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殺人前後
林葉沙沙作響,這人的聲音冰冷如劍鋒。
湖衣姬努力控制住自己,勉強自己不要崩潰,現在若是奔潰,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她只能保持鎮定,這是她唯一該做的事,這種事遠比她想象中要困難的多,她並沒有練習過。
一片落葉無聲無息的落到她軀體上,變得說不出的可怕、可怖,她卻笑了笑。
她的笑容依然充滿了無比溫柔與幽美,「無生已死了,你還想做什麼?」
這人冷笑,笑意里卻充滿了說不出的淫狠與需要。
他竟已心動了!
湖衣姬笑了笑,「我們現在已是你掌中物,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並不能有一絲反抗。」
這人伸手一抄,一片葉子忽然到了他手裡,他聞了聞,又笑了笑,並未說話,也不必說話,因為他的神情已展露無遺。
看到他那淫狠而期待的樣子,湖衣姬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樹上,可是她依然很鎮定,笑的依然極為溫柔而幽美。
這是女人的一種武器,運用的好,也會殺人,說不定可以殺人於無形。
這種事她也沒練習過,她希望自己的表演有點效果。
於是只做了一個動作,動作緩慢而輕柔,月色明亮而皎潔,照在她雪白而成熟的軀體上,她的手輕輕觸摸脖子。
她並未做別的動作,因為這已足夠。
這人的呼吸忽然已停頓,眼珠子彷彿恨不得爬出去。
「夠了,我並不需要這個。」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才說出這句話。
湖衣姬停下,軀體驟然變得僵硬,聲音驟然變得僵硬,「你不是男人?」
「我是個男人,卻不想做個死掉的男人。」
湖衣姬眨了眨眼,「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小心。」
「是的,像我們這種人,無論做什麼,都得小心一點,否則的話......。」
「否則會怎麼樣?」
「否則我們非但做不了忍者,而且會做野鬼。」
湖衣姬點頭承認。
無論什麼樣的忍者,若是看不透這種事,豈非都死的很快,這種考驗都經受不了,本就不配當忍者,只配當野鬼。
這並不是什麼名言,卻很現實,現實而殘酷。
湖衣姬已感到現實中的殘酷,她喘息著,她的生命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她忽然吐出一口鮮血,久久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你是不是還想做點什麼?」這人的笑意淫狠而歡快。
湖衣姬不語。
這人大笑,深深惋惜,「那種勾人的法子,你做的還不夠好,你實在應該向我們好好學學。」
湖衣姬想要嘔吐。
她沒有想到這人居然會勾引男人,卻不得不信,因為他們是忍者,他們本就要學很多殺人的法子,世上殺人法子如果有一萬種,那麼他們至少會九千以上,因為他們是忍者,他們的生命除了暗殺別人,就沒有別的可做。
這是他們生命的意義。
這人又笑了笑,聲音卻變得低沉而沙啞,「我有一次殺四五個大男人,將自己打扮成妙婦,他們居然就......就......。」
湖衣姬用力捂住自己的傷口,勉強擠出笑意,「他們就怎麼了?」
「他們就忽然將我抱進屋裡,然後他們就......。」
湖衣姬只覺得舌頭髮干,軀體發軟、發熱,她已不願聽下去了,她生怕自己會當成吐出。
這人笑了笑,又接著說,「他們將我抱進去,居然自相殘殺起來,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實在是一件歡樂的事。」
湖衣姬忽然伏倒在大地上,掙扎喘息,不停嘔吐。
看到湖衣姬的樣子,這人彷彿覺得極為惋惜而同情,臉頰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平息,淡淡的笑了笑,又接著說,說他得意的成就、戰績,「他們最後殺到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兩人都已不像是人。」
「不像人那像什麼?」
「像是怪胎。」這人的笑意又變了,得意而刺激不已,他現在顯得極為興奮而滿足,卻並未徹底滿足,「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像是怪胎?」
湖衣姬不知道,所以她搖搖頭,並未言語。
「他們已完全不行了,已完全不是個完完整整的人。」這人不笑了,臉頰上飄起了惋惜之色。
「他們真的那樣做了?」湖衣姬不信天底下竟有這麼樣的人。
「是的。」這人嘆息,笑了笑,「他們手裡握住刀,看彼此的樣子,實在可愛極了。」
湖衣姬不願聽下去了,因為這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可惜她只能這樣聽著,沒別的選擇。
這人笑意不變,又接著說,「他們看著我的時候,就變得不那麼回事了。」
湖衣姬不語。
她只覺得胃部不停抽動、起伏,這實在是一件不幸的事,無論誰聽到這樣的事,都會忍不住嘔吐。
她也不例外。
月色照在乾淨而消瘦的臉頰上,這是一張美麗的臉頰,能令很多少女心動的那種,如果說很多少女為了這種男人拚命,並不是什麼怪事,不想若非非才是怪事。
「他們看著你的時候,就會變得什麼樣子?」
「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這人居然竟低下頭,在沉思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忽然抬起頭,他忽然抬起頭,就像是從棺木里跳出來的殭屍,說不出的興奮、刺激、淫狠,到處害人的殭屍豈非都是這種樣子?
「你可以慢慢說,我可以等你說,並不急。」湖衣姬當然不急,也不敢急,她還想活著,也希望找到別的法子讓無生也活著。
這人的笑意變得狡黠而譏誚,「他們看著我的樣子,更可愛。」
湖衣姬笑了笑,「又多可愛?」
「要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這人笑了笑,又接著說,「這種感覺實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這種事對他來說,的確是一件愉快的事,對於別人,就不那麼回事了。
湖衣姬不語,額角冷汗已流干,似已無力流淌。
她只能看著這人得意、愉快的訴說,訴說著自己光輝燦爛的成就。
這人笑了笑,又接著說,「我當時就使勁給他們鼓掌,說他們很棒。」
湖衣姬不語。
這種事只能令他歡愉,並不能令別人歡愉,一絲也不能。
「你知道他們聽到這句話以後變成什麼樣子了?」
湖衣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們都睜大眼睛看著我,看起來好像有點後悔。」這人臉上得意之色更濃。
這的確是他得意的地方。
湖衣姬不語,嘴角輕輕抽搐著,她彷彿已無法忍受這人光輝的戰績。
「他們發現我是男人的時候,忽然變得懊惱不已。」這人笑了笑,又接著說,「他們當時都想跟我拚命,可惜他們一個斷了雙腿在地上使勁拍打大地,另一個更慘,他渾身最完整的地方就是那支手,可惜他握住刀,也就只能咬咬牙,大聲鬼叫著。」
「你殺了他們?」湖衣姬忽然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殺了他們。
這人微笑點頭,「但你一定猜不到我怎麼殺他們的?」
湖衣姬點頭承認,「是的,我一定猜不到,你殺人的手法一定很高明。」
她竟已對他殺人的手法欽佩、讚賞。
「還是你有眼光,懂得領略這裡面的樂趣。」這人笑了笑,「我懶得殺他們,只是將他們放在屋裡,然後點燃整個屋子。」
湖衣姬的心驟然下沉,沉入冰冷、森寒的潭水裡。
這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殺人手法的確令人無法理解。
林木里霧色更深,冷風飄飄。
湖衣姬緊緊握住無生的手,冷冷瞧著這人慢慢走了過來,停在不遠處。
他居然並沒有靠近,現在為什麼不靠近一點?他難道還在提防著無生?
這人依然在笑,他值得高興,卻不該這麼高興,這樣子高興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過度高興也會令人倒霉,說不定會活活倒霉死掉。
「我瞧著他們被燒,那種感覺,實在很舒坦。」這人居然已喘息。
述說自己的成就感,是不是也很消耗精力?無論是消耗精力,還是消耗體力,都是一種消耗,都會容易令人疲倦。
湖衣姬不願在聽,她發現有點奇怪了。
這人為什麼沒有過來殺自己?為什麼站在不遠處等著機會?
她喘息著,忽然說著,「你為什麼不過來殺了我們?」
她本不該說的,這是她活命的機會,也是無生活命的機會。
這人臉頰上的笑意變了,變得尖削、冷酷,「你以為我是獃子?」
湖衣姬不懂,她也不語。
這人站在不遠處盯著湖衣姬,冷冷笑了笑,「無生並沒有死,我絕不會去冒這個險。」
湖衣姬也笑了笑,「你的膽子豈非太小了?」
這人眨了眨眼,又瞧了瞧無生,「我是來殺人的,並不是來被殺的。」
無生並沒有動,他彷彿似已睡熟,根本就不會去動。
湖衣姬不再看他,凝視著月色,明亮而皎潔的月色里,是不是真的有座宮殿?裡面是不是住著嫦娥?
她眨了眨眼,忽然又說著,「你不來殺我們,為什麼不快點走開,這樣子豈非令自己難受,也令別人難受?」
「我沒有把握殺無生,但我還可以等,只要等下去,一定有好的結果。」這人笑了笑,又說著,「勝利只屬於能等的人。」
湖衣姬眨了眨眼,「你看得出無生沒有死去?」
「是的。」這人眼中發出了一種睿智的光,他淡淡的說著,「他絕不會這麼輕易死去。」
湖衣姬點點頭,凝視著無生,輕輕嘆息,「他的確沒有死去。」
這人慢慢靠得更近了點,盯著無生,「他也許在等我上當,只要我一靠近,他的槍就會出手,我的小命就會報銷。」
湖衣姬微笑點頭,「你說的沒錯,實在對極了。」
這人目光如鷹,死死盯著無生的軀體,眨了眨眼,「但是我還是會過去殺他。」
湖衣姬笑不出了,忽然盯著這人手裡的劍,冰冷、明亮的劍鋒在月下閃動,殺機已現,殺氣已飄。
殺人已在瞬間,生死已在邊緣。
湖衣姬勉強笑了笑,「我只是奇怪一件事。」
劍鋒驟然停下,這人的步子也驟然停下,「你奇怪的是什麼?」
「我只奇怪你為什麼沒有快點出手?」
這人臉頰上充滿了疑問,「你想快點死去?」
湖衣姬搖頭,「我不會死去,你卻會死去。」
劍沒有靠近,人的聲音已輕顫,「我為什麼會死去?」
湖衣姬緊緊握住無生的手,她的手早已沁出冷汗,他的手依然溫暖,死人的手絕不會溫暖。
「你為什麼不看看他手裡的槍?」
這人果然在看那桿槍,漆黑而穩定的槍。
那隻手依然緊緊握槍,並沒有一絲鬆懈,沒有一絲分離的跡象。
「他的槍怎麼了?」他雖在說著話,軀體已不由往後移動了半分。
湖衣姬嘆息。
這桿槍縱使沒有出手,光是給別人看著,也足以震懾對手,令對手畏懼、心顫。
這種事她本來是不信的,現在卻不得不信。
這人竟已呼吸急促,「你提醒的沒錯,他的確很強悍,只不過......。」
湖衣姬抬起頭,凝視這人,「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無生為什麼沒有動一下,為何沒說一句話?」
湖衣姬說不出話了。
這的確是奇怪的現象,因為無生並沒有動,也沒有說一句話。
這人冷冷笑了笑,「我只不過很好奇,你若能讓他說一句話,我就相信他沒事。」
湖衣姬臉色忽然扭曲。
她並不能令無生說一句話,不能令他說一句話,這人就會過來出手。
「只要能令他說話,或者動一下,我就相信你了。」
「我不能令他說話。」
這人大笑,慢慢靠了過去,「因為你我都知道一點,他已不能動了,也不能說話,是不是?」
湖衣姬不語。
她已想不出用什麼法子來延長無生生命,她也不願活了。
「很好,你已瞞不住我了。」
「我瞞你什麼。」湖衣姬雖然沒有法子阻止,卻並未放棄。
「你想隱瞞無生現在的樣子。」這人笑了笑,「你以為我真的是獃子,喜歡跟你聊天?」
「難道你還有別的原因?」
「我只不過在看無生到底能不能動彈,到底能不能殺人。」
湖衣姬吐出口氣,「想不到你居然這麼有耐心,實在很了不起。」
這人笑了笑,「對付槍神無生,不得不小心謹慎。」
湖衣姬點頭承認,「現在豈非到了殺我們的時候了?」
這人點頭,微笑,「我還想聽聽你要說點什麼,死人的話,我很愛聽。」
湖衣姬凝視著月色,「你想聽什麼?」
「隨便什麼都可以。」
「我現在只想說一句。」
「你說,我聽著。」這人已在微笑等待。
「你為什麼不去撞牆?為什麼不去撞樹?」湖衣姬依然帶著笑意。
她的笑意依然溫柔而幽美,彷彿生怕令別人厭惡、反感。
這是女人高尚的美德,有這種高尚美德的女人,一般都會受到很多男士的歡迎,在哪一個時代都一樣。
這人聽到這句話並沒有生氣,居然還在微笑,「我為什麼要去撞牆?為什麼要去撞樹?」
湖衣姬吃驚,這人忍耐能力遠比大多數人要好的多。
能忍耐的人,大多會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無論自己想得到什麼,上帝都會給於他們運氣。
他居然還在忍受著。
湖衣姬早已忍受不了了,能有這種忍受能力,也許他跟無生之間情感激發而出的。
這人依然在等著湖衣姬說話,並未靠的更近。
劍鋒上的寒意猶在閃動。
湖衣姬忽然說著,「你為什麼不看看後面?」
這人臉色有了變化,立刻說著,「我為什麼要看後面,後面並沒有人。」
湖衣姬笑了,不語。
這句話無疑很有效,能令這人臉色有所改變,這無疑是個法子。
有法子就有機會,一點機會都是好的,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半點機會都是重要的。
「我後面有什麼?」這人的笑意變得不那麼自然了。
湖衣姬不語。
她並不是個笨蛋,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道理,這裡面的玄妙之處,她深深明白。
「你在耍手段?令我上當?」
湖衣姬點點頭,又笑了笑,「是的,我就在耍手段,那你能不能看一眼。」
冷風掠過,這人背脊激靈靈輕顫了顫,月色下,這人後面沒有林木,也沒有人。
小徑上處處散落著殘破的屍骨、林木,冷風掠過,大地上落葉翩翩起舞,帶著血腥味飄向遠方。
沒有人,沒有聲音。
湖衣姬凝視著這人,希望這人能在慌亂點,這樣子對自己十分有利。
「你可以看一看的,那裡說不定有你想見的人。」
「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去看這人?」
「我也說不清,你可以好好去問問這人。」湖衣姬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就在你後面不遠處,越來越近了。」
這人呼吸更急,忽然掉過頭去看了看。
他掉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一道劍光閃下,並沒有看見人。
湖衣姬怔住。
劍光消失,依然沒有人,安安靜靜的大地,陰冷肅殺更濃。
那個人忽然軟軟倒下,一雙眼睛直愣愣盯著前方,布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驚嚇、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