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逝時亦如風（1）

「殿下！殿下！不好了！敵軍已攻破鄴城。」一名宮女急沖沖的跑進來。

「哦。」聽到這個消息，風千伊一點也不意外，而是繼續著手下的動作。輕輕抿了一下口脂。

「殿下！鄴城一旦失守，皇城危在旦夕啊！我們逃吧！」

「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風千伊瞧著銅鏡中的自己，側身問道：「清兒，本宮美嗎？」

「殿下，美極了。」清兒跪下泣不成聲，她侍奉公主多年，自然懂得公主的想法，公主想，殉國。

「你走吧！」

「殿下！奴婢願追隨殿下，生死與共！」清兒跪地磕著頭誠懇的說，眼角淚流不止。

風千伊心裡不感動是假的，但是也清楚，現在可不是講主訴情深的時候，她想清兒活著，她不能那麼自私！

「出了這皇城，有多遠滾多遠，本宮不想再見到你。」

風千伊厲聲斥罵道，大袖一揮，梳妝台上的胭脂首飾盡數砸落在清兒身前。

「殿下！」

「滾啊！」

「您……保重！」

待清兒走後，風千伊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想殿外走去。

宮女太監大多忙於奔命，而那貪財之人為爭奪那一點金銀珠寶吵鬧著，獲勝那一方捐了珠寶跑路，敗者則癱坐在地上哭鬧，場面一度混亂。

但這都與她無關，她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平時阿諛奉承獻殷勤之輩對她不屑一顧，自顧自的衝進其他房間，搜尋著被人「遺落」的珍寶。

走到一處僻靜的院落，便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推開門，便看到一位白衣男子在撫琴。

「在下屋舍簡陋，也沒什麼可以招待，公主請回吧！」男子抬眸看見來人後，收起琴便向屋內走去。

「燁，你我想見非要這般唇齒相譏嗎？」風千伊望著嗎遠去的背影，悲痛欲絕。

「你為了榮華富貴放棄我那一刻，你我本該就是這種結局。」說著男子正欲關上房門。

「也罷，也罷，今日前來本就不是讓你原諒我。」風千伊將手中的酒放在石桌上，自顧自的倒了兩杯酒。

「明日我便外嫁於晉國和親，你不送我一程？」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下聘，迎親，遲則半月有餘，為何這般匆忙？」

「我也不知，但念在相識一場，可否與我共飲一杯，就當送行如何？」風千伊端起酒杯正與遞給皇甫燁。

皇甫燁直接無視：「草民一介布衣，怎敢接公主敬的酒。」說些端起旁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送行酒，草民喝了，公主，請回吧！」

「你果然還恨我。」

「草民哪敢記恨公主。」

「當年你明明許諾——」

「是公主負我在先，當初的諾言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不作數？」風千伊忽然笑了，將手中的酒杯擲在地上。

酒杯碎了，酒灑落在地上，泛起陣陣白煙。

「酒有毒！你——」

皇甫燁捂住胸口釀釀蹌蹌倒退數步，只感覺五臟六腑撕裂了一般難受，喉嚨湧上一股腥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騙我，你又騙我……」

「燁，你聽我說——」

「我不聽！」

風千伊上前扶住皇甫燁，卻被狠狠推開，「風千伊啊！風千伊！我真沒想到你心腸如此歹毒！」

「我皇甫燁在此立誓，生生世世與你風千伊不復相見！」皇甫燁指著風千伊，眼裡滿是厭惡與恨意。

說完這話，皇甫燁身子一輕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一字一句都錐心刺骨，風千伊跪在地上痛哭出聲，「燁，今天的這身紅衣本就是為你而穿。」

「父皇拿你性命威脅我，所以我只能答應和親。」

「你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啊！定不想做那亡國奴，所以我瞞著你。」

「很多時候，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還有就是，對不起。」

「我們今生有太多誤會，黃泉路上我細細說與你聽。」

端起酒壺倒上一杯，安靜的躺在皇甫燁身側，十指相扣，閉上眼的等待著死亡的到臨。

——

「多謝孟婆通融。」

「不喝孟婆湯便入輪迴，對靈魂的創傷是極大的，姑娘你要想清楚。」

「我意已決。」

奈何橋上，風千伊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轉過身，毅然決然跳進輪迴之境。

燁，我來尋你了……

——

輪迴之境一世又一世，漂泊世間。

風千伊看著自己支離破碎的靈魂體，怕也撐不過下一世的輪迴之境了。

也罷，也罷。

尋他七世無果，累了，也倦了。

黃泉路上的彼岸花，一如來時紅的妖艷嫵媚，紅的觸目心驚，紅的像那年他衣角的血花。

「彼岸花，彼岸處，映萬重，幽冥路。花開葉落無雙生，相思想念永不復，相思想念永不復……」耳畔又傳來那熟悉的歌謠。

腦海中又想起他那天訣別的話語——我皇甫燁願與你風千伊，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生生世世不復相見，呵呵！好一個不復相見！

風千伊輕折一朵彼岸花，釀釀蹌蹌的來到奈何橋。

「你的三魂七魄組在一起都困難，還要繼續嗎？」孟婆看這眼前消瘦不堪的女子，不免有些心痛，哪位又怎狠的下心。

「不了。」風千伊搖搖頭。

「放下了？」孟婆不確定的問道。

「放下了，早該放下了。。」風千伊點點頭。

「喝了這孟婆湯，了卻這一世情仇！」孟婆端著一碗湯遞於跟前。

「孟婆，你說忘川河下是什麼？」風千伊雙眼無神的看著橋下。

「忘川河連接著那天河之水，冰寒刺骨……」還沒等孟婆說完。

風千伊跳在那橋欄上：「別了，孟婆。」

「千伊姑娘！不要！」孟婆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手中的彼岸花飛舞在空中，想極力握住那份美好，卻近在眼前夠不到。

只感覺陰風陣陣，透骨的寒意襲來，便沒入了忘川河。

「千伊！」耳畔似乎傳來熟悉的聲音，定是我出現幻聽了，他怎會出現呢？畢竟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既你已厭惡我至此，我便不礙你的眼，這忘川河魂飛魄散永不入輪迴，便是我最好的去處。

最後好像聽到了一道痛哭聲，是那孟婆捨不得我吧！之後便沒了意識。

——

「煩請鬼差大哥通融，我想與我夫君道別。」

「不可。」

「既然不願相認，為何救我？」

「姑娘你認錯人了。」擺渡人壓低帽檐，沉著臉冷冷的回答道，手慢慢的划著船

「哦？是嗎？」風千伊笑得甚是凄涼，「皇甫燁，你終究不懂愛。」

風千伊縱身一躍，跳入苦難之河。

我風千伊也有自己的驕傲，從不是什麼死纏硬打之輩，既已放下，便不再拾起。

皇甫燁，那天你終究沒來。

握不住手中飄零的飛花，等不到當初純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