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

初三早上，下了一夜的雪鋪滿了整個平原，外面白茫茫一片。陰雲籠罩四野，整個世界都失去了生氣。

本該串門走親戚的庄稼人，也有了理由在炕上多躺一會。男人們早早被自家婆姨掐醒，抱兩捆柴火，給老人和自家炕洞里填上。又在灰里埋幾個紅薯，等孩子們醒來，哄他們開心。從前屋傳出來楊林的喊聲，叮囑俊山先把院子里和大門口的雪收拾了，等外面人都開始動彈了，踩瓷實就不好收拾了。

空氣真冷啊，男人們穿好衣服出了門，脖子縮在衣領里，兩手凍得都握不住鐵鍬。出門掃雪的男人們先不著急收拾，和對門鄰家幾個人蹲在避風牆角，先要聊一會兒這兩天從十里八村聽來的新聞。幾個人都是手插到袖筒里，煙夾在嘴角，兩個嘴唇一閉，火星一亮，緊跟著，鼻孔裡面噴出來兩縷白煙。農忙時候雙手都忙著，冬天冷得手不敢拿出來，讓他們練就了特殊技能。他們可以叼著煙，說話的時候，不管嘴唇怎麼動，煙都不會掉下去。煙一直到燒到海綿，嘴裡的味兒不對了，才捻動幾下嘴唇，把粘到嘴唇的煙頭鬆動鬆動，低頭松嘴，煙頭就掉到腳邊踩滅。

幾段新聞，兩隻煙，睡了一晚上的身體才真正醒過來。不一會，各家門口就清理出來一條走人的道，大家又一起把巷子中間的道路清理出來，車來車往的，碾出來的路很滑，得小心自家老人滑倒。

中午，從姑姑家拜年回來，楊楠珂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渭水岸邊，看著空蕩蕩的對岸，任憑冷風吹乾他的眼淚，現在，他想念的人多了一個。

楊楠珂本以為那個穿粉色毛衣的女孩真的不會出現了，可是天黑了，卻出現一個粉紅色的影子，一動不動站在對岸。他坐在河邊，朝著那個影子揮手，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對面一直沒有回應。直到太陽再升起，陽光掃乾淨了薄霧，對岸只剩下一個枯黃的世界。

他所期待的最美風景，原來只是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