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就是這麼生活的?
「裡面他們喝得正興頭高,吵得很,沒法說話。」
顧恆止摸了摸下巴,一臉玩味地說:「你跟那女的很熟?」
黃澤正沒回答。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黃澤正將煙蒂掐滅,彈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怎樣?」黃澤正問。
「什麼?」顧恆止反問。
黃澤正皺眉,「托你打聽的事!」
「噢,做東的是越麗服裝公司,你的小甜心應該是業務員,請的是某個服裝生產商的業務部經理,高鵬。」他頓了頓,說:「嘿,我剛進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你那小甜心要與高鵬喝交杯酒呢!」
成功看到黃澤正皺起眉,他心裡一樂,面上依舊不露聲色,「氣氛那叫一個熱乎喲,高鵬看你那小甜心的眼神,嘖嘖嘖,就像饑渴的獵人看一獵物似的,那個火熱喲……」
他又停了停,望見黃澤正嘴角緊抿,擱在窗台上的右手捲曲著慢慢握緊,那是他發怒前的徵兆,顧恆止語調一轉,「但是,我成功地阻止了這杯交杯酒!」
嘿嘿,雖然他很想欣賞下黃澤正的失控表情,但是呢,再說下去,以他對這傢伙的了解,只怕這怒火首當其衝就會把他燒成灰。
「所以……」
「所以?」
「所以,你欠了我個人情。」顧恆止笑嘻嘻地總結道,轉身往包廂走,在門口又停住,轉頭說:「哦,還有,我剛才對你的小甜心說,讓她散場后等我,我送她回去。我想,你對這樁美差應該沒有異議哈?所以,待會我跟他們換場子繼續喝酒去,就不算上你嘍。」
他沒有進去,倚在窗邊,又點了一支煙。
他從前也抽煙,但沒有癮,後來同她在一起后,她討厭煙味,他就極少抽,回到家后是從不碰的。
可後來……
無數個夜深人靜,面對沒有她的夜晚,唯有指尖一點星火令他感覺一絲溫暖,後來,他的煙癮就越來越大。
……
周荷拿出手機看時間,九點半,這頓飯,整整吃了三個小時,真像打了一場仗,令人開心的是,是勝仗。
孫韓文在收銀台買單,高經理一行人已先走了。
她與陶桃站在大廳里等孫韓文。
孫韓文買好單過來,對她說:「周荷,今晚這合同,之所以能這麼順利拿下,你應該知道吧,高鵬是給了顧少的面子呢,你回頭好好謝謝人家。」
周荷心裡其實早就猜到了,問:「顧少……到底幹嘛的,這麼大面子?」
孫韓文驚訝:「你不知道他幹嘛的?他不是你乾哥哥么?」
周荷呵呵乾笑:「我沒問那麼多嘛。」
「哦,他爸爸是稅務局的顧局長。」
話說到這份上,周荷自然就明白了,那個顧少是幹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個面子大的老爸。
「好了,我喝了酒,也不方便開車送你們,分頭打車回去吧。」說完,他就走了。
陶桃就住在這附近,見周荷臉色太差,讓她跟自己擠一晚,周荷卻說會認床,堅決要回家。
送走了陶桃,周荷才轉身看站牌,卻發覺沒有直達公交車回家,轉車的話,估計來不及趕上末班車。
看到有空的士過來,想攔下,轉念一想,又放棄了。
從這裡打車到家,至少需要五十塊,這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算了,先轉公交,再打車吧。
起身時,胃部忽然傳來一陣疼痛,讓她直不了身,她又坐下去,接著,強烈的嘔吐感襲上來,她沒有力氣跑到垃圾桶旁,蹲在馬路邊張口就吐,胃裡的東西像是失控的水龍頭般,嘩啦啦地噴洒而出。
昏黃路燈下,她微眯著眼,看見那堆嘔吐物里,大半的顏色是暗紅的,酸臭味里夾雜著一絲絲血腥的味道。
而胃,疼得更厲害了,她的臉因痛意皺成了一團,在愈加強烈的昏眩感中,她感覺有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而後,有人蹲在她身邊,一張紙巾遞到她眼前。
「謝……謝……」她虛弱側頭,看到來人,不禁一愣。
怎麼是他?
黃澤正的視線已被那堆嘔吐物吸引,他臉色剎那變得很難看,俊眉緊蹙,偏頭盯著她:「你就是這麼生活的?」
周荷想開口反駁說,先生,我怎樣生活,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可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傾身,張嘴又吐了許多,整個口腔里都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黃澤正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周荷想反抗,也已經沒有力氣,只得隨他用紙巾擦拭掉她嘴角的殘留物。
忽然,她身體一輕,整個人已被他騰空抱起,朝不遠處他的車走去。
周荷沒有反抗,胃實在太痛了,索性閉著眼睛,挨得這麼近,她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清冽的樹木香中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那麼熟悉。
她心裡忽然就有點難過,所有的堅強像是被這種熟悉的味道擊潰,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軟,她怕自己落下淚來,側了側頭,將臉孔埋進他胸膛。
黃澤正低頭看了看她,沉默著,加快了腳步。
八點四十就散了飯局,他將車停在餐館門口,一直等她出來。
他看到她與另一個女孩站在大廳門口,只一個側面,看出她略微蒼白的臉色,她眉眼間的疲憊。
後來,她送那女孩去坐公交車,他開車跟過去,就停在站台不遠處。而後,看見她蹲在路邊嘔吐,當看見她面前的嘔吐物里竟有血絲,他的心驀地一緊。
他明白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站在她面前,可卻還是放不下。
打開車門,將她平躺放在後座,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又從雜物箱里翻了翻,終於找到一個塑料袋,塞進她手裡:「如果想吐,用這個。」
她緊緊握住,點頭。
他上了駕駛座,將後視鏡放低,正好可以從裡面清晰地看到她,微微側頭,說:「車速會很快,你穩當點。」
也沒等她回應,他發動引擎,車子飛快駛出去。
黃澤正調出導航儀,飛速查找最近的醫院,還好,市第三醫院就在附近。
後座上,周荷的呼吸聲愈加急促,蜷縮成一團,臉色越來越蒼白,又爬起來吐了一次,車廂內飄散起淡淡的異味。
他時不時從後視鏡中望著她,嘴唇抿得緊緊的,握緊方向盤的手指竟在微微發抖。
他一顆心懸得高高的,若不是在開著車,他的視線一秒都捨不得離開她。
前方遇紅燈,他抬眼打量,十字路口恰好沒有車開來,他一個提速,迅速超前車,沖了過去。
短短的一程路,他覺得格外漫長。
車子終於停在了醫院門口,他將她抱起,飛速沖了進去。
喝酒過度引發的胃出血,及急性胃炎。
她被送進輸液室打吊瓶,在藥物作用下,疼痛得到了緩解,沉沉地陷入睡眠。
他坐在病床邊,將她冰涼的手指握在手心,想起醫生說的話。
「你是她男朋友?」醫生問。
他愣了下,而後點頭。那你應該知道她的胃很不好,怎麼還讓她喝這麼多酒?」醫生責怪地看著他。
他傾傾嘴角,沒有做聲。
「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再這麼喝下去,小命都要玩完!」醫生開著藥單,嚴厲警告。
「我不會再讓她沾酒的。」他說。
他望著她,她臉色依舊蒼白,哪怕在睡夢中,眉頭依舊蹙著,似是有天大不開心的事。
黃澤正從病房的窗戶里望出去,一輪圓月靜靜掛在天邊,月色如許,任歲月如何變遷,它始終不變。而他跟她,不過短短數日,卻早已今非昔比。
收回目光,幫她將被子掇了掇,他起身,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走廊盡頭,拿出手機,撥通了顧恆止的電話,等了許久,才被接通,電話那頭有點吵,音樂聲以及喧嘩聲,大概是在酒吧。
他蹙眉,沒有開口,等了片刻,電話里終於清靜,顧恆止說:「黃大少,啥事呀,我們正喝得開心呢!我到洗手間來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