
那個人從另一隻爪子上的公文包里，找了一塊麵包。雖然已經被壓變形了。
「我只剩這個了，你要吃嗎？」
我從他的手上搶了過來。綿軟的口感，甜膩的味道，和苦澀干硬的已經發霉的麵包幹完全不同。我低著頭，生怕有人搶走。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頭頂，我被嚇得身體僵硬，吃東西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本能發出了反抗的動作。
「啊，抱歉，嚇到你了嗎？」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先走了。像你這樣的孩子，我覺得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眼前的傢伙戴上帽子，鞠了個躬，轉身準備離開。
我不知道答應他是否正確。
但是就算拒絕，一無所有的我還配擁有什麼？
「等等…如果我跟你走的話，我能吃到這樣的麵包嗎？」
「哈哈哈，至少你能每頓都吃飽飯，畢竟像你這樣的橘色的可愛孩子可不多呢。」
「那…那我跟你走。」
眼前的人回過身，伸出了一隻手。
「以後叫我父親吧。」
我不禁握緊了拳頭，想去捕捉那手掌的溫度。
「7201？你怎麼在發獃啊？」
黑色的小爪子抓著我的衣服。天真的眼神充滿了擔心。
「啊，沒事，我只是想起來一些東西。」
「那就好！嗯…你是不是沒有按時吃藥啊？」
「怎麼會呢？那樣不就是對不起父親的愛了？」
我摸了摸它的頭，像那個時候父親給我的一樣。
吃完飯，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桌子上的那個奇怪的藥瓶顯得十分刺眼。。父親說，是我們的身體有問題，需要吃這個東西。不過筆和紙倒是可以隨便使用，也算是有了個別的消遣的方式。
晚上，吃過葯，我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什麼都沒想，也沒什麼好想的。雖然有些無趣，但是卻沒有無聊空虛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在父親房間的時候，父親貼著我的耳朵說，他愛我的時候吧。
雖然，很痛。
我正望著天花板，突然，門被打開了。
父親走進門，看了眼我桌子上的畫紙，皺了皺眉。我連忙坐起身，穿好鞋子。父親走到我身旁摸了摸我的頭，然後蹲下身體，貼在我的耳邊，輕聲向我發起了邀請。
我牽著父親的手，跟著父親到了他的房間。
漆黑的空間，撕裂的疼痛，但是耳旁的聲聲關愛和承諾，讓我選擇了相信眼前的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父親還在旁邊打著呼嚕。我穿好衣服，雖然身體還在隱隱作痛。
但是我相信，現在的我是幸福的。
因為父親告訴我只要被愛，我就是幸福的
因為不止一晚，父親在耳邊的承諾。
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孩子越來越少了。
但每頓的飯菜，比起原來的白菜土豆，也豐盛了起來。甚至每周都能吃到肉。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雖然葯的種類和數量也變多了。
但是我相信，消失的孩子一定是父親給他們找了別的好生活，或許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從這裡離開了。
畢竟父親一直愛著我們啊。
晚上，我聽到旁邊的房間被打開了。
第二天早上，我沒再見過那個黑色毛髮的小傢伙。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回過神，我發現那個房間門口的地上有一個文件夾。
我撿起那個文件夾並翻開，第一頁上面粗體大字的「失敗實驗體清除計劃」讓我的心裡一涼。
「我說我怎麼找不到我的東西了。原來是落在這裡了。」
身後說話的人蹲下了身體，從我手裡抽走了文件。
「現在是吃飯的時間了哦，7201。你沒看什麼對吧。」
耳邊的聲音讓我心裡發毛。
「是的父親。我沒看到什麼東西。要一起去吃飯嗎？」
我努力擠出微笑，回頭看著父親。父親拍了拍我的頭。
「說起來今晚應該輪到你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你去吃吧。」
看著父親的表情，我如墮深淵。父親的背影有些踉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那一天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我一直在想我哪裡做的不好，告訴自己父親是愛我的。但是，恐慌，害怕，驚悚的感覺還是伴隨著我。
彷彿我還呆在那個冰冷的橋洞，再也不會有人伸出溫暖的手。
但是我知道，我逃不過。
晚上，我顫抖的握住了父親的爪子。努力憋住淚水。喜歡哭泣的孩子是不會被父親寵愛的。
我被帶到了一個特別的房間。
父親拿來一個針管，冰冷的液體從脖頸注入。
「先睡會吧，孩子。」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金屬的固定裝置將我鎖在了一個桌子上讓我無法移動身體，奇怪的管子插在自己身體上，彷彿是一塊放在砧板上的肉，等待著被人處理。
「哦？醒了嗎？我看了你的數據。在所有的人裡面，你是最好的。我也是最愛你的。所以你在這裡。還記得你看的文件嗎？那是針對那些不成器的傢伙們的。」
父親調試著旁邊看不懂的儀器。慢條斯理的說著。
「雖然這些東西在你剛才昏迷的時候就可以解決的，但是，我覺得，這種疼愛，應該讓你知道。」
父親拿起了電鋸。
「你知道我的喜好吧。不要哭，不要叫的太大聲哦~」
父親打開了開關。
「那麼，我們開始吧。」
父親將電鋸鋸向了左臂。
劇烈的疼痛讓我不禁咬住了牙齒，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努力的睜大眼睛，努力的去忍受這一切。
父親停下手，舔舐著我的眼淚和因為咬碎了牙齒而滲出了血跡。
「親愛的孩子，這就是我的愛啊，努力著承受著這一切的你是多可愛的孩子啊。相信我，今天你得到的疼愛將比以前的多得多，這是那些垃圾永遠也得不到的啊。你的一切，我都會用我的方式收藏起來的啊！所以，那就快點來回應我的愛吧！」
我不知道我咬碎了多少顆牙齒，我不知道我流了多少淚水。但是我知道，我和父親的愛在那一天升華了。
那天，名字叫做7201的人，已經死掉了。
現在在這裡的，是叫做雷犬，被父親愛著的孩子。
雖然，一半都是冰冷的機械。
但是我會用我的方式來回應父親的愛。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的愛有多麼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