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上三區的預言：地震

雲夢影坐在床上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心臟瘋狂的跳動起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哥哥在等她，哥哥來找她了。

第九區外的雲路升這幾日都在舊城區徘徊，馬上就到6月6日，他看著地下城的方向坐立難安。

自從三年之前回到家發現雲夢影不見了，他就跟父母吵翻了天，知道她被賣了他就離家出走到第九區找人。

地下城銅牆鐵壁，他打探了兩年才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希望。

本來挖了不少打造星際戰車的礦石可以換很多坷垃幣，買不少糧食，他甚至還想著帶家裡人離開第十區，如今大半都被他用來找尋妹妹。

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叫他碰到了一個高人指點，帶進地下城一條消息。

他根本進不去地下城，只能寄希望於這次意外，祈禱那個人能帶著雲夢影逃出來。

日子越近，他越緊張……

有了雲路升的消息，雲夢影整個人都有了奔頭。

第二天她跟冉冉打了照面，冉冉下意識就別開了臉，不敢跟她對視。

那是愧疚的表現，雲夢影曾經在父母的臉上看到過那種神情。

她後來想起來自己在吃那塊干餅的時候，父母小聲說話不敢看她的神情，大概跟冉冉現在很像。

這幾年她長大了不少，心智也成熟了些，看著冉冉心虛逃避的行為心下瞭然：冉冉算計了她，只怕是拿她當做什麼交易的條件了。

去幹活的時候聽到了不少閑言碎語，那個男孩子死了，她失手害死的。

聽到別人偷偷講話的時候，雲夢影嚇得鬆開了手裡的礦磚，把一隻腳都砸腫了，可是她不敢抱怨，不敢呻吟，不敢聲張。

一邊顫抖著手一邊瘸著腳去搬礦磚。

偷雞不成蝕把米。

冉冉跟另外一個男生為了活命把過錯全都栽贓到了那個死去的男孩子身上。

只不過死了一個人，地下城還要用他們，所以對活著的人只是責罰打罵，繼續讓他們做苦工。

雲夢影不知道那個男生的屍體去了哪裡，只聽說他被抬到大門口那邊的屍堆那裡去，被人打的腦漿都出來了。

知道人死了以後她嚇的慌神了好幾天。

她殺了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個壞人，可那也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啊。

在流民區過的再艱難，她也從來沒想要過置人於死地。

可是在地下城裡，她居然會為了自保竟然失手殺人了。

如果她沒有反抗，會是什麼下場？

失手殺了人以後雲夢影夜夜做噩夢，夢裡都是那條黑漆漆的軌道，還有意圖傷害她的人。

有好幾次，宿舍里年長的人被她噩夢尖叫的聲音嚇到，半夜裡對她連打加罵，把她打的一身傷痕。

等到這件事情再無人提及的時候，雲夢影才算是好轉了一些。

地下城死人司空見慣，很多人已經麻木，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

雲夢影看著他們臉上眼裡黯淡無光，每次都害怕的想要躲起來。

她怕死，也怕日子救了，自己變得麻木猶如行屍走肉。

她把積攢的口糧拿去換消息，搞得自己營養不良發育遲緩。

然而每一次都失望而歸，一無所獲。

沒有人知道6月6日是什麼日子。

她也再沒見過那個給她傳遞消息的女生。

後來有一天，雲夢影看到冉冉被周先生叫走了。

已經過了三個元旦，冉冉長開了……

雲夢影一整夜都沒有睡著，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她很清楚冉冉最後會是什麼下場，就算冉冉害過她，她也是唯一願意跟她做朋友的人。

等了一夜，冉冉沒有回去。

等她能夠再見到冉冉的時候，已經過了一整天。

冉冉在廁所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反覆的搓著手，似乎想要脫掉一層皮。

「冉冉……」雲夢影看著她的樣子想哭又不敢出聲。

他們原本只是流民，哪怕是垃圾一樣的流民，至少在外面他們是自由的，甚至還有些安全可言。

然而在這座地下城裡，他們就只是可以隨用隨棄，被人肆意玩弄的工具。

「嗚……嘔……」冉冉一個沒忍住轉身就吐了。

「冉冉……」雲夢影抽抽嗒嗒的哭泣，小聲的叫著女孩子的名字，過去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冉冉吐完又洗了臉，低著頭沒看她，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雲夢影知道是為什麼，她也知道或許還有下一次，可是她看著冉冉蒼白的樣子就心軟了。

「你還好嗎？」她去接了一杯水遞給冉冉。

她本來想說「你沒事吧」，可是冉冉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沒事。

她見過那些女孩子從周先生那裡出來以後的模樣，冉冉只怕也遭了很大的罪。

「我爹媽早就不要我了，我媽為了活著跑進了平民下城區陪男人，我爸得了塵煙病，連口吃的都沒有，他甚至是餓死的。」冉冉打開了話匣子，「我聽人說上城區過的生活紙醉金迷，有著光亮的碗筷，還有美酒佳肴，睡著柔軟的床，香甜的空氣，我不甘心就這麼樣困死在這裡，你明白嗎？」

「冉冉，你別說了。」雲夢影聽著她的話就忍不住哭起來。

「別哭了，就知道哭，你還不是一樣想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午飯的口糧去了哪裡？你看看你自己都餓成什麼樣了？誰家十幾歲的小姑娘像你一樣乾乾巴巴跟個菜板似的，你也就臉上有二兩肉，就你這小身板，還逃跑，跑個屁，跑的動嗎？」冉冉聽著她的哭聲就皺眉頭，沒忍住長篇大論的說教。

她自覺對不起雲夢影，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雲夢影還願意理她，冉冉也就順著台階下。

「跑的動，我最近吃了點。跟著96號，看了很多軌道圖，然後跑來跑去，比以前快多了。」雲夢影跟她說話算是比較誠實。

「你在問6月6號的事情？」冉冉神情嚴肅的看著她的臉，既嫌棄又粗暴的伸手給她擦眼淚。

雲夢影沒說話，冉冉猜想她還介意之前自己坑她的事情，不屑的撇撇嘴：「不相信我是吧，行，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是我蠢，居然相信那個王八蛋。你等著，我去打探這個6月6號有什麼事。」

冉冉認命，坐在地上靠著牆出神。

雲夢影挨著她坐下，小聲勸道：「冉冉，別做傻事。」

冉冉笑了下，扁平的臉上露出一個小酒窩，整個人都溫柔了不少：「你膽子這麼小，這麼慫，你能做成什麼事？照你這樣，能跑出去嘛？」

「我不知道。」雲夢影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滿腦子都是那個不認識的女生告訴她的話。

6月6號，不見不散。

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哥哥的名字，她相信就是哥哥給她傳的消息，她一定要在那一天跑出去。

她不想留在地下城過這種非人的日子，不想被糟蹋，不想殺人。

她害怕自己會麻木不仁，害怕最後會變得面目全非。

她只想離開地下城，回到哥哥身邊，哪怕只是在廢城區流浪，她也願意。

能支撐她的信念，就只有逃出去，活下去，見到雲路升。

冉冉坐了很久以後腳步沉沉的離開了他們住的地方，之後的每一天晚上她都不在。

白天幹活，晚上就消失不見，沒有跟雲夢影說過任何的話，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

6月3號，冉冉神色憔悴的回到了房間里。

夜裡很深，她在床邊坐了許久。

雲夢影睡著睡著猛然驚醒有人盯著自己，嚇得飛速抱著被子後退。

冉冉接著微弱的光線輕聲比了一下「噓」。

雲夢影高速狂跳的心這才緩緩的平靜下來，惴惴不安的看著她：「冉冉，你怎麼了？」

「還死不了。」冉冉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雲夢影看著她的笑很瘮人，一整個慘笑的臉。

「那死老頭被我灌暈了，6月6日，據說，上三區預言有大地震，第九區就在地震中心範圍內，想逃跑是個絕佳的時機。我還聽說，平民區聯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這個月第九區都不會太平。」冉冉彷彿把自己掏空了一般，倒在了床上。

雲夢影爬起來給她蓋了蓋被子，然後對著她的耳朵小聲說了一句：「冉冉，我們會一起逃走的。」

6月6日凌晨，地下城就開始頻繁的震動。

天還未亮，整個地下城就彷彿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不斷的搖晃，就像是一隻即將破殼而出的巨獸一般，充滿著恐怖的氣息。

地下城之前兩天陸陸續續減少了守衛。

壓根無人告訴雲夢影他們應該要躲起來，地下城的勞工對他們來說如螻蟻一般，無人在意。

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如今他們都困在地下，驚慌失措。

「發生什麼事情了？」

「好像地下城的某處要崩潰了吧。」

「真的假的，地下城怎麼可能崩潰呢？」

「別吵了，外面的守衛怎麼這麼少？」管理房間的人出去看了看。

安靜了一小會兒之後，地面劇烈的震動起來，好多人真不穩四處倒散。

外面傳來好似房屋坍塌的聲音，房間也開始搖晃掉土。

「地震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