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槍還是有些用處的
「噠。」
「噠。」
「噠。」
伴著沉重的鼻息,機械的腳從從走廊外傳來,室內溫度都緊跟著降了幾分。
消瘦,如骷髏般的男人站在門口,黑色長袍無風自動,一雙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看向馬修。
這不是什麼舞台劇,自然不需要華麗的出場介紹,馬修化作一道殘影用刀鋒向其致意。
「嗡!」
引擎瘋狂轉動,刀鋒直指男人脖頸。
奇怪的一幕出現了,鋒刃於虛空中停滯,鋸齒迸射燦爛火花。
而男人呢,依舊矗在原地,只是緩緩伸出他修長的手指,朝著馬修的方向輕輕一點。
房間內的殘肢斷臂開始瘋狂的抽搐,接著凌空而起,飛速向馬修襲來。
馬修將鏈鋸劍舞成一團劍花,襲來的殘肢被削成更為零碎的肉泥。
但還是有一雙也不知出自何人的手臂,藉助陰影,死死抓住馬修雙腿,限制住他的行動。
男人動了,以一種根本不像人類能達到的速度奔向馬修,接著右手化拳,揮向馬修面門。
馬修迅速下腰,同時左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袍子,右手鏈鋸劍猛地向前一遞。
「嗡!」
劍身穿透男人胸膛,鋸齒瘋狂咬嗜著男人的血肉。
就在馬修提劍要將男人劈成兩段,男人的身體卻如浮空一般,飛速從抽離,但鏈鋸劍還是帶出來他的半塊肝臟。
男人又回到門口,傷口處不斷往外湧出大量血漿,滲入地板的縫隙。
而他依舊神色如常。
這絕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
「使徒嗎?」
那個馬修最不願提及的辭彙。
自人類伊始,教廷便是驅散黑暗的火炬。
但即使是經過三次遠征,四次清洗,在陰影中流竄的鼠輩依舊無法被徹底抹除。
審判所的鐮刀已在門外呻吟,那些可憐的異教徒依然對著某尊醜陋泥塑虔誠禱告。
當然,絕大多數的傢伙是得不到回應的,被長矛貫穿喉嚨於風中腐化是他們唯一的結局。
但還是有些,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之人,在刀刃臨頸前得到了回應,成為他們所信奉神祇在世間行走的喉舌。
「荊棘之母帶走一切苦難,是世間唯一真神,是世人唯一的信仰。」
這句話自他幼時便縈繞於耳,慈祥的神父帶著他們虔誠禱告。
馬修側身而立,神經調動身上每一塊肌肉,他的精神狂熱,藍瞳的光彩卻愈加冷冽。
理性與瘋狂在他身上完美匯聚,他似乎又回到教廷賦予他的身份,誓要為其斬殺一切邪祟。
「砰!」
「砰!」
「砰!」
馬修飛速掏槍,火光乍現,子彈劃破空氣發出恐怖的音爆,馬修出手狠辣,兩發子彈直取眉心。
當然能不能射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男人依舊舉起右手,火藥的勢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著,子彈在觸及他指尖的一瞬徹底靜止,轉而便跌落地面,發出脆響。
但這就足夠了。
「嗖!」
刀鋒已至,隨著子彈跌落的還有男人的手指!
馬修旋身,舞出一輪新月,鋒刃斬入男人脖頸,就要將其梟首殞命。
而男人呢,斷指之痛未能影響他分毫,甚至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咕嚕,咕嚕。」
頭顱滾落,鮮血噴涌,無頭殘屍牢牢抱住馬修,
與此同時一根無形的絲線直衝馬修而來。
無法躲避,夢魘襲來......
……
小蜘蛛順著絲線不斷下墜,穿過雲霧抵達第一個場景。
破敗的教堂,鮮紅的血液匯聚成泉,聖壇上屍體堆積如山,男人坐在屍塊堆砌的王座上,對著前方冷聲說道:「現在可以了嗎?」
小蜘蛛的觸鬚因興奮而顫抖,它從來沒品嘗過如此美味。蛛絲繼續下墜,周遭是深不可測的黑暗,什麼都沒有。
它不甘心,它要繼續深入,下墜。
終於,穿過雲霧,第二個場景。
瘋狂的尖叫,無助的哭喊。
被血染紅的草地,四處奔逃的人影,燃燒如火炬的參天大樹。
少年緊抱著滿身是血的少女,如受傷的小獸撕心裂肺地哭喊。
小蜘蛛貪婪地享受著一切,它明白了,男人的記憶是不完整的,不過管他呢。
深入,繼續深入。
雪花飄落,身著單薄衣物的孩童在雪地里瑟瑟發抖,他的小臉凍得發紫,無助地望著那輛遠去的馬車。
身穿白袍的男人蹲下身來,沖著他做了一個難看的鬼臉,男孩笑了。
「喂,你看夠了沒有?」
畫面突然消失,四周歸於黑暗,巨大的藍色瞳眸突然出現,透著刺骨的寒意。
一隻大手將小蜘蛛握在手中,擠扁,揉碎,化作一灘血水。
……
「嗡!」
馬修按下劍格上的隱秘開關,引擎發揮超額功率,一股腦將剛才所積蓄的勢能全部轉化,鏈鋸劍的周遭彷彿燃起來自地獄的烈焰。
揮劍,全力一劈,無頭屍體自上而下一份為二,粘稠的血漿在空中爆開。
等等,讓我們先回到馬修射出的三發子彈,兩發被擋,那第三發呢?
它已經深深嵌入牆際的煤氣管道,此時煤塵已瀰漫開來,有的也已附著在那些看不見的該死絲線。
鋸齒飛轉,迸射的火星瞬間將煤塵點燃。
「轟!」
馬修被衝擊波掀飛,狠狠砸向牆壁。
鮮血溢出嘴角,馬修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看到了。
一根根透明絲線在火焰的灼燒下紛紛熔斷,墜落,但還有一根,如狂亂的火蛇在空中飛舞,根部直達天花板的某處。
「就是現在!」
馬修猛踏地板,躍至半空,對準火蛇盡頭狠狠刺去。
燃燒木板飛濺。
非人生物的痛苦嘶鳴響徹天際。
順著天花板的裂口,一團巨大的黑影狠狠墜了下來。
那是一隻足有成年馬匹大小的巨型蜘蛛,通體生著黑毛,此刻正腹部朝上,如羊蹄般的四對觸足瘋狂地扭動,腹部生著肉瘤,鋒利的骨刺從尾部伸出。於頭胸位置,它還有一對近似人手的短足,纏繞著沒被燃盡的絲線。
最可怖的是它的腦袋,幾丁質甲殼下鑲嵌著一顆骷髏,猩紅的眼珠在其中閃爍。
異族。
「噬夢者」
馬修曾見過這種東西,只不過記憶中它們也只比尋常蜘蛛大上幾圈,通過捕食小型食草動物為生。
它們會先鑽入獵物夢境,讓其陷入重複循環的夢魘,最後再吸干獵物的腦髓。
當然,如果是正常大小,對人來說最多做上幾場噩夢,但眼前的傢伙,實在是太大了.....
它站起來了,完全伸展,足足佔據半個房間。
此刻,那對猩紅眼珠充滿只有智慧生物才有的光彩——貪婪,怨恨。
噬夢者不敢上前,它在畏懼馬修手中的武器。
只見它腹部瘋狂蠕動,一道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蛛絲從尾尖骨刺射出,直奔馬修而來。
「不要看對手的眼睛,看他的動作,看他的劍。」
「知道了,臭老頭!」
空氣在震動。
馬修側身躲過,絲線擊中牆壁,其力度之大,竟直接穿透了過去。
可馬修不會再給它任何機會。
等噬夢者反應過來,馬修已至身前,飛速旋轉的鋸齒在瞳孔中極速擴張。
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噬夢者再也無法吮吸哪怕一滴甜美的夢境。
「轟!」
肉山轟然坍塌,腥臭的青綠色血漿從斷頭處噴涌。
馬修躲到一旁,仔細打量著位於噬夢者背部的巨大創口。
那不是他造成的。
其類似於用手術刀進行切片觀察,造成的極為規則的長方形,從其幾丁質外殼深入腹腔臟器。
馬修看到了其一條主足上用鍊金術刻下的字樣——樣本#8。
「好吧。」
上城還是下城
?誰知道這又是哪個瘋狂科學家的傑作。
管他呢,馬修抱起蜷縮著角落,目光空洞的畫家。
踏上窗檯,從懷中掏出打火機,轉動砂輪,將其拋至身後,飛身躍出。
「轟!」
火機點燃仍在泄漏的煤塵,怒吼的火焰迅速填滿每一間屋子,任一個角落。
一切化為烏有。
馬修沒有回頭,心裡默默念叨著。
「自己還是挺喜歡那個火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