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我有名字
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他心頭很久,也讓他欲言又止了很久。
他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問我。
他沉默了。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說出口。那麼他們連表面的情誼無法維持著了。
這就像一場高手的內力比拼。誰要先泄氣,那麼誰就先輸掉這場遊戲。
玩遊戲,他從來就沒有輸過。這一次也一樣。
他忍著嘴角的痛,扯了一個還算可以的笑。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他凝視著他,眼神里的東西是他一時看不懂的。
深邃的眼眸帶著似笑非笑。說:其實你也挺有名的。
他這便宜哥哥的話,又成功的讓他一愣。他不明白他說的是他打架的名氣,還是他是狐狸精兒子的名氣。
他開始有點較真,其實這兩種都一樣。並沒有必要分那麼清,知道他的都知道,不知道他的也聽說過。
他帶著玩笑的語氣,說:如果這一次我挺過去,那麼……以後我教你打架。
他的話並不誇張,漸漸虛弱的心跳,告訴他:也許這一次,他即將去天國了。
他最後的意識,還停留在他便宜哥哥似笑非笑的眼眸。
迷迷糊糊,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的便宜哥哥好像說——類似這樣的話:你怎麼可能輕易死去。
他記得也不是很清楚。直知道那語氣淡淡的,又像從幽谷傳來的。讓他分不清楚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也許他沒有去天國的資格。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心想。
他不用出去看也知道。此時的小草,還嫩嫩的,嬌柔的纖細的葉子上還掛著雨露。
雨好像停了,窗欞上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著。可是病房裡卻寂靜,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他看著這還算豪華的病房,嘴角淺笑。他倒是一點都不跟他省錢,不過也對,他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也不知道給他找一個護工。他又開始在心裡吐槽他。害得他醒來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其實身上傷,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嚴重。他住了有三天院,就回學校上課去了。在這期間,他那便宜哥哥來看望他兩次,還裝模作樣的,給他買了兩束漏斗形劍蘭。
他撇了撇嘴。這像漏斗一樣的花,有什麼好看。比起劍蘭,他更喜歡明艷如海棠、如火如無憂花。看著就充滿了冉冉的生命力。只是好像這種花,花店並沒有吧。他不知道,反正他又沒買過,更不可能去拿著花去看望誰。
他面帶嘲笑的對他說:小小的年紀就知道附庸風雅。下次來看我的時候給我帶一束玫瑰,這個我還比較喜歡。
他的願望並沒有達成。因為他第三天就沒有來了。其實說實話,他還挺失落的,但他也不知道失落個什麼勁。
出院的頭一天晚上,他就去報仇去了。因為他知道,如果這次不找回面子的話,那麼以後他的日子,並不好過,只有把他們打怕了,才不敢肆無憚忌的傷害他。
他出院一個星期,他都沒有遇見他,那個便宜哥哥。儘管他在那個路口上徘徊很久,他彷彿像消失了一樣。這讓他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俗話說得好:狠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就是那個不要命的,所以才能成功地把比他高一頭的男同學,打趴在地。
其實他是偷襲,趁著他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開始復仇。雖然他說他不要命,但是命只有一個,他也不會傻乎乎的,在他們一群人的時候找上門來。
他眼角的血已經掩蓋了他一隻眼,像小溪一樣的血液,從他的額角流到他的脖子上,藏匿於他衣服里。
現在的他半彎著身子,看著腳底下的那個人。比他更慘。他鬢角處的血液滴在他的身上,一滴一滴的。
他說: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顧霖。
一字一頓,彷彿怕別人聽不明白。
高個看他像地獄使者一樣,開始害怕了。他哭得稀里嘩啦,鼻涕流到了嘴裡了。
他說:我記住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真服了你了。真的。
他還是那樣凝視他,細長的眼睛裡面好像有冰刃一樣。看的他心裡發寒,他不知是不是在考慮他話的可信度。可是……他已經等不及了,他馬上要解放了……
就在他褲子流出熱水的時候,他終於放過了他,他嚇得連滾帶跑捂著臉跑了。
他已經開始想象到了——明天上學時,估計校園裡的流言,早已經滿天飛了。
他開始後悔。如果上一次他沒有手賤、腳賤、嘴賤找他的麻煩。那麼,此時他一定在某個遊戲廳,也就不會如此狼狽了,還有明天的流言蜚語,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他看見那個高個兒跑遠,眼前一黑,如果旁邊不是牆的話,那麼,此時的他已經倒在地上了,而且,還躺在了那個男人的尿液上。
被那個男人砸破的腦袋,還在一陣陣發懵。
剛才就是一場精神力的對決,誰先崩潰,誰就輸。好在,剛才那個高個,在他要暈倒的前一秒,投降了。
他靠在冰硬的牆上,胡思亂想著。
他在這個衚衕里,大概有半個小時,鬢角上的血已經幹了,他腦袋已經沒有那麼暈了。他要準備回家了,估計家裡的飯菜都涼了。好在他比他母親聰明,知道怎麼用微波爐。
走之前,他又看了地上一眼,圓圓的,深褐色的看不出名的東西。風已經把血吹乾了。那一灘水,還有他額角的傷,提醒著他。驚險的那一幕。
久病成醫,這話並不假。他回到家裡,簡單的把自己的傷口處理一下。
此時,微波爐已經把飯菜加熱好了。鐘點工阿姨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香噴噴的飯菜,他卻一點食慾都沒有。
他嘆了一口氣。回到卧室,難得的早早睡下。
生活一如既往的艹蛋。
看著校園裡那逐漸成長的花草他心裡思念的情緒,就如那春生的藤蔓一樣,縮緊著他的心神。
他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見到他的母親,讓他看著就心生厭惡的父親,也沒有再來了。這種糟糕的感覺,竟讓他有一種世界都遺棄他的感觸。
他才十歲呀。竟讓他有一種活著就是折磨的領悟。
他想。有可能母親會在他11歲生日時回來,也許她現在做一項很重要的工作。
從小到大他母親的工作,對他來說就很神秘。經常一出去工作,兩三天才會回來,這都是最常見的,但是這已經兩個月了,看來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工作。
他沒有想到他,那個便宜哥哥會再次找他。
他看著出現在他,校門口的某人心想。
他還像天邊的雲一樣那麼潔凈,一個星期沒見,他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了,深邃的眼眸,注視著他時,卻給他一種桑海滄田的感覺。
莫不是他的母親也消失了。他如此惡劣的想。
這樣想著,他輕輕地笑出聲來。
他並不明白他在笑什麼。
他的便宜哥哥讓他上他的黑色保時捷。
黑色的保時捷把校園遠遠地拋在後面。黑色的保時捷里司機小哥,全身貫注地開著車。他的便宜哥哥緊緊的抿著嘴,一聲不吭,像和他比賽,誰先說話誰就輸,這種幼稚的遊戲。
他安然自得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他倒想看看,他這個便宜哥哥倒底什麼時候開口說。
他才不會有那種,他閑著無聊,繞了半個小時來找他玩的想法。
就在他快無聊的睡著了時,他那個便宜哥哥綳著臉開口了。
說:上次你不是說要教我打架嗎?
親們。你知道嗎?他這句話剛落,他的腦袋差點磕在玻璃窗上。
他說:你不是說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嗎?怎麼才幾天沒見,就不想當好孩子了?
他記得他當時應該是這樣說的。
他並沒有扭頭看他,望著正前方沉默著。
他撇撇嘴。在心裡暗罵他又玩兒深沉。
司機小哥把車開到一個公園旁邊,開門走了下去。
他又開口說話了,聲音像哭了很久的那種沙啞。
他說:我母親病了,已經卧床了一個星期了,她是被我父親氣病。我父親應該和你父親是同一種,都是那種風流浪子,沒有責任心的人。
不是同一種人,而是壓根兒就是一個。他在心裡這樣默默的說。
他問:這和你打架有什麼關係?
他告訴他。說:我的父親有一個私生子,和我差不多大。
聽到這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心皮肉跳是有的。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輕了,他故作,呵呵,直笑。
其實鬼知道他想哭的心都有。
那你想幹嘛?他說話時聲音都帶著顫音。仰制不住的。
他那個便宜哥哥冷笑。他在想。還好自己沒有坐在他的對面,要不然,他感覺自己內心的恐慌,都會被他看穿。
他把他便宜哥哥,形容中央空調真是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在他哥哥扭頭看他的那一眼起。徹底粉碎。
那眼神讓人看了,就彷彿深陷野獸群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