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奶奶

那塊碎片乍一看和普通的小石子一樣，張明墨用手去觸摸了一下，滑滑的，手感和肥皂一樣，還有一絲冰涼之感。這麼奇怪的東西，如果不是白生把它從面裡面取出來的話，說不定一個不留神就在自己肚子里了，張明墨心有餘悸地咀嚼著麵條。

張明墨嘴裡包滿麵條又撇頭看了眼白生，那傢伙似乎對麵條不感興趣，可能烤雞腿更合他口味。

這碎片是不是那個神秘人故意放進來的？他是不是中午買肯德基讓我放鬆警惕，晚上讓我不小心吃下這塊碎片，通過這塊碎片達成他邪惡的目的？張明墨一邊思索一邊把吃完的紙碗放在桌邊，因為垃圾桶已經實在放不下了。

嗡，桌上的手機傳來聲響。

是那個神秘人發來了簡訊。

「晚上別睡太死。」

張明墨回了個「你幾個意思？」

「字面意思。」神秘人回道。

「？你是什麼人？」，「還有你是不是往面里丟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搞我是吧，我媽的話都不聽，就聽你說不出小區就不出小區。」，「***，你**不理我是吧！」張明墨一連回了好幾句話，但是神秘人又一聲不吭了。

晚上別睡太死幾個意思，張明墨鬱悶地抓了抓頭，感覺像是威脅又像是提醒。張明墨起身往窗戶那走去，話說自己住四樓，想做壞事翻上樓從窗戶進來也沒那麼容易吧，嘶，不過爬樹跳進來倒是有可能。

窗外邊只有那棵梧桐，傍晚微風吹過，油綠的樹葉便沙沙地響。張明墨抬頭看下去，幾個孩童正在樹下玩耍，在黃昏的餘光里追逐嬉戲，非常天真無邪的樣子。

「凡塵如泡影，人生百代不過剎那。」白生又不知何時飄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窗外。

「喲，你不是才九歲嗎，怎麼還感傷起來了。」張明墨歪著頭看著白生，感覺這種話著實不合白生相貌。

「不是我說的，是不語哥哥說的。」白生回道。

「哦，好吧。」張明墨把窗戶關上，伸了個懶腰，轉身倒在床上。「不語，不語，張不語。」張明墨喃喃著，他躺在床上張開手掌對準天花板，從手縫裡看天花板上夕陽的殘影，彷彿又回到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

「不語是怎樣的人？」張明墨轉頭問還在看窗外的白生。

「我……不太記得了。」白生聲音微弱地說道。

「哦？」張明墨有點意外，張明墨以為白生和張不語朝夕相處應該知道關於他的不少事，該不會是張不語也抹除了白生的記憶吧？

「我只隱約記得不語哥哥很厲害，很溫柔。」白生低著頭聲音愈發低落。「感覺我好像正在慢慢忘記他的樣子。」

「記不得就不要去記了。」張明墨害怕白生又像之前那樣變成小小的一團。

「嗯。」白生抬起頭飄回床邊，躺在張明墨枕頭旁。

咚咚咚，有人敲門。

張明墨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往客廳的門口趕去。

「誰哇？」

「咳咳，我來找我的貓。」一個沙啞無比的嗓音從門後傳出，伴著幾聲輕微的咳嗽聲。

張明墨打開了門，門口站著一個老奶奶。老奶奶渾身上下髒兮兮的，散發出一股與垃圾共處許久的臭味，張明墨一眼就認出是樓下那位老奶奶。她現在穿著寬鬆的花紋睡衣，塌拉著沾滿灰塵的粉紅色拖鞋，背著手站在門口。

「我來……咳咳……找我的貓。」老奶奶張著嘴又重複道。

張明墨看見她開口說話時嘴裡面僅剩的幾顆蛀蟲的黃牙還在晃動。

張明墨感覺有點生理不適應，先前自己路過樓梯道時經常能看見老奶奶開著黑洞洞的門，趴在門后滴溜著眼珠子看著張明墨從她門前路過。她腳下有隻灰色不知什麼品種的貓，眼睛通紅通紅，毛髮也和老奶奶一樣是髒兮兮的，好多地方的毛都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黏住，一塊一塊的，醜陋無比。看到人時，還會從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響，似乎對誰都不滿，彷彿下一秒就會撲過去。每次路過，張明墨假裝沒有看見她，快速從她面前走過，而現在那個老奶奶居然想在他這裡找貓。

「對不起哇，老奶奶，實在是沒有看見你的貓。」張明墨眯著眼臉上堆笑，慢慢關門。

但是忽然門被抵住了。

「我明明……咳咳……明明聽見你這裡有貓叫！」老奶奶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起來。「讓我進去看看！」

「對不起啊，真的不在我這。」張明墨知道老奶奶用手抵住了門，隨即加重了力氣，心想搞什麼啊，你貓要在這早丟樓下去了。他原本想老奶奶年紀大了聽錯了也正常，自己慢慢關上門叫她去別處找。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老奶奶力氣奇大無比，自己使出吃奶的勁也關不上門。

「你去別的地方找找，真的不在我這哇！」張明墨內心慌張起來，整個身子都靠在門上面想關上門，但是讓他頭皮發麻的是老奶奶居然逐漸把門推開了，這是這個歲數該有的力氣嗎。

「讓我進去！我聽到它叫了！」老奶奶尖叫著一把把門推開，張明墨被甩了個趔趄，只感覺自己的手酸痛無比。

離譜。

「真的沒有，你看看，這裡面怎麼可能有你的貓。」張明墨額頭冒汗，該死，這老太婆怎麼力氣這麼大，這下怎麼讓她出去。

老奶奶瞪大眼睛眼睛珠子來回打掃張明墨的住處，慢慢往裡面走去。在日光燈下，張明墨看見老奶奶眼睛血絲密布，稀疏的頭髮斑駁灰白，佝僂著腰，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貓。

張明墨口中乾澀，咽了幾口唾沫，心臟狂跳不止。怎麼感覺這老太婆如此詭異，對了，白生還在自己房間裡面，不過正常人應該看不見他吧。

張明墨慢慢跟在老奶奶身後進入了房間裡面。

「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是不是什麼沒有。」張明墨有點心虛地看著抱著迪迦公仔和他對視的白生。

老奶奶的視線從書桌掃到屋頂最後定格在床上，像是發現了什麼，整個面部松垮的肌膚劇烈抖動著，眼睛瞬間變得血色艷紅，呈現出激動瘋狂的神情。

「貓！我的貓！」老奶奶嗷叫著伸出僵直的雙手朝床上的白生撲了過去。

張明墨心中暗叫不妙，一個箭步沖老奶奶身邊，抓住老奶奶瘦長枯槁的手臂。

「你要幹什麼！」張明墨叫道，他沒有敢太用力抓老奶奶的手臂，看她瘦骨嶙峋的樣子，萬一有什麼閃失自己得負責任。

但是老奶奶一把掙脫了他，撲到了床上，不過好在白生刷得一下就跑到天花板上了。

「我的貓，快下來，來，和我一起回去。」老奶奶趴在床上仰著脖子看向天花板，姿勢詭異至極，呼喊的聲音裡面帶著尖銳的哭嚎。「快下來，和我回去！」

張明墨只感覺頭皮發麻，摸著牆後退，生怕老太婆下一秒撲到他身上。

大廳裡面又傳來聲響。

「怎麼了，怎麼了。」是一對老夫婦的聲音，張明墨心中一松，是隔壁的老夫婦，心想有救了。

老夫婦慌慌張張地小跑過來，看到老奶奶嚎叫的樣子非常驚訝。

「我的貓！」老奶奶尖銳的嗓音又提高了一個檔次。

夫婦倆環視一周疑惑地說，「你的貓不是自己回家了嗎？」

老奶奶突然不動了，一聲不吭，像一尊雕像矗在那，僵僵直直的。張明墨就跟看鬼一樣看著她，她似乎看見老奶奶眼中密密麻麻的血絲慢慢消退，眼神逐漸失去光芒，變得渾沌不堪。老奶奶一動不動仰著頭過了半響，忽然從床上直立起來，踱著步子，喃喃著「回來了，回來了。」低著頭慢慢出了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夫婦對他說到，「她一直一個人住著，精神有點不太好，沒傷著你吧。」

「沒有沒有。」張明墨賠笑道。「感謝二位來這幫我了。」

「哎，」老爺子嘆著氣，說「年紀大了又一直一個人，可憐人啊。」

「嗯嗯。」張明墨心想你們不來我怕被她給手撕了。

「年輕人，你一個人在這也要多多保重啊，我和婆婆下去看看她。」老頭子說完帶著老伴出去了。

張明墨目送他們下樓，慢慢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