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責任
見初辰如此,初顏知道他見多識廣,怕是有所猜測。初顏忽然正色道:「冷初辰,若你認得那人,你去追他。」
不等初辰反駁,初顏繼續道:「你是王爺,此事極可能涉及兩國,你既然知道了,不出面是為不妥,而且,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初顏冰雪聰明,又是善解人意。
初辰搖頭,神色隱忍:「我不可以丟下你。」
他怕,她會出什麼意外。
若是黑衣人發現初顏在呢,會不會再對初顏下手?
聽罷,初顏越發肯定,那人很是關鍵。
可冷初辰守著她的決心和行動,也是不可忽視的。
這麼長時間了,就沒有一秒,她不在他或者是思箏眼皮子底下的。
他擔心她,她知道。
可因為一個她,舍了可能得到的情報,初顏覺得不值。
她又不是一定會怎麼樣。
初顏皺著眉:「你若不去,我就自殺。」
聽見這話,初辰愣了一秒。
隨即,渾身止不住開始顫抖起來。
卻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並將初顏攬在懷裡:「不要嚇我……」
初顏見此,面色冷然,知道這威脅生效了,於是繼續道:「你去吧,我保證無事。喏,她盯著我的,你可以回來多看看我。」
初顏指的是思箏。
初辰搖頭,幾乎說不出話。
天知道,他怕。
初顏終是不忍,抬手拍了拍初辰的後背,柔聲道:「別怕……我只是不想要自己成為一個累贅。你若事事因為我耽擱,我豈不是更無顏苟活。」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那些事情,都沒有你重要!」
「我知道。」為了我,你舍下了你母妃的病,舍了與木小沐的婚事,「我知道就夠了,不是么?」
「不,初顏,你不要……」
「你相信我好么,你給我機會,讓我知道你信我。」
話畢,屋子裡是久久的沉默。
只等初辰的顫抖平復下來,將初顏鬆開了些。
「初顏,你若騙我……」
若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再走了,或是尋死,他怎麼辦?
他發現自己沒辦法。
除了……
「初顏。」他認真喚著她的名字,將微微濕潤的目光定在初顏目光中,沉聲道,「我真拿你沒辦法。但是……你希望我活著對嗎,你好好的,我就活著,不然我陪你死。」
他說,說得認真。
並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唇,不給她反應和拒絕的機會。
初顏羞赧推開,卻推不動,只等初辰一吻完了,似安心了些。
初顏目光飄忽,羞赧之極,是看思箏在一旁杵著,只不過目光不知看向何處。
氣急之下,初顏捶在初辰心口:「都怪你!」
一向清冷蒼白的小臉上,難得帶了些緋紅,初辰看得歡喜,一顆心都柔軟下來。
「顏兒,等我。」
初顏看著她,認真點頭:「我會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被初辰每時每刻盯著成了習慣,見初辰換了衣衫轉身而去的那一刻,初顏忽然覺得世界失了些顏色。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也將他放在了心上。
只是……不可為人知。
初辰離開后,思箏成為了代替初辰,寸步不離初顏的人。
因無男女之防,吃飯穿衣如廁都無法得半刻鬆懈。
初顏苦著一張臉看思箏,思箏表示無奈。
「照顧好你,是公子的命令,也是我的職責。」
初顏欲說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也不算照顧啊。
思箏似是得到初辰的叮囑,知道初顏曾是個口齒伶俐的姑娘,於是沒等初顏開口,繼續道:「見你時刻安好,才算照顧好了。」
時刻,這兩個字,可謂有千斤重。
初顏無言以對,只好不再辯駁。
權當,是初辰還在她身邊陪著她。
初顏不知,初辰此去,九死一生。
初辰循著黑衣人消失的地方,仔細查探,沒多時發現一廢棄的宅子。
進了宅子,只見遍地狼藉,且灰土沉積,像是久無人來的樣子。
不過,初辰在一倒塌的書架處,發現一灰塵被觸摸掉的地方。
想必,此處是機關所在。
白強悄悄現身,問初辰是何計劃。
初辰思量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進入探查,你在外接應我。」
初顏說的對,此事他身為冷朝王爺,是有責任,不可推卸。而最快的方式,不是派人去查,而是他親身犯險。
最快查探,最快判斷,最快解決。
而後回到初顏身邊。
是了,就是如此。
思量完,心安。
白強欲阻攔,初辰自然是不肯妥協,拿出身份威壓,白強便只好擔憂著離去。
初辰這邊潛入敵人內部,不知順利不順利,倒是初顏那邊,不太好了。
是夜,思箏看著第三次翻身的初顏,終於忍不住道:「你睡不著么?」
從前,就連陪初顏睡覺也是冷初辰的專職,雖不說同床而眠,但冷初辰與初顏在同一個屋子裡,每次都等初顏入睡后,初辰才睡。
竟也成了習慣么。
習慣到,他不在,她會睡不著?
初顏下意識否認:「沒,哪有的事兒。」
思箏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笑,轉瞬即逝,並順著初顏的話道:「嗯,你討厭死了公子時刻盯著你,怎麼會不習慣呢。」
說罷,思箏嚴肅了神色,勸道:「還是快些睡吧,今日飯食也沒好好用。休息好了,明日胃口也會好些。」
思箏不會說,她覺得初顏對初辰的離開,不習慣到了吃不好睡不好的程度。
可初顏偏就從思箏的話里,讀出了這個意思。
不管思箏是不是打算點破,初顏卻認真地說:「不要讓他知道好么,我知道你是他的人,可……這對我和他都沒好處,你懂得。」
懂得什麼,思箏懂得什麼?
她只懂得自家公子是頭一遭對一個人動了真情而已。
不,她還懂得別的,一如初顏所擔心的。
他與她身份懸殊。
她許命不久矣。
他除了她,還有別的負擔。
他和她是沒有未來的。
思箏擰眉,沒對初顏所說的「你是他的人」作何辯駁。她的確是冷初辰的心腹,否則,冷初辰離開時,也不至於將自己放在心上的初顏交給她照看。
看向背對著自己的那個身影,思箏頭一次有了些心疼——初顏瘦弱不堪,論顏值自然不算思箏心頭認定的自家公子未來夫人的首選。
再,初顏恃寵而驕,憑著公子對她的喜愛,對公子如此冷漠,無視公子的心意。
還有,初顏拖累了公子,公子本該在京城,為自己和母族掃清一切陰謀和障礙的。
所以思箏並不是很喜歡初顏。
但她唯主子的令是從,所以對初顏照看、照顧,不會流露出其他任何情緒。
但今時今日,思箏允許自己心疼初顏一會兒。
自然,同樣該心疼的,還有她家公子。
畢竟愛而不得的,是他們兩個人。
「好。」半晌,思箏回了一個字。
得到思箏的回答,像是有人肯定了初顏所想:你和他是不能的。於是初顏的心,驀然疼了起來。
初顏晚上沒睡好,早晨醒來的比平日還要晚一些。思箏接到白強的暗號,小心推開了門,與白強在門外商討。
聽聞主子隻身一人前往,思箏擰了眉頭。
白強輕聲道:「你照顧好初顏,我怕是要離開一段時間。我並不放九公子那裡。」
思箏點頭道:「你且去安排,我會照顧好她。」
照顧好初顏,也便是照顧好了初辰的心。
見著白強離開,思箏嘆了口氣,心道為了個初顏,主子可真是連命都不要了——他堂堂王爺,何至於到了親自以身犯險的地步?還不是因為要早日解決此事,來陪初顏?
初顏啊初顏,我忽然希望你能好起來,能配得上九公子。
思慮過後,思箏輕輕搖頭,小心推開了門。
初顏不知何時醒來的,獃獃地看著頭頂的紗幔,未吱聲。只是知道思箏在門外,與白強說了會兒話,而後思箏輕輕推開了門。
初顏便合上了眼睛,當做還未醒。
時間就這麼過了幾日,似是安然無事。
初顏於此地,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所以無事。
而冷初辰,本來也可以無事的。畢竟,冷墨辰並不確定冷初辰沒有死。且,冷墨辰是怎麼也不可能會想得到,冷初辰若是沒有死,竟然會悄悄離開冷朝,去陪一個將死不死的女人尋什麼水。
所以冷初辰在鳳國,本也可以安然無事,因為冷墨辰對於殺死冷初辰的指令,不可能會傳到鳳國來。
但,誰讓冷初辰自己沒事找事,偏要入虎穴呢。
冷初辰小心跟蹤了黑衣人,這才發現那黑衣人雖然是只身前來,但他在此地有組織。
黑衣人與此地的人勾結,出重金賣毒藥。
那毒藥,是黑衣人出給鳳國的人,鳳國的人買來做實驗的。
除了黑衣人,其餘的人也都是一身黑衣,蒙著面,初辰並未見過,而且聽口音,是鳳國的人。
「此番的葯定是萬無一失的!」黑衣人手拿著藥包,聲音里滿是自信。
與之交易的人微微蹙眉,懷疑道:「幾年前你也是如此說,不還是出了差錯?」
聽見這話,黑衣人似是不怎麼高興,握緊了手裡的藥包,一副不打算賣了的樣子道:「效果嘛,篝火會上已經有不少人中招,大人靜靜看著就是。不過既然大人不相信我,那麼這場合作怕是」
不等黑衣人說完,那被稱為大人的忽然看向冷初辰所在,抬手制止了黑衣人的話。
黑衣人只道是那大人懷疑更甚,不相信自己,而且還看不起自己,連話也不給說完。
想他堂堂冷朝皇子暗衛,還從未被人這麼看輕過。黑衣人正要發怒,卻見那大人飛身朝著暗處衝去。
冷初辰被察覺的時候,心道不好。這一被發現,莫說刺探敵人情報失敗,便說自己帶著初顏來鳳國一事,首先就會被黑衣人知道。黑衣人若是冷墨辰那邊的,那麼,自己沒了活路,初顏也沒了活路!
初辰不想被發現,只有逃走。
可這地方是交易之人的地盤,被發現了的冷初辰一人,怎可能敵得過他們這麼多人?
初辰跑出沒多遠,便被那大人追上,二人打鬥起來。隨即,越來越多的人將冷初辰團團包圍。
黑衣人的怒氣還沒發出去,那大人就不見了身影,簡直是連髒話都沒處說去了。
好在另外有人見狀,急忙上來安撫黑衣人:「使者莫怪,我家大人忽有要事處理,請您先隨我到別處休息。」
黑衣人再生氣,也不能朝一個下人發火,一是沒用,二是顯得自己沒風度。於是只好隨著那侍從下去休息,等下再與那大人繼續交談。不過,黑衣人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要將葯價再翻上幾倍。
冷初辰寡不敵眾被擒,唯一慶幸的便是那黑衣人沒有來。而眼前的人,顯然並不認識自己。
「你可有同夥?」那大人厲聲質問。
初辰不講話,只試圖看清眼前蒙面的人,萬一有機會逃出去,抓住這人豈不是可以解開這這毒藥的危機了?
蒙面的大人並不畏懼冷初辰的打量,而且覺得這模樣俊俏的少年頗有些膽識,如果能夠收為己用豈不是更好?
想著,那大人忽然笑了。
「葯可還有剩?」
這話問完,便有另外的黑衣人出來,雙手奉上一個藥瓶:「大人,還有剩餘。」
「很好,他不是說這藥效完美無瑕么。今日,我就要親自試一試。」話是對著冷初辰說的。
於是初辰自然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卻無法躲過。
所幸,他還有命在。
這毒藥是一顆藥丸,入口卻似粉末,想來是可以碾碎於空氣中揮灑的,是以篝火會上,確實是有人故意為之,趁亂下毒了。
冷初辰被逼服下毒藥,而後便聽見周圍響起一陣笛聲。
隨著笛聲,冷初辰見眼前人的唇一張一合,道:「殺了他。」
下意識的,他想遵從這道指令。可內心裡是抗拒的,他不想被控制。
見冷初辰的意識瞬間模糊,且揚起手來就要殺人,那蒙面的大人唇角綻放出一道笑容來:「殺了他。」
殺了誰,冷初辰不知,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可這道指令,像是魔咒一般,控制著他。
雖然,他覺得自己仍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聽那所謂的指令,但,冷初辰不想被眼前人知道自己仍有思維能力,於是他便順著那人所想,出手殺了人。
殺了誰,他也不知道,隱約只知道殺了人以後,他還想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