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上十點，兩個孩子都睡了，俊河給媳婦暖好被窩，靠在炕沿看電視。

「俊河，都十點了，爹屋裡燈還沒滅，你去看一下。」會會從後院過來說。

「還沒睡吧，等一會兒就滅了。」

「從回來到現在都沒動靜，你還是看一下。」

「肯定沒事。」

話雖這麼說，俊河感覺越來越不對勁，脊背發涼，下炕披著衣服出了房門，去對面屋裡去看看。

「爹，你醒一下，爹！」

會會聽到俊河的呼喊，趕緊邊出門邊喊：「咋了？」

「你過來看下，爹沒氣了。」

「哎呀，後晌還好好么，這會怎麼沒氣了。」

「是么。你把娃看好，我去尋二叔去，叫他過來拿事。」

「你趕緊去。」

俊河跑出屋門，拖過自行車，跨上去騎出院門，先去找了立民叔，讓他去家裡幫忙照看著。趕緊奔向二隊巷子里

「叔，你睡了么？」俊河重重的拍了幾下門。

「咋了？」嬸嬸披著衣服出來了。

「嬸，給我叔說一哈，我爹么氣了。」俊河小聲說，奶奶不知道睡了沒有，她歲數大了，不能讓她聽到。

嬸嬸趕緊跑回屋裡，不一會兒，楊林披著衣服跑出來了。

「俊河，咋了？」

「叔，我剛到我爹屋裡去，叫不醒來了。」俊河還是小聲說。

「你趕緊回去，我這就過去。」

「對，你趕緊過來。」

俊河跨上自行車往家騎。

「俊山，出來一哈。」楊林在兒子門口喊。

「來咧。」

說完，俊山屋裡燈亮了。幾聲腳步后，俊山穿著秋褲，披著外套開門出來了。

「爹，咋了？」

「你伯沒氣了，你跟秀秀趕緊過去，順道叫上俊江兩口子，讓他們把娃送到你媽炕上。我先過去了。」楊樹老漢小聲說。

「對對，我馬上過來。」

楊林回屋裡給老伴叮囑了幾句，拿著手電筒趕緊出門了。

俊山和秀秀穿好衣服，把兩個娃抱到他媽屋裡，也趕緊出門了。

楊林到了那邊，一屋子人圍著哭，面對著躺在炕上的楊老漢無從下手。趕緊說：「都先嫑哭，俊河，把門板卸了，搭到炕下面。」

幾個人趕緊把屋裡的八仙桌挪出去，擺了兩個條凳，把兩扇門板卸下來放在條凳上。俊河拿來鉗子，把門上的把手撬了。會會拿出一條新褥子，鋪在門板上，幾個人把楊老漢抬下炕，擺在門板上。

楊林摸著他哥的臉說：「年前在醫院不是已經好了嗎？」

「是啊，整個過年時間一點事都沒有。」

「俊河，去把你那伙子都叫過來幫忙么。」

「叫咧，快過來了。」

十分鐘不到，來人都聚在俊河屋裡。楊林開始安排事。

「會會，把白蠟尋著，香桌子得準備著。」

會會趕緊去準備。

「秀秀燒點熱水，玲玲，你跟你會會姐把老衣收拾好，水熱了你們三個給你伯擦一下身子，把衣服換上。俊山，你叫朝北騎摩托帶著你，你倆往南，去你哥他丈人家報喪，順道給你大媽幾個外甥家都報了。」

「對么。」

「俊江，你往西，跟建軍去你妍妍姐那報喪去。」

「能行，我哥他姨家就在妍妍姐巷裡，我都去了。」

「你倆趕緊問一下你哥，具體有哪些家，把祀單子先寫好，

嫑漏了哪家，今二十三號咧，我跟你立民伯剛才商量了哈，二十六號辦事。」

「對么，那我幾個趕緊準備去。」

「天亮了再準備靈堂。棺木明兒叫向林帶著人買去。」

本家的俊傑問：「叔，你看我弄啥么？」

「你事多著呢，你跟軍勝把北邊巷裡老斗叫起來，去看穴。」

眾人接了令，都分開忙活了，楊林滿院子轉著指揮。

會會把楊老漢屋裡的小方桌搬出來，找出來一包白蠟燭，點了兩根擺在桌子上。水晶餅桃酥蓼花糖油果子，像小山一樣壘在四個盤子里，擺在供桌上。楊樹老漢從案板下找了個粗瓷碗，去後院挖了半碗沙土，擺在蠟燭中間，點了三支香插上去。俊河把過年沒用完的草紙找出來，在院子里燒了倒頭紙。秀秀添了半鍋涼水，蹲在灶房燒水，會會和玲玲把楊老漢的柜子翻開，把之前準備好的老衣拿出來。年前，楊老漢還囑咐會會把老衣拿出來曬了兩天，會會沒在意，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秀秀把水燒熱了，盛了滿滿一盆端到楊老漢屋裡。會會關了門，幾個人把楊老漢的衣服脫光，用新毛巾仔細擦洗楊老漢乾瘦的軀幹。擦洗完了，趁還沒有僵硬，在上半身套上襯衣、單衣、坎肩、棉衣，下半身穿上短褲、單褲、棉褲，最後穿上大褂，戴上瓜皮壽帽，套上新的棉襪子，穿上帶壽字的鞋子。

「秀秀玲玲，這兒沒事了，你回去睡一會兒，明早上再來。」

「姐，你一個人能行么？」

「能行。你們把兩個娃娃帶過去，讓嬸嬸幫忙照看著。」

「能行。」

說完，兩個人一人扛一個孩子，把楊楠珂兄妹倆送到俊山媽屋裡，回家睡覺了，會會忙的給屋裡幾個人燒茶水。

俊河屋裡，幾個老者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事宜，都叫回去睡覺了，楊林一個人守著。

俊傑把老斗從被窩裡拖過來了，軍勝拿著鐵杴，老斗拎著半桶白灰，幾個人去村裡的墳地看穴。

政府規劃用地以後，楊家村劃了一塊地，把散落在各處的墳，聚在一起，楊老漢老伴的墳一直就在這裡。楊老漢他們倆肯定要合葬，他們只需要把老墳刨開，重新箍上新墳。但還是要按照習俗，請風水先生看穴。老斗捧著羅盤，在墳頭轉了一圈，舀了一勺白灰，圍著墓畫了個方框，朝南邊指了指，俊傑馬上知道意思了。他跪在框外面，面向北磕了三個頭，接過軍勝遞過來的鐵杴，挖了兩下土，看穴的儀式就算完成。等明天天亮，軍勝就引著人過來，按照白灰印記挖坑箍墓。

晚上一點多，會會燒了湯，招待了報喪回來的人，眾人都回去休息了，留下俊山俊江和俊河，三兄弟穿上粗麻孝衫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