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龍

小區里也飄蕩著迷濛的霧氣，與路邊的燈光相互摻合，張明墨感覺自己猶如行走在混濁灰黃的海底。

四周沒有一點兒聲響，張明墨看到白生靜靜飄在自己的右手邊，低著頭看不清面容，而那個長著烏鴉頭的黑影似乎在自己身後步步緊逼。張明墨能想象那個黑影如同提線木偶一樣詭異的行走姿勢。

找我商談？我有什麼資本和這種東西商談，張明墨暗想，如果單純想害我的話沒必要用那種語氣來和我說話，但是不合邏輯行事古怪的奇葩大有人在，說不定剛見面就直接痛下殺手，不過話說這種狀態下死亡是不是真的就是魂飛魄散了？還有塵傀是什麼東西，看樣子有點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張明墨緊縮眉頭，思緒不斷，不知不覺穿過霧氣，來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這塊霧氣尤為濃厚，張明墨伸直手臂，就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完全融入霧中，看不清五指。

張明墨突然看見面前的地上有一條發著綠光的線，線像是烙印在地上一樣，在霧氣中看不清頭尾，似乎將整個小區包裹在其中。張明墨看到線中綠光流轉，和那面牆散發的光一模一樣。

莫非這就是白生說的奇怪的陣法？

張明墨正欲踏出那條線，但是腳剛懸到線的上空就被身邊的白生拉住了手。

張明墨扭頭看向白生，發現白生正抬頭盯著自己，沖自己搖了搖頭。

「別出去。」白生輕聲說。

張明墨有點緊張地回頭看向身後，那個高瘦的黑影徑直朝張明墨這邊走了過來，張明墨往右邊側了側，那個黑影並沒有對張明墨下手，而是和張明墨擦肩而過，踏過那條綠線往外走去。張明墨看到和自己擦肩的黑影行走過的空氣中留下許多暗紫色的粉塵，粉塵四處瀰漫，張明墨又側身幾步，避了避。

就在黑影踏出綠線的一瞬間，籠罩四周的迷霧猶如被點燃了一般，突然散發出綠光，一下子消弭得一乾二淨。

小區門口那個鐵門顯現在面前，鐵門緊鎖，張明墨看到小區外街邊一盞路燈下停著一輛海藍色的保時捷，沒有挂車牌，對著小區的車門半開著，裡面似乎坐著幾個人。而那個有烏鴉頭的黑影就豎直著身子站在車邊，如同一柄標杆。

有兩個人從車門出來，其中一個身穿純白的襯衫，養著齊腰長發的男子正站在那個高瘦的黑影面前。男子大約一米八的身高，身材高挑勻稱，但是戴著一張花哨的威尼斯半面，看不清整個面容，張明墨只能看到那個男子的嘴角有意無意地微微上揚。男子旁邊還有一個女孩，頭髮金黃，像是一名外國女孩，女孩挽著男子的手靜靜站在旁邊，同樣也戴著半邊面具。

那名男子看向張明墨，嘴角忽然有點抽搐，只見他緊緊捂住那個女孩的眼睛，把女孩推回車上。

張明墨有點奇怪，難道說自己長得很奇怪？張明墨低頭看了眼身子，不看不要緊，看了張明墨真想找個縫鑽進去。張明墨看到自己的身體微微透明，沒穿任何東西，光溜溜的，活像一條泥鰍。

我去，這下成小丑了，張明墨在心中吶喊。

「張明墨先生還真是不見外啊。」那個男子扶了扶面具，站在車門前擋住小女孩好奇的視線。

「我來了，你們找我談什麼？」張明墨一邊慢慢將雙手垂下捂住什麼一邊沖那名男子說道。

那個高挑的男子打了一個響手，身後穿西裝的烏鴉黑影從車後備箱里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

朝張明墨這邊走了過來。奇怪的是，黑影這次的動作非常流暢，並不像在小區里那樣僵硬詭異，或許現在叫黑影烏鴉人更貼切。

烏鴉人走到張明墨面前，隔著小區的鐵門打開了電腦。

「準確來說並不是我找你，而是我們老闆找你。」男子淡淡地說，「當然我也很好奇老闆鐘意的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所以特地前來拜訪一番。」

烏鴉人將電腦端平於胸前，和張明墨視線對齊，張明墨看到它擺弄著修長鋒利的爪子咽了口氣。

電腦上有一個微信視頻通話，烏鴉人將電腦湊近鐵門，示意張明墨接通。

張明墨仰頭看到禮帽下的那個碩大的烏鴉頭正低頭死死地注視著自己，堅利的鳥喙對著自己腦門，張明墨心裡一頓罵娘，這他媽和槍抵你腦殼上叫你簽合同有什麼區別。

張明墨伸出一隻手穿過鐵門去按電腦上的確認健，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電腦。張明墨愣了愣，心想這電腦難道不是特殊材質的嗎，張明墨看保時捷旁邊那個男子，發現他也愣了愣，嘴角的笑容有點凝固。

「你別跟我說你碰不到電腦。」那個男子聲音有點僵硬，似乎有點震驚。

張明墨又在電腦前上下擺了擺手，還是碰不到，張明墨心裡又暗罵，我他媽怎麼知道要怎麼搞啊。

張明墨想起來白生說過要用意念，張明墨將思維集中在指尖，看到自己指頭從微微透明變得具體溫潤，張明墨試著按下確認健。

微信電話接通了，電腦裡面出現一個滿臉絡腮鬍子子的中年男子，鬍鬚和頭髮有些發白，但是收拾得很是整潔。男子眼窩凹陷，鼻子堅挺，看模樣是個外國人。視頻里的男子在一間卧室裡面，窗外陽光明媚，烈日炎炎，張明墨大學學的是自然地理專業，雖然沒學到啥東西，但還是能一眼看這名男子應該在美國那邊的某處。

「張先生好啊！」中年男子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你好，你好。」張明墨只得回應。

「我的中文名叫做周龍，不嫌棄的話就叫我龍哥好了。」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說，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

張明墨覺得這個叫周龍的男子也戴著面具，和那些戴假面的不同，這種人的面具戴得很深，已經完全融入了肉里。

「龍哥好，龍哥好，不知龍哥找我有何貴幹呀。」張明墨也樂呵著回應。

「看樣子，張先生的魂體是相當健碩啊！」叫周龍的男子饒有趣味地盯著張明墨敞開的胸肩。「此次找張先生是想讓張先生幫個忙。」

魂體？難道是白生說自己出竅的元神嗎？張明墨看到周龍湊近了屏幕，臉上帶著假惺惺的笑意。

「幫忙？不知我能幫什麼忙？」張明墨思索了一會，比起直接說我張明墨啥都不會，找我屁用都沒有還是先探探這個叫周龍的想幹什麼。

「那我就直說了，其實不說張先生應該也能略知一二，我想讓張先生幫我在創界里取個東西。」周龍意味深長地看著張明墨，周龍的眼光逼人，像是要在張明墨身上燒出一個洞。

「創界？」張明墨腦子飛快地轉，什麼略知一二，這鬼東西聽都沒聽說過，張明墨偷偷瞟了一眼白生，發現白生還是低著頭沒有動靜，該死，不過估計白生也什麼都不知道。張明墨突然靈光一閃，「你是說那個有著奇怪人臉的創界？」

周龍眯著眼睛，帶著笑看著張明墨，和張明墨相互對視。張明墨有點心虛想把視線移開，但是理智告訴他最好不要移開視線。

就這樣對視了幾秒，周龍又笑著說「張先生果然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呀，不錯，我想讓張先生在那裡取一本書。」

「書？」張明墨回道，同時心中長舒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創界是什麼東西，但既然到小區找自己，那極大可能就是那道發綠光的牆了。

「不錯，是一本道教的書。」

「取東西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據我所知，那裡面可兇惡萬分。」張明墨開始自我發揮了，心想自己不願進去叫我送死是吧。

「嘶。」周龍猶豫片刻，皺著眉思考了一會，「這樣吧，張先生，我請你幫忙自然不會是白請，我開個價，看看張先生合不合意。」說完對著張明墨張開五指。

五？

「五千？」張明墨問周龍。

「哈哈哈，張先生看我怎麼就如此磕磣。」

「五萬？」張明墨又問。

周龍又搖了搖頭。

莫非是！張明墨心中一頓狂喜。

「事成我給張先生500萬美元。」周龍一句話讓張明墨差點噎死。

500萬？美金？這下是刀山火海都得走一趟了。

「這樣吧，我先付張先生百分之十的定金，張先生先考慮考慮。」周龍的笑似乎看透了張明墨的心。

「行，既然龍哥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願效犬馬之勞。」張明墨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什麼犬馬之勞都說出來了。

「張先生不必客氣，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第一筆生意吧。」

「那龍哥是否急需？萬一小弟未能得手怎麼辦？」張明墨冷靜下來，自己現在連什麼是創界都不知道，隨便答應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急。」周龍還是那副笑，「張先生不用糾結成功與否，就算沒有拿到，那這50萬定金就當是我給張先生的一點薄禮。」

「那小弟儘力。」

周龍點點頭。「我的請求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張先生可以找小黑聯繫我。」周龍說完喊了一聲「韓黑！」

車邊那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子緩步走到鐵門前，倚靠在鐵門上遞給張明墨一張名片。張明墨近距離看這名男子，他的嘴唇薄而俊利，皮膚白凈，長發飄順，面具下應該是一個俊俏男子。但是張明墨忽然意識到什麼，另一隻手捂得更緊了。

「我叫韓黑，張明墨先生若有空，可以隨時聯繫我。」韓黑淡淡地說。

張明墨伸手去接名片，但是名片穿透手指掉在了地上。

張明墨和韓黑低頭盯著地上的名片又愣了一會。

「張明墨先生還真是奇特啊。」韓黑笑著說。

「呵呵，過獎過獎。」張明墨假笑著回應，隨即將思維集中指尖從地上撿起了那張名片，在韓黑面前晃了晃。

韓黑沉默不語。

「今晚打攪張先生到現在，著實不好意思。」周龍在電腦里又說，「張先生繼續休息吧，定金已經發往你的銀行賬號里了，不日即可收到。」

「那龍哥也身體健康，萬事大吉啊。」張明墨堆著笑說，心想怎麼自己和透明人一樣，自己的銀行卡都知道。而且說到身體健康說，張明墨瞥見周龍臉上的笑消失了瞬間。

「張先生保重。」說完周龍抬起手掛掉了對話。

靠在鐵門上的韓黑也轉頭離開，韓黑打了個響指，那個穿西裝的烏鴉人合起電腦轉身跟在韓黑後面。

「後會有期。」韓黑背對著張明墨擺了擺手，坐上保時捷，而那個烏鴉人一躍而起跳到車頂上，韓黑髮動汽車緩緩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