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早上，李立新出了醫院，先去吃了一碗最喜歡的水盆羊肉，再去旁邊的步行街給小芬買了很多玩的吃的，裝了滿滿一大包，又在城裡轉悠了一個小時才坐車往家走，到家已經兩點多了。家裡人都下地了，他脫了臟衣服，躺炕上準備睡兩個小時，下午四點坐最後一班大巴去城裡。可是這幾天基本上沒怎麼睡，他太困了，一覺睡到家裡人下地回來了，天也暗了。

「你咋回來了？」養民媽使勁搖著李立新。

「嗯，回來了。」

「你回來了，珂珂呢？這麼快就出院了嗎？」養民媽把他從炕上拉起來。

「沒有，現在幾點了？」

「馬上七點了。」

「你趕緊給我收拾幾個饃饃，都沒車去城裡了，我騎車去。」李立新趕緊往身上套衣服。

「天都黑了，你咋騎車？」

「那也得去，珂珂在醫院還沒吃飯呢，明早還得照看著打針。」說著，李立新就去灶房，想要找點吃的，他自己從早上到現在，也沒吃東西。

「我給你下點麵條吃吧，吃了你再去。」

「那你趕緊。」

養民媽趕緊洗了手，在爐子上坐上一鍋水。外公推出來自行車，捏了捏車胎，又往布袋裡裝了幾個饃饃，掛在車頭。

「媽，你又弄荷包蛋？」

附近親友來看楊楠珂帶的幾十斤雞蛋都已經吃完了，李養民一家有好久沒有吃荷包蛋了，他聽到灶房有動靜，趕緊來後院看看。

「沒雞蛋了，我明天買些雞蛋給你們煮。」

「爹，你回來了。」

「我回來拿點饃饃，沒把握好時間，睡過了，吃點面等會兒去醫院。」

「天都黑了，你咋去？」

「騎車去么。」

「不安全，你明天再去嘛。」

「珂珂下午飯到現在還沒吃，我得趕緊去。」

「餓一天死不了！」說完，李養民看到沒自己的東西，返身回前院去了。

「養民，把這給小芬。」李立新從炕沿拎了一大袋東西交給俊河。

「爸，荷包蛋呢？」

小芬看到他爸沒端雞蛋過來，立刻躺地上哭，李養民趕緊把李立新給的東西拿給她，她才從地上爬起來不哭了。

後院傳來老兩口的嘆氣聲，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兒子孫女寵壞了，而是因為沒有滿足兒子的要求內疚。他剛才有幾秒還想著讓兒子騎車送他去，但是他也知道這事不可能的。

李立新吸溜完一碗麵條，養民媽已經給手電筒換了電池，綁在自行車車頭上。他剛推著自行車到前院，李養民從屋裡出來了。

「爹，你給醫院交了多少錢？」

「四千，咋了？」

「剩下的呢？你給我點嘛，我明天有事要用。」

「兩個人還要吃飯呢，我身上只剩下六七百了。」

「你給我五百，明天不夠我再問我媽拿點。」

李立新剛把錢掏出來，李養民馬上搶了過去，抽出來一張一百的交給他，剩下的都拿進屋裡了。

病房裡的楊楠珂，一直捂著被子，他不能讓別人看到他正在哭。他感覺又冷又餓，羞臊，委屈。此刻，他又感到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恐懼。晚上八點，王奶奶半天沒看到他動，扒開他的被子，摸了摸他的額頭。

「呀，咋感冒了？」

「肯定是晌午吃的剩飯有細菌呢，叫別人傳染的。」龍阿姨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門，「王姨，

你離遠點，小心傳染上。」

「那咋辦么？」

「我去叫值班護士。」龍阿姨放下飯盒，走到他床頭，還特意繞了兩步。

「護士，護士，四號病房那個小娃感冒了，你去看看。」龍阿姨朝值班室喊。

「馬上過來。」

「我已經叫護士了，王姨，你照看一下，我回去了，娃娃放學我還得盯著作業。」

「你回去嘛，有我哩。」

護士帶了體溫計過來，夾在楊楠珂的胳肢窩。「他爺呢？」

「回去了，說是後晌就來，還沒見人。醫生，你看是不是傳染的，他爺早上把醫院門口飯店別人吃剩的東西帶回來讓他吃了。」

「咦，還有這事？」說完護士趕緊離開了，幾分鐘后，她帶了口罩過來拿溫度計。

「發燒了，我也不敢隨便給葯，等會兒值班醫生回來了，開點葯。」

「麻煩你了。」王奶奶趕緊幫楊楠珂捂好被子，害怕被傳染，退到一邊。

不一會兒，值班醫生檢查了一番，確定只是著了涼。王奶奶幫忙沖了感冒沖劑給他灌下去，喝完葯，楊楠珂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護士又量了體溫，燒已經退了，照例給他掛上吊針。

「爺，你啥時候來的？」

「昨晚上來的。」

王奶奶照例買來小米粥和肉包子，餵給老伴。龍阿姨從家裡拿來雞蛋粥和好幾樣燒餅，支好小飯桌，和龍摩托一起吃。他們都不願意理李立新，李立新又蹲在床頭眯著眼睛打瞌睡。

等打完了針，楊楠珂盯著天花板，盼著這種日子趕緊結束，他覺得自己在這幾個人跟前，臉已經丟完了。李立新出了病房，一整天不見面，傍晚才帶著吃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