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釜底抽薪

早上9時，鄭義開著車離開了酒店

柯雲偉開著車往市近郊的4s店開去，車已經過了保養期好久了，過完端午，還要出趟遠門，想著先把保養給做了，看著自己這個雖然開的時間不是很長，可是已經顯得落伍的車，柯雲偉若有所思。前面的紅綠燈已經在閃黃燈了，柯雲偉無奈的將車停到停止線前面，還沒等停穩呢，「咣當」一聲響，隨著輕微的推背感，柯雲偉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車讓人給懟了。

柯雲偉打開車門走下了車，往後一看，一輛大越野直接給懟自己車屁股後面了，撞出的凹槽讓後背箱的蓋板微微翹起，更讓柯雲偉來氣的是，後面的大越野只是保險杠上的漆花了點，正想發火的時候，大越野上的鄭義，開門走了下來，滿臉堆著笑，拿著一包中華煙，抽出兩根，遞給了柯雲偉，柯雲偉一瞄5字頭的，一邊接過來，一邊半埋怨，半解嘲的說：「怎麼了兄弟，拿汽車當坦克開呢，」

「對不住，對不住，剛接電話去了，沒留神，您人沒事吧！」

「人倒是沒事，您看我這車，好嘛，今天本來是去做保養的，這下非大修不可了」

「人沒事就行，修車小事！」

柯雲偉仔細打量了一下說話豪氣的鄭義，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一身中山裝，一看就是高價貨，脖子上戴著象牙的鏈，觀音的牌，手上的蜜蠟串個個龍眼大小，雞油黃，微微泛紅的顏色，顯示出主人細心的保養和盤玩。

正在這時，綠燈亮起，後面傳來了喇叭催促的聲音。鄭義往後看了看「咱別耽誤別人了，開路邊再說吧」

「不報警處理？」

「別啦，別給警察同志添麻煩了，我全責，我負責所有修理費用」

「那我拍個照先」

「別拍了，放心吧，我保證讓你滿意」

看著鄭義的一身行頭，柯雲偉也沒一絲猶疑，上車就把車開到了路邊，

鄭義的車也開到了柯雲偉的車後面，下車就走到了柯雲偉的車窗前，「你也別下車了，咱們直接4s店吧，給你換原廠全新的」

「行吧！4s店就前面50米就到了」

「那我跟著你走」兩個人的車直接就開進了不遠處的4s店。

進了4s店的修車車間，鄭義招呼來一個客戶經理，「你看下，除了后擋板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修理的地方都瞧仔細了」

聽著這話，柯雲偉心裡美滋滋的，他明白就算是報警，一般來說也只需負責損壞的地方，可是人家直接將所有老傷都承擔下來了，明顯是在給自己實惠，可嘴裡還得客氣的讓讓。「這個不合適吧，修車屁股就行了」

「沒事，讓他先給診斷診斷咱們去vip休息室坐會兒」

兩人來到了4s店的休息室，4s店的招待給兩人端來了兩杯茶，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鄭義遞上了煙，兩人將煙點上。

鄭義指了指柯雲偉手上的金剛手串，問了句「幾瓣的？」

「六瓣的」

「哦，生意人帶六瓣的合適，你這個籽大小還行，不過就是紋差點，好在皮色不錯，像是一棵樹的」

柯雲偉看見別人一語就道出了自己手串的缺點，臉色微紅，些許尷尬的笑著說「我這個是便宜貨，跟你戴的比不了」

「咳，都是玩玩，附庸風雅而已」

「男戴觀音，女戴佛，兄弟也是信佛之人吧」

鄭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象牙觀音牌，漫不經心的笑言到「生意場中，總會有些不成文的規矩，信與不信咱都得跟著做，自己踏實，別人也心安，對不對」

「那倒是！」

鄭義壓低了聲音，像是怕別人聽到一樣，「你要是說真一心向佛，這象牙的東西就不能戴，佛忌殺生，不殺生，這象牙哪兒來呢！」說完這話，兩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來。

柯雲偉還沒等笑完，一臉神秘的跟鄭義說道「有些事你還真就不能不信」

鄭義挑了挑眉毛「喔」

「真是的，你像我吧，結婚了幾年，媳婦老沒懷，後來兩人許了願，說懷上了就上觀音廟還願，你猜怎麼著」

鄭義客氣的笑了笑，表示對柯雲偉的回應

「許了願沒幾個月，真就懷上了」

「哎喲，真的啊」

「就是啊，你說巧不巧」

「那是有點巧，不過這個世界上的事，還真有許多解釋不了的地方」

「誰說不是呢！你猜怎麼著？找老中醫把了脈了，還是一男孩」

「哦，那恭喜恭喜」

柯雲偉這時的臉上更多的是得意，佛光神跡照射著自己的人生，守護著自己的靈魂，是一件讓人無論在何時都能驕傲並炫耀的事情。這時候，4s店的客戶經理，拿著一份修理合同上來了，遞給了柯雲偉，柯雲偉看了一眼修理項目，臉一下從髮根紅到了脖子，雖然知道自己不用付錢，但是也驚訝於4s店的黑心程度，以前自己也聽說過4s店對於事故車的修理能黑到頂點，但這份合同也出於自己的意料之外，「你，你們這不是訛人么？」柯雲偉用憤怒掩飾自己的尷尬。

客戶經理心無波瀾的依舊帶著八顆牙的微笑「我們用的都是原廠配件，價格是比一般的修理廠稍微高一點」

還沒等柯雲偉接話，鄭義輕描淡寫的說了句「給我看看」

柯雲偉忐忑的遞過了合同，自己對眼前的這個人的經濟實力是有所估量的，但是要讓別人承擔不該承擔的東西，柯雲偉心裡也是沒譜的，並且懷著一絲歉意。

但接下來鄭義的一句話讓柯雲偉驚掉了下巴「這兩個車燈，有led的么？」

「有」客戶經理明顯又多亮了幾顆牙。

「車燈換led的，輪胎有米其林的么」

客戶經理這次先笑了，然後快速答到「有，有的」

「那就用米其林的」說完鄭義把合同遞還給了柯雲偉，「柯先生再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換換的」

柯雲偉紅著臉接過合同，仔細的一條條看了下，心裡暗暗想「發動機給我換了算了，換完了就是輛嶄新的車了」但是柯雲偉還是沒好意思說出自己心裡的話，「行了，行了，行了，這夠可以了」，

「那柯先生最近需要用車么」

柯雲偉話接的極其不好意思「端午節過後要出趟遠門」

「沒兩天了，那這樣，我給你們4s店加10個工時，你們務必讓柯先生在端午節后能提到車，可以么？」

客戶經理收起了嬉皮笑臉「沒問題」神情如同在宣誓。

鄭義站起來說了三個字「走，交錢」話里沒有埋怨，沒有不願意，沒有炫耀，沒有驕傲。

交完錢的鄭義，拿著合同和發票，來到了臉還在發燒著的柯雲偉面前「柯先生，這是合同和繳款的發票，您收好，合同上寫明了，端午節過後，您隨時來提車」

拿過發票和合同，柯雲偉疑惑的問了句「不就是追了尾，您花這麼多錢，這我太不好意思了」

鄭義爽朗的接過話頭「柯先生，不用不好意思，其實該我感謝您」

「啊？！」

「是這樣，我不是本地人，車是我問朋友借的，說好了今天中午就要還，朋友中午就出發去旅行了」鄭義又遞上一根煙「感謝您相信我，沒報警，沒報保險，如果那樣，我中午肯定是還不上車了」

「哦~」柯雲偉這時才明白這個陌生人如此大方的原因，但是卻有想不通的地方「讓你朋友晚點出發不行么，您這能省不少錢了吧」

「呵呵，柯先生，你問我信不信佛，實在話，比起信佛，我更相信一個人的誠信和善意，能給一個人帶來好運和庇護」

柯雲偉皺起了眉頭，這個說法當然很有道理，可是在柯雲偉的人生觀里，這並不是主流的信仰。

鄭義接著喝了口茶「我在很年輕的時候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富商新買了一處莊園，請了位風水先生來幫自己看風水，當風水先生跟著富商來到莊園的門口，突然富商拿出了商量好的錢遞給了風水先生，並且告訴風水先生不用去看了。風水先生很奇怪便問富商，富商這樣說道：我看園裡鳥驚起，還有孩童的笑聲，肯定是附近的小孩貪玩去園裡的樹上摘水果，如果我們現在進去，小孩受了驚嚇萬一跌下樹來受傷，雖然我沒有任何責任，可是我內心會不安，風水先生感嘆富商的善良，提出沒有做事就不能收富商的錢，可是富商卻說，看風水是商量好的事情，耽誤了風水先生的時間，雖然沒看，卻不能不講信用，於是風水先生就收了錢離開了，後來才知道，風水先生是附近的盜匪所扮，本來是來探路的，可是感嘆富商的善良，自己又得到了錢，從此再沒有找過富商的麻煩。從此之後，我做人做事，就按懷良善，講信用來做，結果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有了現在的成色」

柯雲偉此時已經聽著鄭義的話出了神，想著什麼事情。被鄭義遞上的一根煙驚醒，

「柯先生，你車在修，我送你回去吧」

柯雲偉若有所思的說「不用了，你趕著還別人車，你先走，我等下自己回去」

鄭義此時卻也沒有客氣「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咱們電話再聯繫」

「好嘞」

兩人握手分別，看著鄭義走出4s店，銷售經理翹著屁股，躬成90度的送他離開，柯雲偉嘆了口氣，一種無以明狀的情緒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但在心頭鬱結，不可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