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乃神仙!
翌日拂曉,十八被莫頭兒叫醒,一行人趁著天亮趕路。他嫌醒的太早,還未搶下那盤杏酪蒸羔,暗自生氣。卻不好發作,只伸個懶腰,提氣踏空,這時他方才發現這四五十人皆是臨空飛仙的行家裡手。僅僅三兩時辰工夫,層霧疊瘴里的十萬大山已遠落在後頭。莫頭兒騰空飛掠的當口,見這小賊兒漲紅了臉還依舊落了些許身位,只一提氣一翻騰一扭身,霎時一把抓著白十八肩胛頭。十八突覺輕盈,大呼:「莫老哥!慢些!恁過癮!」
「哈哈哈!小子太弱,輕功要再修習!」不多時,那鎮子輪廓隱約可見。數息后,眾人落在一座破落廟的後院里。
火房裡是約莫十來個老道工匠,正圍坐著小憩閑談,見了突來的神仙行跡也當無事發生,尚端著茶盅是照喝不誤。姓莫的走到火房裡找到為首的鑄匠問:「清煙乘上聘,高價重龍賓的緊要事,可是好了?」
「好了好了!小莫誒,咱從部里接了傳令緊趕慢趕便來了。恁瞧!這六十四套輕煙令是半部熔進南紅石,另半部熔了澗陽晶,」一老工頭施施起身,領著姓莫的到充作庫房的大殿里驗收,絮絮叨叨:「這回真可算高價重龍賓了。」
「丁老此話怎說?」
老工頭朝右邊一呶嘴示意道:「龍王像嘛,按規制本只用苦鐵、璃石、火金三種冶得,不過我等來到此處發現佛堂里竟還剩下一口有年頭的鑄鐵老鍾,哎呀這,這這這可是好東西,你懂嗎??」他忍不住摸了摸擺在蓮花台上的龍王像。「依他們佛家的話,它存了不少功德,且至剛至陽、邪法難侵,殊勝難得!哎呀哎呀...可惜啊可惜!非是上頭說占的此番敵手兇險,老夫真不想管你等後生,只把這鐘先搞回去擺弄一番!」
姓莫的苦笑地拍拍他。「不愧是人稱艮下寶痴的丁老。」
「嘿!你等這幫才是痴小子!此乃愛深..情也切!啊?懂嗎?世間多少珍寶,熔煉之中百端變化,每品又要投幾分幾寸,以何等佐物催發...」姓莫的以前便在他這遭過好幾回罪,愣是拉著他絮叨上一個時辰。眼見著老頭子又要發功,趕緊打斷:「是是是,某乃粗鄙之人,只懂拳腳,丁老還請莫怪。那口鐘呢?可是融進這龍王像了?」
姓莫的確實要再精進一番顧左右言他的本事,提的問題太過生硬,氣得老頭兒直翻白眼,叫道:「你這小子!好,不說就不說,老夫說的東西閣外千金可都換不來!這龍王像里已是改了機關,注入氣機便可催動,至多可抵一擊天雷地火威能。還有還有...那些開道高牌、鎮妖招軍、連環絡弩都妥帖了!莫小子,試試?」
「行,試試。」
只見姓莫的閉目後撤半步,肩頭下沉,並指橫於絳宮處溝通氣息。雙手翻飛並指,氣上膻中,過天突、鵲橋直出神廬而氣雲繞身,再上頂門而呼喝如雷:「太上忘我,正炁流形,天丁力士,掌器自靈!」一道雷氣自其雙眼射入龍王像,大殿內霎時無風自起,異彩大放!十八這時正與老工匠們討了口茶蹲在院里嘬著,忽一陣勁風揚塵迷了眼,更聽得面前爆裂聲大起,整個人不受控制跌坐在地。「娘誒!怎...怎的回事!」他大叫一聲,灰迷了眼又看不真切,兩腿便著急往前蹬要逃脫。老工匠們大笑,端著茶壺紛紛罵道這年少的突儂得很,傻小子一個。待到他揉著眼睛悠悠起身,發現大殿木門已爆裂斷缺,殿中竟有近百套陳列通體發光,空中有金光凝字,圍繞一頭火龍懸浮空中,
端的是一個寶器銀嗩連星斗,玉字天書舞真龍。莫頭兒一揮手,諸般異象霎時散去,看得白十八恁是呆一陣愣一陣。
「真乃神仙啊!」十八心中大叫,甚麼龍肝鳳膽、八珍玉食,縱使皇帝親臨又能比得眼前一幕震撼?頓覺著來此人世十六年,今日方知真有仙!他暗自想著或是機緣來了,自小狼狽潦草偷生,原是攢著運道等這麼一天?於是盤算這般神仙人物,若是讓他歡欣,傳我幾道仙法...白十八打定主意要搭上線,就算明日真有不妙,想必多多表現亦可博得青睞。
莫頭闔眼,滿屋陳設悄然落下。他調息片刻,隨即對老工頭一拱手:「丁老,此間事多謝了,工錢則按老規矩向陽侯自取便可。」
老工頭頷了頷首,又拉著莫頭背過身去,臉上頗為擔憂地說:「誒莫小子,老夫入金提艮五部少說也三四十年光景了,不吹噓,甚玩意兒沒打過眼?又南紅又澗陽,還要金龍壓陣。別個不知道,還能瞞過老夫?南紅淬火,可牽動魂魄以熾盛一時之陽氣;至於澗陽入器,更以一身氣血為薪柴燃亮頂上三火;龍王火像,大光炎明,然龍主水汽雲雨,以此壓陽火之陣實有水火相搏,有引衰入體,直逼體內陽氣加速攻出,為魚死網破之務去!莫小子是抱了不回來的決心啊。」
莫頭兒聞言一愣,捻著須子苦笑道:「是啊。常先閣那處來報,對坐人有鬼侯二人近來通海落陣。若真碰上,也只得爭個高低!只是...那家裡的...始終放心不下,唉...」「能回來當然最好,要是...紀通那邊會撫恤好,老頭子我也會時常看望阿玫和皎兒的。」「那就先謝謝丁老了!」莫頭兒向老工頭深深作揖,被趕緊扶將起來。
「不礙事,莫小子還是平安回來最好,要是得手,即刻行草木逆轉之術還可保留真氣三四!」
「自然。」
「不過說回來,那個冒失人兒不是咱的人罷!老夫觀他氣血盛大,又有鴻氣護身,非一般人也。」
「丁老眼尖,正是我半道截來,鷂鷹兒工夫尚可。怪在他陽氣堪比尋常三四人,比之我等所習功法更顯奇巧。也是昨個破血陣剛沒了個弟兄,一時卻抽不到人來。我想著終是凶多吉少,正巧讓他碰上,便想借他一用。鴻氣之事,他似也不知,然何處得來鴻氣?某亦想不明白。」
丁工頭臉色卻登時拉下來:「別管鴻氣了,你們這可不合規矩!」
「小子知道,但無他法。」
「好一個無他法!你可問過?再者,他屋裡人怎麼辦?我等聖門人做事為天下人,你卻空害無辜人?」
「他無辜,咱就不無辜了?這幾十個弟兄就合該要與兩個妖人拚死活?」莫頭兒衝動頂了一句,見老工頭吹著鬍子要發飆,趕忙作揖:「無心失語,丁老莫怪!卻實在取法無門了。丁老不是不知,艮五轄下凌飛軍除了我這一支,悉數都被派去作那事兒,更闕不得。若,請從艮四或艮六調來援手少說也有四五日腳程,補那誅妖陣法斷是趕不及。」
老工頭臉色一變,詫異地抓著莫頭兒手臂問:「甚麼!難道蒼民壁提前出世?這和常先卜得結果不同吶!」
「丁老還沒收到消息罷,您還記得五年前此地發生了何事?」
老工頭皺眉一愣道:「莫小子指那四處而起的怪異蝗災?」
「正是。五年前,上頭只以為是妖人修鍊邪法故興起災異以自養而使此地氣數盡失,只派了鳥明數人來此查探。當時確實是發現了一妖人在地下枯井中修鍊,便以兀那狂徒無中生蝗。對,殺了他后蝗蟲一夜便無蹤影,那鳥明的幾人便回部復命。誰知,這不過是對坐人借我等之手,以妖道為血引破撫仙湖風水的連環計!」
「撫仙湖?這與遠在百里之外的撫仙湖又有何干係?」
「我也不明白,直到上月部里連續報上好些起地氣大動,派仲起前去循索,方才曉得被對坐人擺了一道。也是前些日子同仲起的老李頭閑聊時得他提點,您想,這通海地處撫仙正南偏西二分,屬貪狼位癸祿有盈。正所謂山逢貪巨秀,源癸應無差,這通海正是袁天罡千年前密設撫仙大陣隔鄰而望的同氣同穴之眼,破通海則撫仙出!」
「這...若是撫仙古陣里那物什被對坐人奪了去,天下棋局便更亂一分啊...唉!」
「正是,是故事出突然,艮五人手除了我等悉數去了。這方圓數百里,能有那浪蕩小子一身氣血者恐是無他,是以顧不得許多,抓了他來。」
「話雖如此,卻終究對不起他!」
「晚輩晚些時候問他來路,若是家中有人,便拜託丁老了。」
「罷也,你且去問問。待會兒讓大伙兒熟悉熟悉法器,今夜好生整備安歇。」
「是。」
兩人不再密語,丁老頭回到工匠堆兒里,招呼後生們助兵士習慣法器。莫頭兒亦找了副頭兒指揮大傢伙兒分發法器,而後徑直走到白十八面前,從袖擺里掏出一塊小石印遞將給他,有言:「白小兄弟,我見你衣著,許也是趕江湖的。這塊方印,權當作幫我們跑這一趟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