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才藥劑師
「這麼說,你們採取威脅手段,利用她製作的藥劑,來獵取鍬甲嘍?」陳垚問,語氣不善,「不光這樣,還引誘魔物破壞農田,害得貝柳斷腿?」
兩人縮成一團,微微點頭。
「拿你們怎麼辦呢?」陳垚撫上劍柄,來回踱步。
「殺了?」他自言自語。
粗漢和蘆柴棒聽了大驚,撲倒在地,跌跌撞撞爬過來親吻他的腳尖:「求求你,別殺我們。」兩人磕頭不止。
陳垚踢開他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前前後後全部講清楚。」
粗漢不敢造次,拉著蘆柴棒一起抱膝坐下,開始講述。
他本是笛梵城外的村民,五年前魔物襲擊,本村連同隔壁幾個村都遭了秧,逃難途中他碰到了隔壁村奄奄一息的瘦子,流離失所的兩人,浪跡到蘭特城。因為流民身份,這一路上吃盡苦頭,在城裡處處遭人欺壓盤剝,在村莊作為外來戶也不受待見。兩人身無長物,只好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遭了災,受欺負。然後讓人遭災,轉頭再欺負別人。」陳垚口氣淡淡的,「是不是?」
兩人垂頭,一語不發。
「有沒有害死過人?」陳垚厲喝。
粗漢和蘆柴棒把腦袋搖成撥浪鼓,表示天神在上,絕對沒有。
「那伙人什麼身份,你們能猜到吧?」他舒了口氣,又問道。
「是傑科特的人。」蘆柴棒仰頭說。
粗漢看了他兄弟一眼,確認說:「是他的人。」
「這麼說,你們和她的秘密被發現了,他為了獨佔利益,所以要殺你們滅口。」陳垚很快想明白了。他們對視一眼,喪氣應答稱是。
「你們落到他手裡就是死路一條,在我手裡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探出劍尖,抬起粗漢下頜,「那麼,在公正無私的萊娜女士那裡,如何呢,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兩人眼睛一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哼,就給你們一個機會。」陳垚冷聲說,「照我說得辦,敢陰奉陽違……」他朝兩顆腦袋的夾縫揮出一記裂風,刺目白光迅雷般閃過。
「這顆柳樹,就是你們的下場。」
兩人回望,喉頭鼓動,只見幾十米外小臂寬的柳樹已被攔腰切斷。
……
夜色昏黑,身手不見五指,此兩三點鐘,正是人最疲乏之時。
陳垚已從大響河火速返城,夜訪藥劑師少女。
「傑科特動作不慢,已經派人盯梢了,布置得有些條理。」他趕到西北角貧民窟,那間茅草破屋外時,有所發現。
可惜實力太差。
三記手刀放倒那三人,陳垚緩緩推門進屋。
點亮了蠟燭,陳垚發現兩隻膽小敏感的小獸已經被驚醒了,哆哆嗦嗦,緊緊依偎在一起。他亮出榮譽市民勳章給女孩看,她似懂非懂但是稍稍鎮定下來。於是他便自報家門,柔聲把白天發生的事說完。
姐姐低著頭,看不清面容。弟弟目盲腿跛,抿緊的嘴唇顯出少年倔強。因少見日光的緣故,兩人的膚色襯得白色麻衣發黃。
「你們打算怎麼辦呢?」陳垚指給她看那幾個被他打昏的盯梢人。
「不知道。」女孩訥訥回答。
我貿貿然闖入恐怕嚇壞他們了,不能心急,陳垚想。
他四下走動,做出毫無拘束的模樣,長木桌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玻璃瓶、杯、皿、管、塞、斗以及半成品、成品藥劑,倒真的讓這個化學苦手看得目眩神迷,一陣出神。
「了不起,真了不起。紅色的驅逐,藍色的吸引,黃色的迷醉,是這樣嗎?」陳垚問,語氣和善。
女孩把頭垂得更低,避開那束目光,聲若蚊吶:「是的。」
「姐姐最聰明,她看過一遍就學會了。」弟弟挺起胸膛驕傲地說。
弟弟很為姐姐驕傲呢,是突破口。
「藥劑學可是很難的喲,我不信。難道真是這樣嗎?」陳垚帶著質疑口氣問女孩。她顯得更羞澀了,下巴快要垂落近胸口,臉紅到了耳根。
「姐姐可不像那些笨蛋。」
「我聽到她翻動書頁684次,我摸過書,剛好684張紙。」
「我親耳聽到的。」
男孩生氣了,大聲反駁說。
「哈,我相信你了,男子漢是不會撒謊的。你姐姐是個天才准沒錯。」陳垚說,「你叫什麼,男子漢?」
「我叫伊迪,姐姐叫凱蒂。」陌生人同意他的說法,這令他很高興。
「黑屋子,黑麵包,硬板床,窄木桌,受人欺負。」陳垚邊踱著步邊嘆氣,指給凱蒂看,說給伊迪聽,「你們就過這樣的生活嗎?」
兩人露出茫然神色。
「有哪裡不對嗎?」女孩小心翼翼問道。
「什麼是更好的生活?」男孩問。
陳垚胸口一窒。
「更好的生活。」他感到喉嚨堵住了。
「更好的生活。」陳垚沙啞著嗓子說,竭力想要描述清楚,「暖暖的陽光照耀在你臉上,你從好夢中醒來,和姐姐共進早餐。你咀嚼鬆軟的白麵包和香嫩的煎蛋,喝下熱熱的牛奶,打了個飽嗝。姐姐出發去工作,那裡有屬於她自己的工作台,工作台很寬敞,能放下一整排配製的藥劑。結束了上午工作,姐姐會把工具理得整整齊齊,然後吃午餐。午餐很豐盛,有豌豆牛肉,香煎雞塊,炸魚排,烤蘑菇烤蘆筍,還有酸酸甜甜的飲料。吃完飯,她可以睡個午覺,起來后精神飽滿。結束了一天工作,她會走進糕點店,給你帶回來一塊香甜的蛋糕。姐姐和你一起分享,她很高興。你們在飯桌上討論,她把今天發生的一切事都告訴你。你回到軟軟的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聽上去很好呢。我們會過上這樣的生活嗎,姐姐?」男孩支起下巴,瘦弱的臉上充滿期待。
她呼吸急促,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天亮了,遠方地平線上現出了曙光。
「聽,馬車聲,城防隊中隊長傑科特的人就要來了。你們要過上之前那種受欺負的日子了,唯一的區別在於,更黑暗、更絕望。」陳垚說,「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女孩猛地抬起頭,露出半邊秀麗光彩,和另半邊黃泥草草糊就的煞星般容顏,醜惡的傷疤把她活活切成了兩半。
「請你,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她的那顆獨眼熠熠閃光。
「去認罪。」
「去維爾瓦大街1號,去本城執政廳。」
「把所有的一切告訴執政官萊娜,聽候她的裁決。」
「你去嗎?」
「姐姐。」伊迪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