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林黛玉進賈府
賈代儒家境貧寒,平時都是粗茶淡飯,一聽賈政相邀,登時勾動了腹內饞蟲,覥顏笑道:
「好,那老朽就叨擾了。」
賈琛也施禮道:「小侄恭敬不如從命。」
他不假思索地應邀赴宴,主要是想看看即將到來的林妹妹。
丫鬟們奉上香茶,賈政請賈代儒和賈琛用茶。
閑坐品茗之時,清客們又是一陣搖唇鼓舌,溜須拍馬,不僅奉承賈政,還見風使舵,看賈琛如此受賈政的重視,連帶著把賈代儒也好一頓吹捧讚頌。
這些清客天花亂墜的馬屁話,像蒼蠅嗡嗡亂叫一樣在耳邊響個不停,賈琛聽得心裡犯膈應。
此時還沒到飯點,賈琛為了清靜清靜,託辭想到園子里四處轉轉。
賈政哪裡知道他的心思,當即欣然應允。
賈琛出了榮禧堂,一路穿花拂柳,直奔西角門。
在原著中,林黛玉就是從西角門進的榮府。
春風拂面,花香襲人,賈琛站在暖洋洋的日頭底下,假裝是在欣賞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其實是在等林黛玉。
百無聊賴之中,賈琛折了一支長滿花骨朵的桃花枝,在桃樹下練起了武當七星劍。
虛步含劍、右弓步點劍、左蹬腳反刺劍、轉體掄掛直刺劍、探海平衡刺劍......
賈琛有過目不忘之能,早已把武當七星劍的劍譜爛熟於心,而且,他悟性極高,剛舞了幾遍,就把四十七式劍招全部練熟了。
但他心知,現在只是練熟了套路而已,要想熟能生巧,融會貫通,必須下苦功夫繼續練習。
路過的丫鬟小廝們紛紛側目,驚訝不已,他們都不認識賈琛,暗暗驚嘆這是誰家的小公子,竟然把一根桃樹枝舞得有模有樣,虎虎生風。
過了約莫兩炷香的工夫,西角門開了。
四個小廝抬著一頂轎子進了門,在轎子的周圍,簇擁著幾個丫鬟和婆子。
當轎子經過賈琛的身側,轎子里傳出一道宛如天籟的喝彩聲:「好劍法!」
賈琛循聲望去,只見一頂轎簾微微掀起,一隻膚若凝脂的纖纖玉手從轎簾下輕輕拂過,將被風掀起的轎簾拉下、撫平。
賈琛心神一顫,雖不見其人,但那隻玉手的影子卻印在心頭縈繞不散,好似穿過三生三世,才傳到他眼前,帶著超凡脫俗的從容和優雅。
在賈琛的視野中,轎子漸行漸遠,晃晃悠悠穿過一道垂花門,進了后宅。
那頂轎子里坐著的人,應該就是林黛玉吧?
那隻手在轎簾下劃過的弧度,猶如一根羽毛,輕輕撩撥著賈琛的心弦。
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在胸腔中悄然瀰漫。
或許,這就叫怦然心動?
沒人會想到,一個九歲稚童竟會如此早熟。
這並不代表賈琛好色成性,而是情有可原,他兩世為人,心智自然要比其他孩童成熟得多。
雖然剛才只有驚鴻一瞥,但那隻手讓他念念不忘,估摸著快到飯點了,賈琛興味索然地回到榮禧堂。
食色,性也,美人比美食更有誘惑力。
賈政讓廚房準備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來款待賈代儒和賈琛。
賈代儒還從沒享受過這麼好的待遇,他自然知道,這次是沾了賈琛的光。
賈政頻頻給賈琛夾菜,讓侍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廝們驚訝不已。
以前,賈政還從沒對哪個晚輩如此關心,即使是他的親生兒子賈寶玉,
也沒吃到過賈政親自夾的菜。
賈代儒看到賈琛如此受政老爺重視,老懷甚慰,感覺與有榮焉,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畢竟賈琛是他的學生,學生有出息,說明他教得好。
另一邊,四名小廝抬著轎子走進后宅,一直走到榮慶堂的門口方才停下。
丫鬟雪雁湊上去,掀開轎子前的撒花帘子,裡面坐著一個身姿嬌柔的小姑娘。
「姑娘,咱們到了。」雪雁輕輕呼喚一聲,伸手把小姑娘攙扶出了轎子。
明媚的陽光有點刺眼,小姑娘眯起雙眸,一對秀氣的罥煙眉也跟著微微蹙起。
一個丫鬟掀開榮禧堂的門帘,走了出來,笑道:
「林姑娘,老太太有請。」
林黛玉循聲望去,只見這個丫鬟穿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
蜂腰削肩,鴨蛋臉,烏油頭髮,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有幾點淡淡的雀斑。
林黛玉淺笑道:「有勞姐姐通傳。」
丫鬟落落大方地笑道:「林姑娘客氣了,叫我鴛鴦就行。」
這鴛鴦儀態端莊,進退有度,雖然身為丫鬟,卻有大家閨秀般的涵養,林黛玉暗暗稱奇,不僅感慨賈家不愧是一門雙國公,連丫鬟也如此不俗。
想來這鴛鴦應該是賈母的貼身丫鬟,林黛玉未敢小覷,笑道:
「好的,那我稱呼你鴛鴦姐姐吧。」
鴛鴦也是暗暗心驚,這位林姑娘看似有一股嬌弱病態,卻清麗脫俗,竟是不像凡塵女子,而是像下凡渡劫的仙子。
「林姑娘請進,老太太已經等候多時了。」鴛鴦側過身,掀起門帘。
林黛玉微微頷首,在雪雁的陪同下,蓮步款款地走進榮慶堂。
與此同時,一名小廝匆匆跑進榮禧堂,對賈政施禮道:
「啟稟二老爺,護送林小姐來府的那位進士老爺賈雨村投了拜帖,想登門拜訪。」
賈政接過拜帖看了看,吩咐道:「快請進來,莫要怠慢了貴客。」
「是!」小廝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引領著一個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的書生走了進來。
書生施禮道:
「宗侄賈雨村拜見二伯父。」
賈琛看他長得相貌魁偉,言語不俗,心中冷笑這廝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可惜是個唯利是圖,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
賈雨村對待英蓮的態度就能看出此人的冷酷無情。
英蓮的父親甄士隱曾接濟過賈雨村,還資助他上京趕考的盤纏,但後來英蓮落難,賈雨村卻見利忘義,放任不救,真是個喪盡天良的衣冠禽獸。
賈政看賈雨村面闊口方,眉眼有神,直鼻方腮,腰圓背厚,不禁高看一眼,笑道:
「賢侄遠道而來,旅途勞頓,快請坐下一起用膳吧!」
「多謝二伯父,小侄恭敬不如從命!」賈雨村沒有謙讓,而是很自來熟地坐到飯桌邊。
這倒不是他不知禮數,而是他摸准了賈政的脾性。
賈政為人端方正經,胸無城府,有幾分真性情,喜歡直來直去,不喜矯揉做作,若是推三阻四,扭捏作態,反倒會讓他反感。
賈雨村的這點小心思已經被賈琛看穿,但他看破卻不說破,現在自己無權無勢,人微言輕,只能謹言慎行,等以後科甲及第,為官做宰,再收拾賈雨村這些包藏禍心的小人也不遲。
賈雨村原本是來央求賈政幫忙舉薦做官的,但他心知吃飯時不宜談論此事,便只談風月,不談官場,引經據典,賣弄才學,以此來提升自己在賈政心目中的分量。
賈雨村雖然是無恥小人,但他確有真才實學,只用一頓飯的工夫,就讓賈政刮目相看,青眼有加。
賈政頗為讚賞地朝賈雨村笑道:
「賢侄博古通今,學識淵博,讓我欣喜不已。說來慚愧,賈家京中八房的子弟大多不肖,沒有肯用心讀書的。
只有琛兒年方九歲,就已把四書五經背熟了,真希望他以後,也能與賢侄一樣進士及第,光宗耀祖。」
賈雨村聞言一驚,他在九歲的時候,也只背熟了半部論語而已,就已被十里八鄉奉為神童,卻沒想到,在這驕奢淫逸的賈府之中,竟有此等少年英才。
「敢問二世伯,那位天才少年姓甚名誰,現居何處?」賈雨村驚奇地問道。
賈政面有得色地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