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府
秦綺羅的父親秦明，官位說不上太高，只不過是個從七品的禮部給事中，這種芝麻大點的從七品官，又是在禮部這種沒什麼油水的地方，自然說不上太有地位。
但是他父親這麼多年謹小慎微，從一個地方官一路走到京城，依靠的自然不是資歷，而是這麼多年來上下打點的功夫。
只不過哪怕是有這樣的功夫，他的官位很有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畢竟是沒有出身，能力也相對一般，在京城這遍地都是官的地方，不僅說不上是出眾，甚至還有點泯然眾人的意思。
所以如今他的女兒突然成了六王府的侍妾，他心中自然也是惴惴不安。
而對於秦綺羅來說，原本出生於這樣的家庭裡面，像自家姐姐一樣找一個不錯的人嫁了，已經算是很好的歸宿了，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和王侯將相扯上關係——哪怕僅僅是一個地位不高的侍妾。
「事到如今，結果已定，再怎麼嘆息，也是沒有意義的。」
秦明嘴上這麼多，自己卻嘆息著：「皇上既然已經下了旨意，這件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為父先去打聽一下，你有什麼話，和你母親還有姐姐說。」
「父親放心，女兒明白的。」
秦綺羅咬了咬嘴唇，其實她現在還是有些震驚的，但是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自己也明白，當然也知道，哀嘆是沒有意義的。
秦明這個當父親的一走，廳堂裡面的氣氛就更加哀傷了起來。
秦玉羅坐在妹妹身邊，和母親一人一邊抓著妹妹的手。
母女三人還沒說上一句話，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秦綺羅原本還不怎麼想哭，可是母親落淚，她的眼眶也酸了起來，母女三人在這空曠的廳堂裡面哭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止住眼淚。
可是這種時候，相顧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縱然是再捨不得，可是聖旨已經下了，捨不得也只能舍。
「好在，只是去王府，到底還能見上幾回面，若是去了宮裡，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得上了。」
秦玉羅扯著帕子擦掉秦綺羅臉上的淚水，然後擦掉自己的：「父親讓我回來，本來是想你選不中，咱們家人可以吃個團圓飯，可是如今出了這事，反而是先哭了這一通，這飯還怎麼吃呢。」
「姐姐，」
秦綺羅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心口有什麼東西堵著，悶悶地不舒服：「怎麼會這樣呢？」
「具體是什麼緣故，總得等父親打聽回來才知道，可是現在你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想改是不可能了，咱們還是想想，以後做個什麼打算要緊。」
秦夫人這時候也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其實，跟著自家丈夫在各地流轉，多年以來也養出了她沉穩端莊的性子，只不過女兒一朝要進入那是非之地，終究還是讓她沒有收住情緒。
「你姐姐說的對，事到如今，總是思量以後要緊，你要到王府中去，以後的日子怕是很難過。」
作為侍妾，自家的丫鬟是不能帶著的，秦家小門小戶，也不能把手伸到王府中去，更重要的是，這位六王爺，是沒有封號的。
沒有封號不意味著不受寵，在大楚朝，只有這種沒有封號的王爺，才是儲位的人選，有了封號的皇子早就被打發到封地去了，根本不可能留在京城。
儲位之爭何其殘酷，若是一招落敗，那就是滿盤皆輸的下場，秦家沒有本事不能夠幫著六王爺，那麼自家女兒就很難受到重視，若是來時六王事敗，恐怕還要牽連性命。
許氏雖然是婦道人家，可是跟著秦明多年，這些事情的個中利害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可是，母親，咱們沒得選。」
和母親的擔憂不同，秦綺羅反而不那麼緊張，或者說，她不願在母親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緊張。
「您從小就說女兒聰明，為人處世也好，讀書明理也罷，做得也都不比其他人差，如今女兒雖然不得不嫁，但是還是會保全自己的。」
許氏聽著這話，只覺得心酸，從小在手心裏面養大的女兒，現在還要反過來安慰她，實在是讓她難受。
「也罷了，」她扭頭不去看自己的女兒，站起身道：「娘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梅花酪，你和你姐姐在這說說話，一會咱們吃飯。」
秦綺羅看著母親的背影，只能在心裡嘆氣。
轉過來看著姐姐，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執手相看，竟無語凝噎。
眼淚一時間又掉了下來。
好在秦玉羅到底年長，知道自家妹妹脾性，雖然兩個人在哭，但是該交代的一句也沒有少。
在秦玉羅看來，妹妹到底也十七了，也算是個大人了，不必事事幫她安排好的，更何況秦綺羅從來都是玲瓏心腸，就算是王府之中的勾心鬥角她扛不住，可是自保總是可以的。
至於皇位的爭奪——那是男人的事情，她們擔心也是沒用的。
「不過你放心，若真是有那一天，姐姐一定把你救出來。」
「姐姐不必如此悲觀，誰知道以後的事情呢？等進了王府之後，妹妹定然會努力保全自己，保全家人，只不過如今弟弟年幼，家裡面的事情，姐姐需要多多照應。」
姐妹二人說完了這些體己話，又吃了晚飯，然後秦綺羅就回到了自己的閣裡面，準備休息。
然而她剛回到房中，外頭就傳來下人的回報，秦明回來了。
秦明是帶著消息回來的，他打探的清楚，這一次入宮選秀的秀女，並不是為了皇帝，而是為了諸位王爺，如今有登上儲位可能的五位王爺，每個人都得了兩個侍妾。
按照禮制，秦綺羅要在三天之後被抬進王府，以後就是王府的人了。
秦綺羅自己知道自己，既然已經一腳邁進了皇家宗室，未來謹小慎微的日子還在後頭，既然是命數不能躲避，那麼她自然只想自己承受，不願意為了這些事情煩擾家裡。
好在，據父親說，六王的王府，還算是比較清靜的。
這話是真是假，就要秦綺羅自己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