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遇劍聖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遇劍聖

冷風飄飄,落葉蕭蕭。

一片落葉著落肩膀,又被吹走,動作並不大,湖衣姬的心已劇烈抖動著,她很怕川島真一雄現在有一點動作。

她並不能看到無生,卻完全可以感覺到無生,他軀體上內力瘋狂的湧出,不要命的湧出。

現在的他無法面對任何打擊,他根本無法承受川島真一雄致命一擊。

湖衣姬冷冷笑著,額角的冷汗卻飄零更多,「你現在若是來殺無生,非但殺不死無生,自己的小命一定會報銷。」

她又將這句話說了一句,說的很輕鬆,沒有一絲異樣。

這種輕鬆又有多少人知道背後的懼怕、心慌。

湖衣姬微笑著凝視川島真一雄,「你已經不行了,你掌中的刀,也許只能殺殺豬,殺殺雞,也許別無它用。」

川島真一雄抬起頭,盯著無生,「你說我是不是這樣?」

無生不語,彷彿沒有聽到,額角汗水流得更多。

湖衣姬已有點慌亂了。

她的心雖然慌亂,神情卻沒有一絲慌亂,「你為什麼不過來動手?」

川島真一雄冷冷笑了笑,「你說的都沒錯,可是又能如何?」

「什麼如何?」湖衣姬彷彿沒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你說我殺人信心被自己擊碎,沒有勇氣殺無生,也許被無生殺掉,這些都沒有錯,可是有一點你沒有說。」

「哪一點?」湖衣姬的心已在隱隱刺痛,這種刺痛只出現過一次,三年前武田信玄打馬狂撕離別的時候,那種刺痛也是如此刺痛,刺痛而哀傷,之後在夜色里經常寂寞、空虛,牽挂、相思,還有的就是無助,也有就是無奈。

這種刺痛本是在情人間才會發生的,他們並不是情人,卻偏偏發生了。

「你並沒有說無生,他現在像是什麼?」川島真一雄冷冷笑了笑,才接著說,「他現在是不是很像廢物?現在只能被殺,不能殺別人。」

「你......。」湖衣姬再也無法掩飾下去了,鮮血忽然從嘴裡濺出。

川島真一雄冷冷笑了笑,「我是懼怕無生,這一點,你說中了,可是我並不怕廢物。」

他看了看無生軀體上的汗水,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他的身手是不是很厲害?」

湖衣姬點頭。

這是實話,因為她一生中沒有見過身手這麼好的人,也許連夢裡的人都沒有他身手好。

「可是他受傷了,他的傷很重,傷的位置都不是致命要害,他本不該受這樣的傷。」川島真一雄笑了笑,「放眼扶桑,能傷得了他的,也許沒有一個。」

「可是他受傷了,原因很簡單。」川島真一雄笑的極為愉快而刺激,「因為你受傷了,他要替你療傷,所以才會被傷到。」

湖衣姬再也無法忍受,她的淚水忽又飄零。

多情的女人本就容易受到傷害,一丁點傷害,都會令她們悲傷。

「他在替你療傷的時候,是無法在意別的,就算別人將他殺了,他也不能有所移動。」

湖衣姬咬牙,喘息,「你是不是說夠了?」

川島真一雄微笑,握刀緩緩走了過來,刀高高揚起,動作已準備?只帶屠神。

現在是不是已到了屠神的時候?

無生不語,並未看一眼川島真一雄,他軀體的抖動更加劇烈。

「你可以閉上眼了。」川島真一雄冷冷笑了笑。

湖衣姬並未閉上眼,她的心隱隱刺痛,痛的無法呼吸。

她努力凝視無生,卻只能看到林葉在月色下飄零,飄零的神秘而凄美。

月色明亮而凄迷,她忽然說出一句話,三個字,「謝謝你。」

湖衣姬忽然閉上眼睛,就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無生忽然在她軀體上點了幾處穴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無法動彈,甚至連殺死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川島真一雄大笑,「你果然很傻,為什麼替武田信玄三四年沒靠的側室療傷,你不會得到好處的。」

無生忽然盯著、戳著川島真一雄,「你難道不傻?」

川島真一雄笑不出了,他眨了眨眼,又笑了笑,「我哪裡傻了?」

你為什麼不看看後面?

落葉蕭蕭,一個人矗立在月色下,一個人,兩口劍。

握劍的姿勢很特別,人站的也很特別,事實上這人無論哪個地方都很特別。

一個面容乾癟、軀體矮瘦、髮絲散落的老人,正從遠方緩緩走了過來,就停在那裡,遠遠的站著。

老人無論停下來,還是行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他是個殘廢,下半截是沒有的。

行走也是用兩口劍走的,每走一步都顯得極為吃力,極為玩命。

他玩命盯著川島真一雄,玩命的說著,「我過來了,你該走了。」

川島真一雄臉頰上肌肉驟然抽緊,跳動,「你是什麼人?」

老人咬牙,兩口劍在地上戳了戳,然後就到了跟前。

「我是個老人。」

這人赫然是劍聖,劍聖居然在這裡出現,他的神情並沒有一絲異樣不同的地方,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痛楚。

「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這裡很好,我還要在這裡殺人。」川島真一雄勉強擠出笑意,「你不該來這裡,你應該快點離去,這裡並不適合你來。」

劍聖笑了,大笑。

他笑的樣子很奇特,連落葉都不由配合著搖晃起來,這種笑聲很容易令人驚訝、不信、懼怕。

他淡淡的說著,「你知道我笑是什麼?」

川島真一雄不知道,這種人說的話,本就極為奇特而怪異,「我不知道,但我也不必知道,這個地方並不是別人想來就來的。」

劍聖又大笑了。

這次大笑的連大地都在隱隱輕顫,然後他就說出一句話,兩個字。「放屁。」

他說的很直接而簡單。

川島真一雄沒有笑意,冷冷盯著劍聖,「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劍聖不語。

兩口劍在地上驟然戳了戳,軀體驟然箭一般撞向林木間,劍光飛動,劍氣飄飄。

林木里人影閃動,落葉紛飛,四處慘呼,鮮血濺出,軀體分離,頃刻間變得暴亂、瘋亂不已。

劍聖怪叫著在林中穿梭著,彷彿很得意,又彷彿很舒服。

月光下,只見他髮絲飄飄,劍光閃閃,悅聲不斷,鮮血不斷,他大叫著,「真的好爽,真的好爽,......。」

他就不停的怪叫著,並沒有停下。

林葉里的人剛飛出,想要逃跑,驟然間或作十幾段,四處飛散。

十幾株杉樹沒要多久,就化作百十來截,橫躺在大地上,就像是屍骨一樣,一動不動的橫躺著。

冷風掃過,落葉飄飄,往遠方遠遠飄走。

川島真一雄直愣愣站在那裡,瞧著瘋子在怪叫、怪跳著,臉上變得極為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無生輕輕將手縮回,忽然倒下。

過度消耗內力,彷彿已令他無法站起,他只能橫躺在大地上,努力喘息,努力動彈,努力掙扎。

他掙扎著站起,石像般挺立著,急點湖衣姬十幾處穴道。

湖衣姬努力轉過身,淚水飄零更多,用力將無生扶住,「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她的話說的很輕,頭也垂的更低。

無生忽然握住她的手,「我沒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湖衣姬用力捂住傷口,不停點頭。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川島真一雄,「你現在是不是還想殺我?」

川島真一雄目光獃滯,神情極為痛苦而懼怕,久久無法言語。

「你若是動手殺我,現在就動手。」

川島真一雄並未看一眼無生,一直瞧著林木深處。

茂密高聳的林木頃刻間變得說不出的混亂不已,川島真一雄明明看見劍聖在遠方,現在卻已到了跟前,這人兩口劍只是在地上戳了戳,並沒有什麼奇異的地方。

劍聖的樣子也好受不到哪去,半截軀體上布滿了傷口,嘴角滴滴鮮血還在流淌。

「你是什麼人?」川島真一雄努力擠出一個字。

劍聖不語,臉頰上的笑意依然極為劇烈而兇狠。

他的軀體忽然轉了一下,然後就停在原地,靜靜的獰笑著。

川島真一雄臉色變得慘白,扶桑用這一招的人並不多,軀體下半截消失,可以用劍來走路的更少。

他忽然想出一個人。

「你是劍聖!」

說到「是」字的時候,川島真一雄下半截軀體現出一道血紅色的紅絲,說到「聖」字的時候,紅絲驟然擴大,上半截驟然被鮮血急射而出,高高的飛向遠方,下半截卻依然站在那裡。

這種殺人方式並不是時常見到,也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學會。

劍聖痴痴凝視著飛濺而出的鮮血,顯得極為痴情而獃滯,他的心神彷彿已被徹底吸引,別的事與人,彷彿並不能打擾到分毫。

湖衣姬緊緊貼著無生軀體,她只覺得軀體上每一根骨骼都已發冷、發寒,這種事,這種人,也許只有在噩夢裡才會見到。

無生嘆息,「你是不是很懼怕他?」

湖衣姬點頭。

「其實他很可憐的,只不過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到。」

湖衣姬不懂,她看了一眼劍聖,又趕緊將目光縮了回來。

她實在懼怕極了。

「他有什麼可憐的?」湖衣姬看不出他哪裡可憐,卻看得出哪裡都可怕。

「你知道他下半截是怎麼斷掉的?」

湖衣姬不知道,所以搖搖頭。

無生嘆息,「他下半截是被劍神削斷的,就用他手裡那口劍削斷的。」

湖衣姬吃驚住。

他沒有想到一代劍聖雙腿竟被劍神削斷了,那口劍卻在劍聖手裡,劍神為什麼將劍給劍聖?

劍神為什麼沒有與劍聖在一起?那個年輕人真的是劍神?

湖衣姬的心已亂了。

「那個年輕人是劍神?」湖衣姬很想知道這裡面的故事。

「是的。」無生點頭承認,「那個年輕人的確是扶桑一代劍神。」

「他們為什麼沒有在一起?」

湖衣姬想到了劍神從客樓出來,並沒有與劍聖在一起,他們之間是不是有著別人無法理解的關係?湖衣姬深深嘆息。

她希望劍神早點與劍聖到一起,因為他看到劍神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寂寞、無助。

「也許他們已到了分開的時候。」

湖衣姬更不懂了,「他們為什麼要分開?」

無生不語。

這只是心裡的感覺,一種突然而發的感慨而已,並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劍神難道永遠與劍聖分離?他們兩人豈非很難有見面的機會?」湖衣姬心裡莫名的酸苦、哀傷。

無生嘆息,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劍聖。

湖衣姬緊緊握住無生的手,「劍聖雙腿真的被劍神砍斷的?」

無生點頭。

「劍聖為什麼不恨劍神?反而與他在一起?」湖衣姬滿臉不信、吃驚之色。

無生不語。

扶桑兩個絕代劍客比試,並不是每個人所能見得到的,他們之間的秘密也許很難有人知道。

這本是扶桑偉大的秘密之一。

他們之間的秘密,非但別人無法猜測,甚至連自己都已忘卻。

他們都不是常人,所以不能用常理來推測,他們之間的故事,也許真的很難想得出。

下半截屍骨流血並不劇烈,卻並未倒下。

劍聖的眼睛直愣愣盯著,並未離開一刻,他彷彿還未看過癮。

無生嘆息,他掙扎著走了過去,石像般挺立在他不遠處,「他已死了。」

「是的,我早就看到了,並不需要你提醒。」

「我並不是在提醒你,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你為什麼看不下去?」劍聖忽然轉過身,盯著無生,「難道你想跟我比試?」

「是的,我的確很想跟你比試。」

他說的直接、簡單而誠懇,這本就是他內心的快樂所在,每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快樂,豈非都顯得極為誠懇?

劍聖大笑,他盯著無生的軀體,從上面看到無生下面,看到兩處傷口的時候,笑的更加劇烈。

「你傷的那麼重,都快要死翹翹了,還想找我決鬥?」

「是的。」無生盯著他掌中兩口劍,盯得也極為誠懇,這好比是專業的賭徒,在面對海碗里的骰子,說不出的誠懇而崇拜。

劍聖大笑著,笑的得意、瘋狂而譏誚。

兩口劍在地上不停的戳著,他大笑著圍著無生轉圈圈,他看著傷口,彷彿也很得意。

「是什麼人出手傷了你?」劍聖笑的有點驚訝,「那個人身手一定很不錯。」

無生不語。

「你居然也會受傷?這裡有人能令你受傷?」劍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湖衣姬。

他看到湖衣姬的時候,忽然眯起眼笑了,他彷彿已明白了一切。

「你難不成替女人療傷的時候,有人出手傷了你?」

「是的。」無生喘息著,那兩口劍實在刺得很重,背脊那口劍若不是自己用力夾住,自己也許就死翹翹了。

夜已更深,月色更顯凄涼、凄切。

冷風掠過,片片落葉胡亂舞動著飄向遠方。

劍聖嘆息,「我看出你的致命毛病在哪了?」

說到致命毛病的時候,湖衣姬忍不住看了看劍聖,她也想聽聽無生的致命毛病在哪裡。

「我的致命毛病?」

「是的。」劍聖笑了笑,又接著說,「你的毛病就是殺戮不重,殺心不狠,殺氣不重。」

無生不語。

他盯著、戳著手裡那桿槍,臉上並沒有一絲憤怒之色。

劍聖笑了笑,「想不到我在這裡能遇到你。」

「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無生吐出口氣,「劍神並未在客樓外面等你?」

劍聖眼角跳了跳,彷彿很苦惱。

提到劍神,他顯然很不愉快,這也許是他的痛處。

「你一個人出來並不是為了找劍神?」

「是的。」劍聖垂下頭,凝視著大地,「我並不敢見他,時刻在想法子躲著他。」

「你躲不掉?」

「是的。」劍聖眼眸里現出哀傷之色,他凝視著大地,卻看不到自己的雙腿,這種痛苦,又有誰能忍受?

無生嘆息,「你對劍神看起來好像很不滿,他難道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

「我在他身邊,如果再呆上半年,我說不定就要瘋了。」

「為什麼?」湖衣姬吃驚。

她見過劍神,劍神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壞,他只是失去記憶而已,並不是殺戮無常之人。

「他是我的主人,跟主人在一起,並不會有一絲自由。」劍聖冷冷笑了笑。

他笑的很特別,那種笑意,彷彿極為憤怒、不甘,又彷彿極為懼怕、膽怯。

「你很怕劍神?」湖衣姬嘆息,她希望自己聽到的,也是自己想知道的。

「我很怕劍神,他的劍法實在太恐怖了。」說到劍法的時候,他的目光竟變得出奇的懼怕、心慌。

「他手裡拿著的是木劍,木劍殺不死人的,你不應該懼怕他。」湖衣姬覺得自己說的沒錯。

劍聖冷笑,「他拿著木劍的時候是很淳樸、單純,可是他拿著別的劍時,就變得不那麼回事了。」

「難不成會變成殺人魔王?」湖衣姬眨了眨眼,她絕不信這種事實。

「那豈止是殺人魔王,簡直比魔王還要可怕十倍。」

湖衣姬吃驚住,她不敢相信劍神另一面是這個樣子,「劍神另一面居然有這麼可怕?」

劍聖點頭承認,心卻在劇烈起伏,劇烈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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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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