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於一場車禍，順理成章的，我成為了孤兒。

他們的突然離世讓我措手不及，人人都說，那是他們為了躲避巨額賠償才偽造的車禍，可我不相信，因為我的父母很愛我，他們一直教導我，即使犯了錯，我們改正就好，如果逃避，那才是真正的可恥。

但沒有人會相信，死於非命，賠償自然而然的就免去了。

我開始吃百家飯長大，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很討人喜歡，我生活在大院里，即使每天只能一個人住在爸爸媽媽留下的房子里，但我覺得，我還活著，那就是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沒有那麼糟糕。

「卿卿啊，今天晚上來奶奶家裡吃飯吧！」

面前這個穿著高領毛衣的李奶奶是我在這個大院里最喜歡的奶奶，她為人和藹，而且在我最痛苦最迷茫的時候，是她推開所有人，抱住我，說：「這個娃娃我帶，不送去福利院！」

我依舊記得那時候李奶奶拉著我的手帶我去她家裡，面對一家子都不贊同養我的人時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蹲下身子，抱著我，紅著眼睛對著自己的兒子說：「那你說要怎麼辦，孩子還這麼小，送去福利院，你是不知道他們給找的勞什子福利院裡面都是些什麼人！裡面個個都是變態，把這麼小的孩子送過去，你們還給不給她活路了！？」

我當時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一抖就哭出了聲。

李奶奶轉過頭，用她帶著皺紋的手拂去我臉上流下的淚水，哄著我：「乖，我們卿卿不哭，奶奶帶你去睡覺啊。」

我躺在李奶奶的床上，聽著他們的爭吵：「我不管，你讓我花錢，養一個不是我的孩子，不可能！」

這似乎是李奶奶兒媳婦的聲音，我剛見到她時我爸爸媽媽還都沒有死，那時候這個女人蹲下身子，拉著我的手，給我了一顆糖，我以為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以至於我每次見到她我都會很開心的對她笑，現在一看，原來，她也沒有很喜歡我啊……

爭吵還在繼續，我最後也沒有聽清結果是什麼，我便沉沉睡了下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奶奶拉著我，很小心的問我，能不能自己一個人住，晚上她給我送飯來。

我說可以，因為我知道，這樣的好意，是來之不易的，他們沒有義務給我送這一碗飯。

可是，這個飯時常我都吃不到，因為，在送了一個星期後，李奶奶被查出來，心臟衰竭。

我好害怕啊，如何沒有了李奶奶，那我還有什麼呢？那個沒有溫度的房子嗎？

我來到病房，淚水在不知不覺見溢滿了我的眼眶，我看不清李奶奶現在的樣子，耳邊只有儀器的嘀嘀聲，我聽到了我更咽的聲音：「奶奶，你……也不要我了嗎？」

「傻孩子，李奶奶怎麼可能不要你，李奶奶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了，等奶奶出院了，奶奶給我們卿卿做最愛吃的土豆燉牛肉好不好？」

「好，奶奶不可以騙卿卿，卿卿等你。」

我真的好害怕李奶奶騙我，因為，我媽媽在走之前也和我說，等他們回來就帶我去我一直很想去的遊樂場的，可是他們也不要我了。

我呆在家裡，期待著那個門鈴可以被按響，可是我等了好久，等到肚子都開始疼了，李奶奶還是沒有來，我悄悄去了他們家，可是等我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鄰居阿姨告訴我，李奶奶生了病，他們全家去了更好的醫院療養，好像不回來了。

我低著頭，眼裡噙滿了眼淚，但我不能哭，因為，這次好像沒有人給我擦眼淚了。

鄰居阿姨看我一個人可憐，帶我進屋吃了飯，那個飯好好吃啊，是玉米排骨湯，玉米軟糯香甜，排骨又香又入味，我吃的狼吞虎咽，鄰居阿姨看我吃的那麼香，就和我說，以後如果餓了就來她家吃飯。

我怎麼好意思呢，我沒有錢，甚至沒有家人親戚，可以像電視了放的那樣，給別人一筆錢拜託人家照顧我。

我含著淚笑了一下，吃完主動幫阿姨洗碗。

第二天開始，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人敲門，給我送吃的，還都會順嘴說一句，「孩子，以後餓了就來我這裡吃飯，我做的飯可香了！」

我悄悄記下他們的房門號，我想著如果只是吃一次那應該沒關係吧？

自此，我開始了吃百家飯，雖然一天只有一頓，但是我很滿足，也不知道李奶奶怎麼樣了，我好想她啊，我好想告訴她，卿卿有飯吃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院里的人湊了錢給我讀書，這書一讀就讀了十幾年，

我今年二十歲了。

我的高考成績很好，可以讀本地很好的985，211。

大院里的叔叔阿姨都誇我，說我爭氣，誇我厲害。

我笑的好開心，李奶奶，你知道嗎，卿卿要去讀大學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卿卿好想吃你做的土豆燉牛肉。

我自己找了一家火鍋店打工，給客人端菜，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但是我好開心，我要用賺來的錢給大院里的人買好吃的！

可是最近我的肚子好疼，這個疼持續了好久，從我高二開始，但我不好意思麻煩大院里的人，我悄悄用他們這些年給我的壓歲錢買了很多止疼葯，熬過來了，但今天似乎格外疼。

我端著客人要的五花肉還沒有走幾步，肚子的疼痛放到最大，直絞我冒冷汗，我倒下去了，五花肉也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老闆會不會扣我工資，千萬不要啊，我工資本來就少，給大院里的人買東西都不夠呢。

等我再一次醒過來實在一個白花花的房子里，哦，這是醫院病房，轉頭是真在哭的鄰居阿姨，鄰居阿姨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她老了好多，眼角都有皺紋了，可她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我想抬手幫她擦眼淚，但是我沒有力氣，阿姨看我醒了努力停止哭泣，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卿卿醒啦，你感覺怎麼樣？你老闆打電話給我，我怕死了，你肚子疼怎麼不告訴我啊？」

我搖搖頭，「沒關係的阿姨，我吃點止疼片就不疼了。」

阿姨一聽眼淚霎時間又湧出來，連說了幾聲好，就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出去了。

我有點想解手，從床上爬起來，剛巧就聽見阿姨在和醫生說話「醫生，我們卿卿她的情況還好嗎？」

「胃癌晚期，看她的情況做手術成功率低，而且複發可能性也很大。」

「怎麼會這樣呢，醫生，你聽我說，這孩子真的很可憐，小時候爸媽就出車禍死了，從小……現在才剛考上大學，你知道吧，本地很好的一本，也要報醫學呢，就是為了當初那個因為心臟衰竭死了的李奶奶，你說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

我呆掉了，李奶奶都還答應我了的，要給我做飯的，怎麼就不在了呢，怎麼騙我了。

我好難過，好想哭，一想到剛才阿姨說的話，我拿出我的手機搜了一下，原來我生病了啊，我好像也要死了。

阿姨走進時已經換了一副面孔，她笑著和我說：「卿卿生病了，要在醫院多住一會兒，好不好？」

「我生了什麼病啊，會死嗎？」

「不會，小毛病，醫生會幫你治好的，卿卿不怕。」

又騙我了，他們總覺得我什麼都不懂，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一直都明白，比如哪家人是真心喜歡我的，哪家人最看不起我等等我都知道，可是我現在好像要裝不知道才行。

「好，謝謝阿姨。」

晚上阿姨去給我買飯，我趁機去了醫生辦公室，我問他：「醫生，我現在留在這裡是要幹什麼啊？」

那個醫生告訴我阿姨給我交了錢，我要做手術，我很奇怪，成功率不是很低嗎，不是很容易複發嗎？為什麼還要給我浪費錢？我好奇怪啊。

我不想浪費錢，所以我換了衣服，問醫生，「醫生，如果我不做手術還可以活多久啊？」

「三個月這樣。」

「三個月啊，好的，謝謝醫生叔叔。」

我給阿姨留了紙條，我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開始思考，這三個月要怎麼過呢，我死的時候會疼嗎？

好多問題啊，怎麼比高中的數學題還難。

咚咚咚，我客廳的門被敲響了，是阿姨來找我了。

「卿卿，你快和阿姨回去，乖。」

「阿姨，我聽見你們說的話了，既然幾率這麼低，那就不要浪費錢了，這樣卿卿還可以多活一會兒。」

「卿卿，阿姨相信，醫生會治好你的，你聽阿姨話，快和我回去。」

「阿姨，我真的不想做手術。我不想浪費這筆錢。」

阿姨沉默了，我知道，阿姨也不確定這筆錢能不能換我一條命。

最終我沒有回去醫院，醫生的話也很簡單，靠藥物治療我可以活三個月這樣，他叫我有什麼想做的就去做，想吃的就去吃，讓我開心一點。

我也不知道，阿姨問我時我說「我想出去看看。」

阿姨給了我一筆錢，說這是大院里的人給我的，叫我隨便花，哇，這是我第一次擁有這麼多錢錢。

我背上了我的包坐上了車，和這些人道別，我告訴他們，我的終點站是我的家，我會回來的。

我的第一站——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