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殺破狼
八個月大的女嬰患上了白血病,讓老來得子的老道人滿心歡喜化為一堆無法言說的苦澀,今日幾瓶酒下肚,再加上楊軍這個熱心腸的少年又答應全力以赴的幫助,老頭還以為是幸運女神悻然降臨,要幫助他渡過難關,可是,這種念頭一閃即過,噩耗傳來的時候,首先是腦袋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心口慢慢出現裂痕,最後才是無邊無際的痛苦。
楊軍叫了輛計程車與老道人連夜趕到醫院,看到的是一個滿臉滄桑的大嬸嬸哭哭啼啼,近乎暈厥。老道人趕過去安慰老伴。那大嬸嬸便是八個月孩子的母親,真的很難相信,一個才四十歲的女人長得這麼亂七八糟,容顏蒼老,枯瘦如柴,
孩子被送進手術室,但是操刀醫生卻在醫院大門口前隨心所欲,主治醫生更是在這性命關頭要價。唯一可喜的是,腎源已經找到,只是那些本著正義理性原則的醫生如何也要先進賬三萬才肯操刀換腎,哪怕這孩子最終一命歸西。
心急如焚的楊軍對著漫不經心的醫生主任,道:「錢我墊著,你們救人先。」
可是那滿臉橫肉的主任在一通輕蔑加鄙視的眼神打量楊軍之後,訕笑道:「孩子,你有那麼多錢么?」
楊軍一怔,一時語塞。他差點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並不是萬千身價的紈絝,而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窮鬼,老爸留下的資產在他懵懵懂懂之時已經耗得七七八八,他也想揮霍大方一掟千金,但是他沒有那個能力。
那主任竟然在這緊要關頭抽起了煙來,要知道這個時候,黑老頭是跪在地上哭天喊地要求救,而他老伴早已因撕心裂肺的傷心而暈倒在地,那些值班護士對大嬸嬸進行簡簡單單的處理,再確定她並無性命大礙之後,就愛理不理,無關緊要。
楊軍腦袋嗡地響了一下,他望著跪在地上悲痛欲絕的老道人,望著已經陷入昏迷但是嘴裡還時不時吼出「孩子,孩子」的大嬸嬸,望著那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副無所謂表情的醫生,再望著門口那茫茫無盡的黑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忽然跳到他的心頭,這種恐懼讓他骨頭一陣酥麻。
只是,在門口的黑暗之中緩步走來名叫陳娟的女子,陳娟說:「預付費用,我先墊著。」那些醫生愣了一下,再陳娟把三萬塊整鈔整整齊齊擺在主任辦公室的桌前時,主任頓了下,道:「這個……三萬塊只是頭付款,後面還有十七萬。」
陳娟看了一眼楊軍,楊軍對著醫生吼道:「廢什麼話,救人先。」
醫生隨即紛紛進入手術室,楊軍與陳娟則在外面等候著,夜深人靜,在這有點荒僻的醫院響起了很清脆的蟲鳴聲。
陳娟把目光縮回楊軍身上,竟然看到楊軍這廝竟然淚流滿面起來,楊軍雙目無神略帶倦怠地望著陳娟,道:「為什麼在緊要關頭,我都無能為力?」
十歲那年,楊軍沒有留住自己的父親,那麼今天,在相同的一家醫院裡,面對隨時有性命之憂的小女孩,又是那種強烈的無力感。
陳娟道:「強者是不會感到無力的,少爺,你之所以無能為力,只能證明你是弱者。」
「為了變強,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殺人么?」楊軍與陳娟對視一眼,只是這個時候陳娟的嘴角卻噙著一抹古里古怪的微笑。
陳娟道:「成王敗寇,只要保證別被人殺就行。」
在醫生推開手術室的大門,摘掉口罩宣布孩子平安無事,以及老頭大嬸嬸各種歡呼雀躍之前,陳娟還說了一通楊軍似懂非懂的言語。
「有些人生來就註定成為強者,他們高貴的血統不容踐踏,他們只是暫居一隅,但終有一天會破雲而出,成為萬眾矚目的人上人,龍耀九天。」
…………
窮得恨不得把命賣了的老頭,卻慷慨地承諾陳娟的三萬塊一定連本帶利的還。這樣一個依靠騙人為生的老頭,在大悲大喜之後,大徹大悟地要履行有借有還的優良美德來。
楊軍只是寬慰的一笑,推著陳娟快步離開,因為按照楊軍的推理,待會兒那大嬸嬸准跪在地上給陳娟磕幾百個救命響頭不可。
深夜裡,老頭望著陳娟的背影長嘆了聲,道:「七殺,破軍,貪狼這三顆星組成的殺破狼紫薇命格,居然會是一個女人。」
老頭雖然在小店內沒有得到陳娟的手相一看,但是老頭還是敢斷定:陳娟是算術書上所言,百年難得一遇的『殺破狼』命格的人。在命理學中,七殺,貪狼,破軍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
…………
楊軍剛想對出粗車司機說去城西芙蓉區的花店,陳娟卻搶先一步說,南華公寓。
楊軍別過臉望著身側那咋看咋驚艷的陳娟,看到她脖間系著一條銀色的十字項鏈,楊軍心頭一動,卻又別過臉去。
車子慢慢加速,外面的世界越發模糊,這一刻楊軍倒不覺得自己孤單一人,至少……至少這個算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孩還在身邊。
「當初為什麼要離開?」楊軍冰冷地問。想到三年前,楊軍在三流大學風生水起之時,陳娟卻忽然消失無蹤,那段日子,楊軍每天每夜不停的尋找,不但報了警而且還滿街貼告示,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令楊軍哭笑不得,陳娟竟然自給自足,在芙蓉區開了一家花店,長久都不與楊軍任何往來。
陳娟這才轉過臉望著楊軍,道:「少爺,我和你在一起,會把你引向死亡。」楊軍微微一怔,便是那開車的司機聽了這話,目光也很不經意從透視鏡望去,不過他不看陳娟還好,那麼一看,更是有一絲驚悚的感覺,就似從一片俗人的世界中忽然轉到一個超凡脫俗的人臉上,那種感覺是突兀的。
楊軍微微自嘲,當初楊軍找到陳娟之時,生拉硬扯就是挪不動陳娟半步,陳娟給楊軍的理由更是讓他哭笑不得,說楊軍命中屬火,而陳娟的命格可以讓那把熊熊烈火熄滅。
楊軍道:「我不相信命。」
陳娟目光落在楊軍側臉上,道:「少爺,你會信的。」
那司機又從後視鏡偷瞄了楊軍一眼,本以為是個紈絝,但是瞧著怎麼像個窮酸小子呢?有些事情絕對不是眼睛能夠看得清楚的。
下了車,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而從楊軍所在的河東去陳娟所在的芙蓉區,沒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是絕對到不了的,如果再要到陳娟所住的地方,又更要拐過各種彎彎道道,雖然楊軍知道陳娟比自己有拳腳多了,但是還是不放心。
楊軍這廝賊笑了聲,抓了抓被冷風吹得有些蓬鬆的頭髮,道:「娟子,要不要上去,給我老爸上一柱香。」
陳娟道:「少爺,這次我找你,就是回來和你待一段時間。」
「為什麼?」楊軍一面付了司機車費一面別過臉對著陳娟問,在楊軍印象中,陳娟自打三年前悄然無聲的離開之後,很少會和楊軍呆在一起,像這次這麼主動找楊軍還是三年來寥寥無幾的一次。
「因為少爺命里註定,最近會遇到死亡,只有娟子在身邊,才能萬事無礙。」
陳娟古井不波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聲音也不溫不火,這夜黑風高,陳娟這樣一個女人讓人有種幽靈的感覺。那司機再聽了陳娟幾番言語之後,現在更覺得背後有一股寒意,趕緊油門一踩,快速消失。
楊軍舌頭濕了濕上唇,瞳孔一縮,道:「娟子,我不信命。」
陳娟還是那句話,「少爺,你會信的。」
楊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這個世界上有六十多億人,每天每時每刻都會有人誕生,生辰八字相同的人數之不盡,而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坐擁千萬家財,有的人生下來卻連塊遮體避寒的衣服都沒有,有人生在民主自由的美國,有人生在毫自由民主可言的大朝鮮,有人生在我和平年代的中國,有人卻在敘利亞的炮火聲下誕生。娟子,相同的生辰八字,她們的命運相同么?」
陳娟嘴角帶著那麼一抹古怪的微笑,在這黑夜裡越發詭異得近乎驚悚。
楊軍見陳娟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料定陳娟定是言無可言。
楊軍在樓下的時候忽瞥見自己房間內的燈居然是開著的,他當下就歡喜的不得了,猜准了定是李小璐這廝回來了。
楊軍方才傷心意亂,這會兒卻已經眉開眼笑。
楊軍乘著上樓的那會兒功夫跟陳娟前前後後把李小璐如何闖進自己家裡,又如何與自己扯上關係,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楊軍只當自己在跟一個親人交代事情來龍去脈,卻忽視了從不顯山露水的陳娟也是女人。而且還是一個與楊軍青梅竹馬的女人。
看著楊軍興高采烈,陳娟的眼睛就似黑煤球般空洞。
只是楊軍推開門后才發現,燈光之所以開著,並不是因為李小璐又神神秘秘的回來了,而是粗心大意的他在離開之前並沒有關燈。
楊軍有些失落,笑了笑,道:「看來最近真的是糊塗了,這妞怎麼可能還回來呢?」
陳娟眼裡有一抹喜色,一閃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