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張 襄陽危急

第2張 襄陽危急

「大將軍,」黃雲把他經過深思熟慮的打算向王磐松稟報,「軍中的糧草雖然還充足,但自開戰以來,一直沒有得到補充,襄陽城就這麼大,軍糧、軍械、兵員都有限,百姓家裡的餘糧也不多。天長日久,總有消耗光的時候,還是,還是......。」黃雲看了一眼大將軍,把到嘴邊的話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自古都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座的將領都深知這個道理,交戰時,指揮作戰的將領不會去考慮糧草的事,現在聽到黃雲這麼說,大家都表情凝重起來。

王磐松知道黃雲要說什麼,黃雲擔心的也是他最擔心的,一年來,他派出了幾批求援尖兵,但始終沒有等來朝廷一絲一毫的援助。他不相信朝廷對襄陽的戰況一無所知,求援尖兵也不可能都沒有到達朝廷,難道皇上和朝中那麼多高官都沒有認識到襄陽的重要?不可能!自古以來,凡是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襄」,襄陽一旦失守,大杭目前僅存的半壁江山將門戶洞開、無險可守,北兵就可以直下臨安,朝廷都將不保!

王磐松盯著黃雲,問道:「戰前儲備了不少糧食,現在還能支持多久?」

黃雲回答道:「如果只考慮軍隊供應,還可以支持三兩年左右。」

王磐松微微頷首。他環顧著眼前這些衣甲破舊、滿臉疲憊的戰將,發出了將令,聲音緩慢卻不容抗拒:「諸位,當年岳元帥率領岳家軍在抗擊金兵,收復襄陽后守衛多年而不失,最後使金兵無功而返。襄陽城高池深、兵精糧足,百姓更是忠勇,我等身為大杭之兵將,理應以岳家軍為楷模,守住城池,決不讓北兵東下!諸位將領必須守好自己的陣地,凡作戰不力者、臨陣脫逃者,定斬不赦!王某誓與襄陽共存亡!」

「謹遵將令,誓與襄陽共存亡!」眾將領齊聲怒吼。

「黃將軍,你攜本將軍令,十日內將城中糧店、住戶家的存糧摸查清楚,同時將每戶人家的人口、特別是男丁查清,登記造冊報予我,我們必須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王磐松特意向黃雲發出命令。

「是,末將領命。」黃雲響亮地答道。

在守衛西門將領王勁松的陪同下,王磐松來到西門視察,城牆上、街道上散落著許多兩三百斤中的石頭,很多房舍被砸爛、燒毀,街上躺著許多死傷的兵士和百姓,到處都是痛苦的哀嚎和哭泣,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一片蕭索。這些石頭通體被燒得烏黑,這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威力巨大的新式攻城武器,可以想象,當如此巨大的石頭,帶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砸向城中時,對建築的破壞和對人身的傷害會有多麼驚人!更嚴重的,也許是對軍民心理的威懾,鋪天蓋地的大火球從天而降,那種場面會使意志不夠堅定的人喪失抵抗的勇氣,而一旦沒有了必勝的信念,這仗就無法繼續打下去了。必須讓朝廷知道襄陽城當前的慘烈戰況,若再無援兵,襄陽危矣!

回到帥府,王磐松寫好戰報,仔細密封好,他親自挑選了兩名身手敏捷、武藝高強又頭腦靈光的親兵,將戰報鄭重地交予他們,說到:「這是向朝廷緊急求援的密信,關係到全城軍民的生死,你們務必送出城去,讓陛下知道襄陽當前的危局,趕緊增派援兵。城外北兵封鎖嚴密,等夜深后,你們用吊籃出城,從護城河潛出去,過了北兵封鎖后,放一盞孔明燈,我就放心了。快去快回!」

「謹遵將令!」兩名親兵接過密信,用油紙包好后牢牢纏扎在身上,再穿上衣服,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夜裡,王磐松一直站在門前,緊張地望向城外的方向,當天空中升起一盞孔明燈時,他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臨安,丞相府。

府里正在舉行盛大的宴會,金碧輝煌的大廳里一片歌舞昇平,彩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絲毫看不到一絲半毫戰爭的氣息。丞相吳道邀請一乾親信到府中飲酒作樂,他斜躺在一名侍女身上,左邊的侍女拿著精緻的銀制酒杯,一杯杯地喂吳道吃酒,右邊的侍女則剝著新鮮的荔枝,用嘴含著喂到吳道的嘴裡,每喂一顆,就親一口。下面坐著的每位賓客旁邊都有嫵媚的侍女陪酒,左摟右抱,更有甚者,喝到興起,竟然拉著侍女搖搖晃晃地躲到旁邊的隔間里,行起苟且之事來,一時間,滿屋一片淫聲浪笑。吳道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哈哈大笑。在江南女子的溫柔鄉里,這些朝廷的大臣、帶兵的將領一個個樂不思蜀。

襄陽送來的緊急戰報都被丞相吳道壓下了,兵部侍郎甄義清楚襄陽的危局,幾次慷慨陳詞,請求朝廷發兵支援,每次都被吳道訓斥,後來更是被安了個罪名,貶為庶民,滿朝文武都知道襄陽危如累卵,但懾於吳道的淫威,無人敢言。要說不知道襄陽戰況的,確實有一人,那就是皇帝,每次皇帝問起吳道,他都說北兵已退,陛下不用擔憂,因此,身居深宮的皇帝一直以為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王磐松派出的親兵鑽出了北兵鐵通般的包圍,但在路上還是遇到了北兵的攔截,其中一名親兵為了將密信送出密信,故意暴露自己,將北兵引開,雖然武功高強、奮力拚殺,終究寡不敵眾,被北兵殺死。另一名親兵歷盡千辛萬苦趕到朝廷,上交密信,卻始終等不到朝廷的信息,幾次去相府問詢,都沒有下文,心裡油煎般焦急,他銘記著大將軍快去快回的吩咐,決定先回襄陽復命。

大將軍府里,衣衫襤褸、滿身血跡斑斑的親兵戰戰兢兢,生怕大將軍責怪非但沒有搬來援兵,甚至連確切的信息都沒有。王磐松好言安慰這名九死一生回來的勇士,他相信前幾次的告急戰報也到了朝廷,但不知道是沒送到皇帝手上還是皇帝真的不管襄陽了?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張家莊很平靜,北兵被阻於襄陽城下已經四年,使得這裡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摧殘。三年來,張岳將莊戶及周邊住戶中選來的幾百名青壯男丁組織起來,操練成了一支紀律嚴明、戰力不凡的隊伍,發小郭攀和堂弟張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兩人分別帶領一支小隊;徐坤武功天賦極高,一點就通,本來在老家就練就了一身徐家祖傳的功夫,到了張家莊后,他非常尊敬張岳,每天和他形影不離,幾年下來,把張家的武藝悉數學遍,他始終記得父母慘死在北兵刀下的場景,無數次從夢中驚醒過來,因而練武的時候格外拚命,並把兩個家族的功夫融會貫通、取長補短,新創出了一套極其實用、狠辣的功夫,就等和北兵交戰時,為遇難的家人復仇;同時他跟在張岳身邊,耳濡目染這位大哥思慮的周全和辦事的果敢,漸漸地也變得穩重起來,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行事有板有眼。本來張岳有意讓他帶領一個小隊,但他想到自己終究是外來者,帶兵會有諸多不利,張岳也覺得在理,所以就未勉強,將其留在身邊,悉心教導。

徐葭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姑母的教育下,溫婉、聰慧,她比張槿年歲稍長,兩人如同親姐妹一般,相比於張槿的天真活潑和無憂無慮,經歷過家族巨變的她更為懂事、內斂和堅毅。

一天晚上,張弛和徐靜嫻聊起幾個孩子,張弛說:「娘子,幾個孩子都大了,你把他們都教育的很好,真是辛苦了。我有個想法,葭兒長大了,也過了守喪期,是不是趁著現在日子還太平,為她找個好婆家?」

「也是啊,葭兒這孩子是到了出嫁的年紀了。這孩子,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我是真捨不得她離開啊?」想起這個侄女要離開自己,徐靜嫻忍不住心痛起來。

張弛特別理解妻子的心情,其實他也捨不得,「娘子,我也不願意葭兒離開,在我心裡,早就把她和槿兒一樣當親女兒看待了。」

幾年來,丈夫如何對待自己娘家僅存的後代,徐靜嫻看在眼裡,她心裡很感激,「官人,我知道。」她把頭靠在丈夫的肩上,輕輕地叫了一聲丈夫,緊緊握著丈夫溫暖、有力的大手。

張弛把妻子輕輕攬在懷裡,撫摸著妻子光滑的面龐,若有所思。突然,他笑起來。

「官人,你笑什麼?」徐靜嫻感到很奇怪。

「娘子,我有個想法,可以讓葭兒既成家又不離開我們。」張弛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很得意。

「什麼想法?快說說看。」徐靜嫻翹首看著丈夫,迫不及待。

「我看,葭兒和岳兒挺般配的,如果葭兒嫁給他,那麼還是一家人,更是親上加親。」張弛對自己的提議很興奮。

「是啊,妾身倒沒往這一層上想。」徐靜嫻一下來了精神,「岳兒一表人才、成熟穩重,葭兒秀麗大方,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就是不曉得他們自己的想法。」

「我看沒問題,明兒我去探下大哥的口風,娘子你呢,去了解下葭兒的意思,不過說話別太直接,葭兒這孩子很敏感。」張弛很細心地交代。

「若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心情大好的徐靜嫻在丈夫的臉上親了一口,她箍著丈夫的脖子,雖已中年但依然俏麗的臉頰上泛起紅暈,波光閃閃的雙眸漾滿期待。妻子的歡心也感染了張弛,他覺得今晚的妻子格外美麗動人,情不自禁地緊緊摟著妻子,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二天,談過正事後,張弛向大哥提起張岳的婚事,張震不禁搖頭苦笑:「這孩子,我和他娘催促過他幾次,該成家了,只要他看中的姑娘,我馬上去提親,可是他總是說不急,說先把隊伍操練好。哎!」

張弛非常喜歡張岳這個侄兒,作為家族的長房長子,族人都希望他能娶到一位得力的內助,在上一輩逐漸老去的時候,帶領家族平安度過這個動蕩的多事之秋。聽大哥如此一說,張弛試探地說道:「岳兒不會是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吧?」

「不會,這孩子實誠、孝順,如果有了,他不會對我和他娘隱瞞的。」張震對自己兒子非常滿意,最近幾年,很多家族、庄中的事他都有意讓兒子去處理,鍛煉兒子的閱歷和能力,張岳也從未讓父親失望,每件事情他都處理得妥妥帖帖,在年輕一輩中樹立了很高的威信,這讓張震越發放心,目前唯一讓他操心的也就是兒子的婚事了。

「大哥,岳兒儀錶堂堂,能文能武,我們這個大家族,以後要靠他來帶領,因此他的婚事是我們家族的大事,必須給他找個賢惠的姑娘才是。」

聽著弟弟的話,張震捋著頷下花白的鬍鬚,頻頻點頭,「是啊!哎,你今天突然說起這事,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他似乎聽出了弟弟話里的意思。

見哥哥問自己,張弛笑了笑,沒有說話,張震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快說說看,我們合計合計。」

張弛沒有再遲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哥,你看葭兒如何?」

「葭兒?」張震先是一愣,繼而很快眼睛一亮,「是啊,葭兒是個好孩子,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徐家與我們張家是世交,知根知底,弟妹又是她姑母,這真是親上加親、輩輩親。好,好!不瞞你說,我和你大嫂把這周邊大戶人家未出閣的姑娘都想了個遍,卻偏偏把身邊的葭兒給忘了,哈哈!」張震笑容滿面,連連撫須頷首。突然,他轉過頭看著張弛,道出了疑慮:「就是不知道葭兒對岳兒是否有意?看得出來,這孩子心氣很高,她的家族都為國家盡忠了,她們姐弟住在我們這裡,我們可不能絲毫勉強,不能讓她覺得住在我們這,即使不願意也只能答應這門親事,如果那樣,我們就對不住他們姐弟,對不住霄義兄弟,也對不住弟妹了!」

哥哥對內兄的情義和對家族、兄弟的感情,讓張弛很是感慨,他說道:「大哥,我讓靜嫻去摸摸葭兒的心思,我們也不勉強,但如果她和岳兒都有此意,那豈不是好事一樁?」

「那是,這樣,我也去和岳兒談下。」張震很是高興。

在張弛和兄長談話的同時,徐靜嫻正和徐葭坐在一起聊天。徐靜嫻憐愛地看著她,說:「我們家葭兒長得真是美麗!」

徐葭握著姑母溫潤如玉的手,低頭嬌羞地笑道:「姑母別取笑侄兒了。」

「葭兒就是好看,比姑母年輕的時候好看多了。」徐靜嫻的眼裡滿滿都是愛意。

「葭兒和弟弟能有今天,離不開姑父姑母的養育之恩!」葭兒抬頭看著姑母,眼裡泛起一層晶瑩。

「葭兒,你這樣說,姑母就不高興了,我們徐家就只剩下你和坤兒了,在我和你姑父的心裡,你、坤兒和槿兒、穆兒一樣,都是我們的親兒女,你今後不能再說這種話,你和坤兒如果總把自己當外人,那就是姑母做得不夠好。你可能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們不開心,姑母的心就痛。」徐靜嫻說著,指著自己的胸口,不禁流下淚來。

「姑母,是侄兒不對,侄兒以後再也不說這種話了。」徐葭慌了,趕緊給徐靜嫻擦去眼淚。

「不僅不能說這種話,連想都不能這樣想!知道嗎?」徐靜嫻撫摸著葭光滑的臉頰,破涕為笑。

「是,侄兒知道了。」看著姑母笑了,緊張的徐葭鬆了口氣,也笑起來。

徐靜嫻將葭的雙手握在手裡,頓了頓,繼續說道:「葭兒,你今年十八歲了,姑母在想,該給你找個婆家了。」

「啊,姑母這是要把侄兒嫁出去了?」徐葭的臉一下紅到了脖根兒,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眼睛盯著雙腳,輕輕地囁囁到。

「葭兒害羞了。」徐靜嫻笑起來,「我們葭兒這樣美麗、懂事,姑母是真不願意葭兒離開啊,但自古以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姑母縱有萬般不舍,也不能總把你留在身邊,你說是不是?」心裡矛盾的徐靜嫻輕輕地嘆了口氣。

「全憑姑母安排。」徐葭沒有抬頭,皓膚如玉般的縴手微微發抖,變得冰涼。

她的變化沒有逃過徐靜嫻敏銳的眼睛,她趕緊說道:「葭兒,姑母是和你商量來著,可不是催你出嫁啊!」看著徐葭如此反應,徐靜嫻心慌起來,她這個侄女和自己年輕時很像,心高氣傲,但遭遇家族巨變后,變得非常敏感,時刻把自己受傷的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徐靜嫻生怕自己的提議讓她委屈。

「侄兒明白姑母的心意。」徐葭不願意讓姑母擔心,在張家莊幾年,姑母對她們姐弟的關心她都銘記在心,因而她很快調整好心態,抬起頭來,臉上擠出一絲淺笑。

「那就好。」徐靜嫻寬下心來。

「侄兒的婚事,請姑父姑母做主便是。」徐葭垂下眼瞼,她不知道姑母會把他許給何人,當然無論是誰,她都會答應、也只能答應。十五歲時家族被滅,她帶著弟弟投奔姑母,雖然張家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但她時刻提醒自己,姑母把自己姐弟撫養長大已是不易,在婚事上,她不能給姑母出難題,即便心有所屬,也須聽從安排。其實,三年前第一次看到張岳,她心裡就種下了那棵愛的種子,幾年相處下來,這棵種子迅速發芽、長大,雖然和張岳沒有很多接觸,但同處於庄中,還是經常見面,張岳俊朗、挺拔,彬彬有禮、談吐不凡,經常關照自己和弟弟的生活,對弟弟令坤,更是無所保留,傾其所有地傳授本領。通過弟弟,她對張岳有了更多的了解,他處處以岳元帥為楷模,懷著一顆精忠報國之心,渴望著為國建功立業。在徐坤的心裡,張岳既是師父,又是兄長,每每談起張岳,他都無盡地佩服。在偶爾和張岳的見面中,每當四目相對,她心裡都會怦怦亂跳,面紅耳赤。令坤看出姐姐對張岳哥哥的情義,一次他開玩笑說:「姐,張岳哥哥是不是要成為我姐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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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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