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會上的衝突

三天之後，即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九八級計算機一班的元旦晚會如期而至，大家一起辭舊迎新。

班委邀請了班主任劉海英和計算機系岳書記參加晚會。

晚會的地點安排在二幢教學樓的二零五教室，也是一班經常上課的那間教室。

這一天，教室里的桌椅被重新擺置，圍合成裡外兩圈。天花板下，縱橫交錯地掛滿了彩條，連日光燈的燈管也被纏上了彩條，投射出五彩絢爛的光芒。

班委還借來了音響，擺放在了黑板兩側。他們在每張課桌上堆放了一些水果和瓜子，盡量營造出舒適輕鬆的氛圍來。宣傳幹事在黑板上寫上了「元旦晚會」四個斗大宋體字，以示這次晚會簡約而不失隆重。

田俊輝和何白冰這對帥哥美女搭檔作為主持人，穿著正式，站在教室中央，手持麥克風，一齊宣布晚會開始。

根據班委之前商定的議程，主持人首先邀請劉海英老師為大家講話。

劉老師作為同學們進象牙塔後接觸的第一位老師，不負責具體課程教學任務，擔任的是班主任角色，主要管理學生的生活和思想。

她和藹可親，面面俱到，更像一位學生之友。

因此，她的每次講話基本是千篇一律，此處嘰里呱啦省略三千字。

接下去，輪到計算機系岳書記閃亮登場。

岳書記的講話水平明顯高出一大截，特別是對專業方面的詮釋，他把時勢政事和專業發展方向結合起來，其中有一段話特別鼓舞人心。

他說：「五十一年前，世界上第一台計算機誕生，這台計算機足足有房間這麼大，耗電驚人，每次一開機，美國費城西區的電燈都要暗一下，但這個標誌性的事件預示著數字化變革的誕生。發展到現在，已經是第五代計算機，引入了智能化概念。什麼是智能化？智能化就是能模擬人的感覺和思維能力，比如說今年上半年的人機大戰，國際象棋大師卡斯帕羅夫對陣「深藍」計算機，大師最後敗北，這說明了什麼？人工智慧的力量不容小覷，計算機應用和互聯網的發展將是一種國際趨勢。現任最高領導人是從電子工業部過來的，也是中國計算機發展史的見證人，他將會為我們搖旗吶喊，為計算機人代言，為中國描繪一幅科技藍圖。現在，整個社會的計算機人才供不應求，明年我們還將擴招，你們大可不必為今後的工作而擔憂。身為計算機人，我們站在科技發展的最前沿，以後可能會在各自領域用計算機代替人工，前途無量啊。我錯過了崢嶸歲月，你們可不要辜負風華正茂，祖國的希望在你們身上，希望你們中間能湧現更多的搜狐張、網易丁、求伯君！」

這段話TMD太有煽動力了，孫一波聽得熱血沸騰，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岳書記，為書記的專業水平和眼界所深深折服，而成為了岳書記的一名忠實腦殘粉。

孫一波想想自己以前很幼稚，純粹為玩遊戲而報了這個專業，沒想到計算機世界會如此廣袤精彩。電腦可以為各行各業提供解決方案，也可以為人們未曾探索的領域開拓疆土。

他不禁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以後的IT（，信息技術）界打造出一片新天地來。

九八年的小馬哥還沒創辦阿里巴巴，同一年，另一個小馬哥剛剛創辦騰訊公司，這兩個名字對於當時的孫一波而言相當陌生。

可誰曾料到，他倆在之後歲月里十足影響了孫一波的人生，

一個改變了他的事業，一個改變了他的愛情。

溪歸大海，言歸正傳。

岳書記嚴肅的演講很快便湮沒在辭舊迎新的歡樂小海洋里，九八級計算機一班的元旦晚會精彩紛呈，高潮迭起，愈演愈烈。

班級以寢室為單位，每個寢室都派代表表演了節目，六零二寢室選送的節目是大金和張欣合演的雙簧小品。

小胖是個天然的笑星，圓滾滾的身材十分討喜，這一次，他更是有備而來，把兩頰塗成白色，頭戴衝天辮假髮套，身穿繃緊了的灰色大褂。

憑這副模樣，就算啥也不說，也足以讓人捧腹大笑。

大金扮演的是說唱角色，他一頭扎在椅子後面，用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念台詞，連連說錯了幾次台詞，反而把不那麼好笑的雙簧演得更滑稽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乾隆依舊悶悶不樂，坐在角落裡嗑瓜子，大家也沒怎麼關注他。

孤單，也許就是乾隆一個人的狂歡。

時間悄然逝去，晚會不知不覺進入到最後環節--互贈禮物環節，這也是這次晚會的高潮時刻。

這個遊戲的規則是男生女生各自預先準備一份禮物，在晚會現場抽籤決定禮物的贈送對象，最後把禮物送給對方。班委們費盡心思想出了這麼個遊戲，正是基於禮物的多樣性和贈送對象的隨機性。

工作人員應景地把燈光調暗，給現場平添了一份神秘色彩，背景音樂也換上了周蕙的《約定》。

全體同學抽籤完畢，有哈哈大笑的，有驚訝不已的，有彷徨失落的，亂作一團。

寫著陸蔓名字的紙條被張欣抽中，而乾隆抽到的贈送對象是六零一宿舍的男生齊宇，乘主持人沒有公布抽中對象，張欣匆匆跑過去，把紙條換給了心如死灰的乾隆。

阿發抽到的對象是大金，他叫嚷著把禮物遞給大金。

大金打開一看，是雙鮮艷的襪子，便皺著眉問：「阿發，這個你沒穿過吧？」

阿發激動地說：「怎麼可能？你看，標籤還在呢。」

孫一波緊接著公布了抽中對象，他把禮物送給了何白冰，是個可愛的長絨棉小熊。

待送出后，孫一波感到陣陣後悔，後悔沒把抽中的紙條讓給大金。與此同時，何白冰的禮物送到了田俊輝手上，看來同學們在暗地裡沒少使掉包計。

乾隆終於行動了。他深吸了口氣，緩慢地從口袋中掏出了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這個禮盒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乾隆用心地把禮盒的扎帶和盒角整理了下，放在手心，徑直向陸蔓走去。

更巧的是，陸蔓正朝乾隆所在的方向走來。

乾隆暗喜，心裡想不會陸蔓也抽中自己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天作之合。

乾隆滿懷喜悅地朝前走去，陸蔓卻陰差陽錯地和他避開了一個角度，走向乾隆身後的孫一波。

乾隆頓時驚呆了，他猜得出背後的人是誰，只是不願意承認。

陸蔓手握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鄭重地交到了孫一波手裡。

乾隆還是回了頭，燈光再是昏暗，他還是能一眼認出那兩個熟悉的影子。從乾隆站著的角度望去，陸蔓和孫一波貼得如此之近，已然成了零距離。

乾隆妒火中燒，徹底失控，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插在陸蔓和孫一波中間，狠狠地給了孫一波一拳。

孫一波顯然沒有防備，有些被打懵了，鮮血頓時從鼻孔和唇側流淌出來。

「乾隆，你到底想幹什麼？」陸蔓一把把乾隆推開，擋在孫一波面前，怒斥道。

此刻，兩位老師早已離去，正在互贈禮物的同學被這一幕驚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蔓，你讓開，讓我跟這小子決鬥！」乾隆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俞潛龍，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孫一波知道乾隆偷襲自己的原因，他被乾隆的魯莽行為激怒了。

「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想什麼了？我只是想和你打架，你敢不敢應戰？」乾隆盛氣凌人道。

「來就來！你真的是不可理喻！」孫一波身子往前移動了一步，應對宣戰。

乾隆不再多費口舌，再次揮拳打了過去。孫一波這次有了準備，在側身閃開同時，順勢把乾隆摁倒在地。乾隆立馬爬起來，撲了過去，和孫一波扭打在一起。

大金、張欣、阿發等幾個同學見狀，都紛紛沖了過來，欲把二人拉開。

這兩人正在氣頭上，哪肯善罷甘休，都揮舞著胳膊，想掙脫眾人的束縛，卻引來了更多的人勸解，只得立在原地，大口喘著氣，怒視著對方。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面目猙獰，臉上均帶著血痕，現場的嘈雜聲戛然而止，眾人愕然地矗立著，想不到這場歡樂的元旦晚會竟有這樣一個尷尬的結局，也想不到平常彬彬有禮的孫一波，怎麼會有如此冷酷的面容？

解鈴還須繫鈴人。

陸蔓拉起乾隆的手，柔聲道：「你跟我出來下，我有話對你說。」

乾隆知道陸蔓要說什麼，更明白陸蔓讓他出去是為了保足乾隆最後的顏面。

他猶豫了半天，還是跟了出去，他害怕陸蔓的親口拒絕，同時心存一絲僥倖。

......

乾隆跟陸蔓走後，直到午夜時分才回到寢室，不知道他的新年零點是怎麼過的，只知道他那晚喝了很多很多酒。

睡在上鋪的他在寢室里攪動了一場很大的酒雨，臭氣熏天。孫一波也沒睡著，待怒氣漸漸平息下來，他很想和乾隆解釋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