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方聖人

日落西山，金不器送完了最後一封信，迎著晚霞回家。

魚池巷在武陵源是人盡皆知的富貴巷子，裡頭住的大都是城裡有名氣的高門大戶，武陵源四大家有三家祖宅皆在此巷，兩側房屋都是富貴堂皇，如金不器這般窮苦人家走在巷弄中都會自愧形象。

二男一女三人進了這富貴巷子，皆是錦衣綢緞，衣著華麗，一看便知並非出自普通人家。

身穿白袍的青年手持摺扇，袍子潔白如雪，一塵不染，臉上始終噙著笑，如那不世出的謫仙人。他視線始終放在遠處，話卻是說給那唯一的女子聽：「沒想到青玄島竟真捨得桑仙子孤身一人來趟這渾水，此番爭奪龍脈，其他仙門來的可都是些老妖怪，若是碰上了仇家，那還了得？」

桑姓女子置若罔聞，倒是同行的另一位男子說道：「墨軒兄此言差矣，早就聽聞桑仙子乃青玄島同輩第一人，青玄島能讓仙子孤身前來，固然有自保之法，倒是你我二人皆是世間俗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白袍男子作恍然大悟狀，眯眼笑道：「王兄所言極是。」

桑姓女子對此充耳不聞，她本就是青玄島高高在上的修行之人，便是凡夫俗子眼中的山上神仙，而她自己更是天資出眾，乃東洲公認天才十人之一，雖排名靠後，卻已是極大的殊榮。

與她同行二人皆來自世俗王朝，一人是大夏王朝的某位王爺嫡子，也是修行之人只是天資實在一般，二十歲的人才堪堪躋身修行十二境當中的第三境元心境，須知身為同齡人的青玄島仙子已是第五境明心境的高人。

另一人大夏王朝南方一位侯爺之子，是一位習武之人，尚未踏上修行之路，不過師承一位武學大宗師，卻也不容小覷，實力尚在那位趙姓世子之上。

身為高高在上的山上仙人，桑璇之所以選擇與這世俗二人結盟，自有算計。一來趙姓的世子殿下在世俗當中畢竟身份尊貴，身為世子，多少會沾染些先天龍氣，也更容易與龍脈生出感應，能省去她不少麻煩。二是兩人身上皆是世俗中人，不受山上眾多規矩約束，在這反而更容易做很多事。

但讓這位青玄島仙子受不了的是，那來自大夏王朝京都的世子殿下，表面上看著斯斯文文，背地裡有些齷齪的小算盤，自以為掩飾的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人一眼看穿。

桑璇走在三人最前方，以內視之法打量四周，趙姓世子猥瑣的眼神自是逃不過她的法眼，不過身為修行中人，她依舊沒有事後將此人打殺的打算，當然前提是此人不自己找死。

三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一個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出現在視線中，黝黑瘦弱的少年看見三人後放慢了腳步，好奇的打量一眼后低下頭擦肩而過。

三人不以為意，繼續前行。

突然，心頭一緊。

「不可！」

王姓的侯爺嫡子率先反應過來，卻已來不及阻攔。

一道金光劃破夜空從天而降，直直的落向那黑瘦的少年，聲勢浩大，竟是響起一連串雷暴之聲。

至少是臻化境修士的全力一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少年必死之時，一位青壯漢子突然現身，僅憑一雙拳頭便擋下了那駭人的一記絕殺。

趙姓世子和王姓小侯爺同時轉頭看向桑璇，後者面露難色，苦笑著搖頭，說道：「二位太看得起我了，憑我的修為，還打不出這一擊。」

這倒是讓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在三人疑惑時，那位不速之客自行現身，就那般懸浮空中，功力深厚，饒是桑璇都倒吸一口冷氣，她神色複雜的看了眼躲在青壯漢子身後的少年，想不明白他是怎麼惹上這樣一位高人的。

那是一個黑袍人，臉上覆有面巾，看不清真容，唯有蒼老的聲音傳出，唯有八字：「交出仙劍，人可以走。」

不待少年說話，青壯男子已先一步上前，沉聲道：「在我武陵源行兇，這還是百年來頭一遭的事，莫不是將我謝田當軟柿子捏？」

那黑袍人似乎也有些忌憚，語氣緩和了幾分，說道：「謝田，你坐鎮武陵源近百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個什麼地方，那小子憑什麼能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在此地生活這麼久？你豈會猜不到其中端倪？老夫此行只為這小子身上的那把劍，並沒有殺人的打算，你又何必為了一個外人與我為敵？」

名叫謝田的青壯男子正是謝家劍鋪的主人，他冷哼一聲，說道：「還輪不到你教我做事。」

黑袍人眯起眼盯著，厲聲喝道：「謝田，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回應他的只有一拳。

謝田握拳衝天而起，速度之快，讓黑袍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一拳而已，竟打的黑袍人倒飛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那人見勢不妙，慌忙祭出一張黃色符紙貼在腿上，以縮地成寸的功法配合符紙出逃。

謝田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伸出一臂，手上做了個握劍的動作，便有一道寒芒劃破長空，朝著城中某個角落下墜。

片刻后，一把銀色長劍落到謝田手中，劍尖尤有血跡。

桑璇被這一幕震驚的無以加復，身為山上修士，她比其餘二人對這一劍的感觸更深。

方才那黑袍人她大概能猜出是臻化境的修士，竟被眼前這位劍客一劍斬殺，要知道山上人都是有諸多保命手段，想要擊敗一人不難，但是想要斬殺一人，便至少要高處此人兩個境界，而要殺的如此輕鬆，怕是兩個境界都不止，那眼前此人在何種境界？清靈境？通靈境？甚至是大乘境？

她不敢深思，因為她青玄島的老祖宗，也不過是個通靈境的練氣士而已。

謝田面無表情，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並無多餘舉動，只是裹挾著那瘦弱的少年拔地而起，眨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夏王朝的世子殿下和侯爺嫡子這才回過神來，仍有些心悸的望著謝田離去的方向，他們感受雖沒有桑璇那麼深切，卻也被震撼的無以加復。

「這位想必就是坐鎮此處的那位神兵派聖人了，據說此人鑄劍的本事乃可稱天下第一，百年出一劍，無不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劍，不曾想使劍的本事也這般強，這怕是至少也得是……太虛境？」

趙姓世子自言自語，惹得桑璇心中冷笑:凡夫俗子，也就這點眼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