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張明墨在床上翻轉身子，摸出枕頭下的手機。開機的強光讓他趕緊把頭埋進被子里，半響才歪著頭，眯著眼看向手機屏幕。

「3:20」

街邊的路燈透過窗戶打在天花板上，彷彿另一個世界透出的光亮，窗外吹來絲絲涼風，即使身處夏夜，裹著一層單被的張明墨仍舊感覺涼颼颼的。

「又是3:20，算上之前幾次莫名其妙地醒來，今天是第六天了。」張明墨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暗想。

連續六天，在三點多不明不白醒過來，說是吵醒，但這小區雖破，晚上卻出奇的安靜，這大夏天的，晚上連蟲鳴都聽不到。說起蟲鳴，張明墨一思索，話說這搬進來都三個月了，在這裡面似乎連老鼠蟑螂什麼的都沒見過。要說衛生也挺差的，樓下的老太婆門口堆的垃圾都快齊腰了，卻也似乎見不到蟲蟻爬來爬去。真是奇怪。

張明墨又想著自己在這裡都住三個月了，工作還是沒個准信。這大晚上，呸，這大凌晨的睡不著，明天還得伺候那些黑臉的面試官，要說自己好歹是本科畢業，居然在這兩三線城市都碰一鼻子灰。前天去家快遞公司應聘，幹了一天嫌我毛手毛腳，結了一日工資趕緊叫我拍屁股走人，就是說我居然連倉管都不配當？說出去可不得被人家笑話。

可真要說還得怪自己大學四年天天躺在床上盯著手機笑呵呵，抱著只要混不死，就往死里混的態度渾渾噩噩上完了大學。一畢業就成功淪為了社會廢柴，要說大學學到最有用的東西，可能就是能忍受住空虛寂寞，無所事事待在床上躺一整天，想到這裡張明墨也是內心煩悶渾身燥熱，愈發睡不著，恨不得捶牆跺足。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現在張明墨只能在床上翻個身。

小區偏郊區，離城裡的開發區很遠，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些帶小孩的老年人，與其說是一個小區，倒不如說是個許多人住在一起的農村。也因此租房實在便宜，張明墨也就心安理得賴在這裡。

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街上的路燈關了，張明墨又看了一眼手機。

「3:58」

他嘆了一口氣，路燈關閉前的殘光在他眼中慢慢消散。以前聽別人說的死黑死黑就是這種感覺吧，就連胸腔也像被重物擠壓，黑暗像又粘又稠的液體包裹著身體，把你往深處拖去。

忽然窗外有強光掃進來，隨即消失。張明墨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一輛汽車轉向時的車前燈。本想翻過身繼續入眠，但想了想很好奇，這麼晚了有誰會在小區里開車子？

不會是……嘶，張明墨腦子滴溜溜地轉，想到許多警匪片片的場景，在月黑風高的晚上，幾名彪形大漢直接敲暈受害者拉上車，一路開著黑色的轎車前往荒蕪的深山，殺人？拋屍？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老大不小，已經二十有三了還成天想這種東西。但是他還是下了床，塌拉著鞋，湊到窗邊往外看去。

張明墨住在四樓，窗前是一顆巨大的梧桐樹，這個夏天長勢異常兇猛，已經快蓋過屋頭了，樹葉更是互相交錯，看得人眼花繚亂。

張明墨只能從樹縫艱難地往外看，正對面的樓下側停著一輛黑色的麵包車，看不到車牌，張明墨只聽見一聲關車門的悶響，從左右車門下來四個人。梧桐樹葉遮著看不真切，張明墨只能看到四個人穿著深色的衣服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的動作。他們似乎進了樓，最後一個人留在門口往外張望。張明墨嚇得趕緊低下了頭，但隨即想到有棵碩大的梧桐樹擋在前面，怕個屁呀，又激動地探出了腦袋。

「woc，不會真的猜中了吧。」張明墨小心臟砰砰跳，想不到我張明墨有生之年還能碰到這種事情，以後喝酒就有得吹皮了。

但沒過一多久張明墨就耷拉了腦袋。透過寬大的梧桐葉，一個杵著拐杖的老人佝僂著腰從門口走出，進去的三個人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面，打開車門，帶著老頭子上車。大凌晨去接人，搞得這麼悄咪咪很容易誤會的好吧，張明墨在心中暗自吐槽。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老人一襲白袍，儘管光線非常暗，但仍舊非常顯眼。這樣的袍子似乎在哪見過，張明墨心想，白色的袍子，手袖寬大，衣擺拖地，和以前某個山上的小道觀裡面一個道士穿的類似。但是光影模糊，那幾人帶著老人上車后很快就駛離了小區。

小區又回歸死一樣的寂靜。

「4:23」，張明墨回到床邊打開手機。

「哎。」他輕嘆一口氣，仰頭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