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熱血少年，卑鄙中年

中年道士聞言，只是苦笑道：

「那個漢子，只是想向諸位大人討口吃的罷了。」

道士說的話，其實所有人都清楚。

但是柳白不能順著他的話來說。

凝視道士的眼睛，柳白冷著臉詢問道：「討口吃的有兩種辦法。」

「第一是開口討要，第二是動手搶要。」

「不知道道長說的那個漢子是哪一種？」

聽此話，道長閉上了眼睛，許久才無奈道：「大人，你們走吧。」

柳白再次對道長行禮，隨即騎上了馬，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道士。

而道士帶來的幾個年輕弟子，臉上憤恨不平卻沒有言語。

只是死死盯著車隊，看著車隊遠去。

待到車隊已經在視線中變成小黑點時，一個弟子才不滿的開口道：

「師兄，這幫狗官真不是個東西，百姓想要要口吃的就會被殺死。」

「為何剛剛不攔住他們，將其全部擒下來問罪？」

中年道士搖搖頭，悲憐天人道：「他們都是鎮魔司的官員，沒糧災荒不關他們的事，我們的目標是那些平日里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

.......

從平安縣趕路到青陽，騎快馬日夜不停需要兩天。

如果是趕車隊，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

傍晚的時候，車隊遠離災民隊伍，來到一處破廟住下。

廟中供奉的是土地神，看破敗程度，怕是有好幾年沒有人來供奉了。

土地城隍，都是前朝大魏所設立的神職。

大周建立后，城隍不被承認，土地廟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衰敗。

反正廟中的神不是隕落就是遠去南疆，剩下的鄉野神職過不了多久就會衰敗。

同時也能留下給鄉間黎庶留一點心裡寄託。

讓他們不要一覺得生活不好就站出來造反。

造反可以，但是要順著大周的計劃來。

私下造反，不行！

.....

推開老舊的木門，嘎吱作響。

裡面一股發霉的味道，地上都是灰塵，泥胎神像倒了一半。

中間空蕩的土地上還有燒焦的火堆，看樣子很久以前有人在這裡夜宿過。

有些嫌棄的觀察完裡面的環境后，柳白隨後便回到張玉身邊，小聲道：「百戶大人，這裡沒有問題。」

聽完，張玉掀開布簾下了馬車，這時李鐵一家子以及張玉家僕人已經在裡面開始打掃。

不多時，破廟被打掃完畢，張玉帶頭進入。

左瞧瞧右看看，滿意的點點頭，坐在凳子上笑道：「剛剛你攔下那個太平道的道士做的不錯。」

「大人誇讚了，都是卑職應該做的。」

「你帶著李鐵去野外看看，看看有沒有野物，弄點肉食回來吃吃。」

逗弄著自己的幼子，張玉頭也不抬的說道。

而他的大女兒，只是在那裡用銅鏡梳妝打扮，正眼都不瞧二人。

柳白接下差事，便和李鐵並肩出去。

廟后就是山，不矮，有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規模樹林。

走進林子里還沒走幾步，飛鳥便被驚起，走獸亂跑。

柳白有些疑惑。

怎麼到處都是災民，此地居然還有野獸生存。

要知道天災人禍之下，人們飢餓時，樹皮都會被啃食乾淨。

而現在，這裡山中的動物，似乎多的有點過分。

往林中深處走了走，

柳白看到一大坨糞便。

不知是熊還是虎，看周圍沒有動物靠近的痕迹，這坨糞便一定是大型食肉動物留下來的。

見此，柳白不想再往裡深入，只是觀察一會後，與李鐵打了一隻獐子三五隻兔子就原路返回。

晚上，獐子被扒皮整隻烤好，兔子用香料去腥燒成了一鍋湯。

一群人分成三個圈子吃飯，張玉柳白李鐵三人啃食肉塊時，柳白好奇詢問張玉今天心中的疑惑。

然而，咀嚼大肉的張玉聽完后，眉頭卻緊緊皺起自言自語道：

「魔出沒在人間，妖住在高山深海，鬼前往幽冥，怪四處混跡。」

「此地一不是人煙罕見的地方，二不是什麼深山老林，怎麼在災荒之年有如此多的活物？」

「不應該啊，這裡距離逃難隊伍也不是太遠，不可能沒有人逃來此地。」

「不妥，不妥，今晚我們三個都別睡，警惕一點。」

柳白和李鐵同時點頭道：「是，百戶大人。」

......

深夜，三個男人守夜無所事事開始吹牛。

別看張玉平日里端著，一副上官的做派。

但是在柳白看來，此人倒是個實在人。

只要不觸及他的利益，他還是很講規矩的。

自己送錢避禍，他答應的事都做到了。

陞官了，手下沒人，也惦記老部下。

如果不是他用屬下來飼養刀魔，張玉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上司。

別看刀魔一事最後定性是意外，但是柳白和李鐵都清楚，就是張玉飼養的。

恐怕平安縣的總旗也知曉一點。

但是，這並不妨礙二人感謝張玉在危難的時候拉二人一把。

太平道，別看一幫縣城裡熬藥治病的道士只有練氣境界。

但是鎮魔司中傳言，太平道的天公將軍，那可是大神通者。

誰也沒有見過其樣貌，但是太平道三位將軍的神話，可是伴隨著災民的逃難隊伍流傳了出來。

當然，也包括太平道致太平的理念傳播了開來。

既無剝削壓迫，也無饑寒病災，更無詐騙偷盜，人人自由幸福。

多麼美好的理念啊，尤其是放在遍地都是貪官污吏，世家豪強的大周。

.......

三人吹牛的時候，重點吹得就是張玉的生平。

就像平安縣流傳的那樣，從前的張玉每每戰鬥都衝鋒在前，完美的保護了平安縣的百姓。

然而在柳白看來，曾經的張玉也是一個熱血少年。

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看多了黑暗心灰意冷的情況。

大周，不是賤民的大周，而是世家的大周。

生活在世家的大周下，少年張玉有多熱血，中年的張玉就會有多卑鄙。

好在張玉保留了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那就是收錢辦事！

雖然他也變的拿人不當人看，但是為了錢和靈石，他遵守了自己的規矩。

聊天中，張玉獨自一人吹噓，柳白化身捧哏，李鐵只會叫好。

捧的張玉開心了，張玉開懷大笑。

只是笑著笑著，張玉突然停止笑聲，開始側耳傾聽廟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