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等不了多久

次日清早，楊軍這頭如假包換的懶豬還在床上鼾聲滔天的睡覺之時，那款山寨iphone卻在床前的桌子上隨著馬林巴琴顫動。

迷迷糊糊的楊軍狠狠揉了揉兩眼，暗暗不爽，心想：自從李小璐無端闖進了家，自己那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優良美德就被迫中止，好不容易現在李小璐如她瞧瞧地來一般又靜靜地走了，楊軍在家裡好好睡上一覺的願望也隨著這不合時宜的鈴聲給震醒了。

楊軍抓住電話，陌生號碼。

「喂！你是哪位？」

「楊軍，我是劉嬸！」

楊軍心頭一愣，他對劉嬸這樣一個老態龍鍾卻深藏不露的女人是有深刻印象的，無緣無故，劉嬸會找自己？莫不是那青春無敵大美女蘇紫紫有什麼事？說真的，楊軍昨晚還在夢中遇見蘇紫紫，不過背景有些凄涼，蘇紫紫跳進了一片深水裡，臉上似笑非笑，楊軍想伸出手去抓蘇紫紫，可是握到的卻似冰塊一般的東西。

楊軍的睡意一下子煙消雲散，他問：「劉嬸……有什麼事么？」

「我在你家樓下，你現在下來。」

「喂，劉嬸……發生了什麼？是不是蘇紫紫？」楊軍還未說完，劉嬸就已經將電話掛了。

楊軍於慌忙之中快速套好衣服，如果是去見一頭大美人，楊軍興許還會在鏡子面前抹一把臉，至少把眼角那渣渣眼屎給抹掉，但是對方是劉嬸，楊軍也就省了那功夫。

樓下，一輛黑色的高檔越野吉普車停靠在蒼老的槐樹旁，駕駛座上坐著一個老態龍鍾，眼神卻十分有神的女人。

女人放下手中的電話，微微怔了一下，別過身子，對著副駕駛座上那打扮得清新脫俗的蘇紫紫道：「小姐，我估摸著那小子還沒起床。」

「噗！」蘇紫紫忽然笑出聲來，道：「我猜也差不多。」

劉嬸望著蘇紫紫滿臉春光的亢奮神情，不由黯然神傷，道：「小姐，你答應過我，只能在這看他，不能讓他看到你。」

蘇紫紫淘氣一笑，這會兒根本瞧不出她居然是一個需要做天天透析血液來維持生命的女孩。蘇紫紫點了點頭。

劉嬸卻搖了搖頭，道：「也不知道我這做對不對，老爺如果知道了，我肯定是要受罰的。」

楊軍從樓上慌忙下來，這廝那雙大哈哈的鞋子都給穿反了，更別說是穿得有多麼瀟洒，打扮得有多麼體面了。

楊軍茫然四望，這大清早的，樓下只有環衛工人勤勤懇懇地來來去去，楊軍暗道：「這不會是惡作劇吧？蘇紫紫那廝不是最喜歡搞惡作劇了么？」

劉嬸此時已經下了越野吉普，悄無聲息地走到楊軍身後，楊軍轉過身來。

楊軍微微一愣，主要是覺得劉嬸雖然人老珠黃，但是穿得還算得體，而自己卻邋裡邋遢，頭髮亂糟糟的。

楊軍問：「有什麼事么？」

劉嬸面無表情，兩眼直直地盯著楊軍，心裡頭也暗暗納悶了，就楊軍這模樣，說帥不帥，到底有什麼魅力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姐愛死愛活？這少男少女的事情，她一個老婦人自然是很難懂得的。

劉嬸道：「小姐托我問你一些話。」

楊軍一愣，然後抓了抓頭髮，哭笑不得地道：「蘇紫紫？這廝自己有嘴幹嘛自己不問？現代社會如此發達，難道她還要省些手機話費不成？」

劉嬸：「小姐她不方便！」劉嬸言辭有些急促，很明顯是因楊軍這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暗暗惹怒了她。

「不方便？」楊軍微微一笑，道：「難道蘇紫紫妹妹還會害羞？」

「聽著！」劉嬸的聲音忽然極重了，道：「小姐托我問你，如果你們能夠在一起，你希望是你先死，還是小姐？」

楊軍雙目瞪大，能夠問出這等驚天地泣鬼神問題的人，除了蘇紫紫也再無二人了。楊軍笑了笑，答道：「自然是她咯！」

劉嬸心頭一緊，瞳孔之中也噴出怒色，如果不是蘇紫紫深愛楊軍，那麼恐怕這會兒會有一隻拳頭打在楊軍的臉上。

劉嬸覺得，楊軍太狼心狗肺了一點。

「其實，我們能夠在一起的幾率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麼小的幾率連意淫我都沒把握，更別談現實中真的在一起了。如果真的最終走到了一起，馬夫牽著公主的手，白頭偕老，那麼我希望給她最完整的幸福，她死了我再死，這樣我才能放心。」楊軍說完，眼睛微微有些發潮。

劉嬸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朝一丈外那輛黑色越野車走去。

上了車，車內的蘇紫紫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問：「劉嬸，楊軍怎麼回答？」

劉嬸微微一怔，道：「楊軍這小子不值得小姐這麼深愛，他竟然希望小姐你先死。」

蘇紫紫愣了一下，眼裡那團白光忽然消失，沉沉地跌入谷底。

劉嬸不忍蘇紫紫那般難過，或者又覺得蘇紫紫難過會加重病情，於是道出了前因後果。

「他想給你最完整的人生，你死了，他再死，這樣他才能放心。」劉嬸道。

蘇紫紫笑得很甜，她猛然退開車門，從車的另一側下去。

劉嬸一驚，道：「小姐，你忘記了答應過我什麼了么？」

蘇紫紫轉過頭，道：「對不起，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怕以後再也沒得說了。」

劉嬸愣了一下，終於知道，蘇紫紫今天穿得這麼氣質高雅美麗的原因了，她道：「小姐，你……你去吧。」

從小到大，劉嬸都是最疼蘇紫紫的，蘇紫紫自然明白，只要自己執意要做的，劉嬸就盡量幫助她，在蘇紫紫的心裡，劉嬸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照顧自己的下人，而是母親一樣的地位。同樣，劉嬸也是視蘇紫紫為女兒。

「楊軍你給本小姐站住！」

清晨的陽光從老槐樹上斑斑點點地散落下來，樹上幾隻黃鸝嘰嘰喳喳的叫給不停。暖人陽光，和煦的晨風。

楊軍一愣，嚯地一下轉過身子，眼裡的蘇紫紫比往日更加美艷脫俗，這種感覺好似深刻到骨子裡，讓骨頭內都湧起一股愉悅。

「蘇紫紫？」楊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狠狠地揉了揉兩眼，再確定眼睛完好無誤之後，道：「你怎麼回來了？」

楊軍與蘇紫紫之間，僅隔數米，一步一步，蘇紫紫慢慢靠近。

「因為本小姐想你了！」

楊軍抓了抓頭髮，朝前走了三步，道：「是么？我這典型的正宗的豬腰子臉有這麼大的魅力么？」

「哈哈，誰說你那是豬腰子臉了？那是典型的正宗的驢臉，是驢臉！哈哈！」

楊軍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不！那是豬腰子臉，可是請過專門的人進行學術上的鑒定的，如假包換豬腰子臉。」

楊軍朝前一步一步地走，他們之間的距離慢慢拉小。

「哈哈，怎麼鑒定？本小姐怎麼瞧著是驢臉呢？」

「我媽屬豬，又不是屬驢，生下的當然是豬腰子臉的我，難道會是驢臉的你么？」楊軍滿臉喜色，道。

「哈哈……你真是……」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步。

「我真是什麼？」楊軍問，眼神盯著蘇紫紫看，有些觸電。

蘇紫紫美美的一笑，道：「不告訴你。」

楊軍卻手指一彈，在蘇紫紫的腦袋上彈了一個錋兒，道：「昨晚不還說不回來么？騙我？」

楊軍這個姿勢被車上的劉嬸瞧在眼裡，不由瞳孔一縮，暗暗擔心蘇紫紫的身體，方才對楊軍建立的好感頓時土崩瓦解，暗道：「這年輕人，難道沒有看到小姐在勉強支撐么？」

蘇紫紫兩眼一翻，道：「你欺負我？」

楊軍聳了聳肩，道：「算是吧！」

蘇紫紫攬住楊軍的腰，靠在楊軍肩上，道：「那就欺負我一輩子吧。」

一輩子？楊軍雙手始終不敢抱著蘇紫紫，一輩子的承諾太重，楊軍擔當不起。

楊軍道：「你這妞，昨晚說你腳腫了？現在還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當楊軍提到醫院之時，蘇紫紫瞳孔猛然一縮，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只是他靠在楊軍肩上，楊軍自然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蘇紫紫臉色煞白，道：「疼！」

楊軍愣了一下，在他印象中蘇紫紫可是從不輕言疼痛的豪情俠女。楊軍不知道蘇紫紫是真疼，還是僅僅的隨意一扯。

楊軍想，多半是後者，自己瞧她挺好的。

「由於腳傷，我現在要走了。」蘇紫紫推開楊軍，快速別過臉，很快快得讓楊軍幾乎看不到她臉上的憔悴。

楊軍道：「嚴不嚴重，要不要我端茶送水伺候你呀？這幾日閑著也是閑著，當個你的臨時保姆也不錯呀。」

蘇紫紫留給楊軍一個背，面向從車上下來的劉嬸，眼淚流過兩腮。

蘇紫紫：「不用！你好好奮鬥，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么？你要辦到。」

楊軍哦的一聲，道：「這個自然，不過你要等我哦。」

蘇紫紫喘了一口氣，臉色煞白，但是聲音卻不溫不火，背對著楊軍：「等，牙齒掉了，頭髮白了，也會等下去。」

楊軍哼哼一笑，道：「怎麼還是這句台詞？能不能換句有深度的？」

蘇紫紫道：「我知道，你不會讓我等太久的！」

蘇紫紫走進吉普車，輕微的一陣車鳴，越野吉普消失在楊軍視線內。

秋日的陽光蒼白得就似一團棉絮，很輕很柔地散落在一張憔悴的臉上，淚痕點點，如梨花帶雨，灑滿了一片如絲絹般的臉。

「楊軍，如果我能活著回來，就算你依舊是騎著電動車，你也要載著我去東京看櫻花，我突然覺得，很多事情其實是等不了那麼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