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談判（一）

周四一早，楚暮在星漢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見到了韓晉羽。

「韓叔叔，好久不見」楚暮笑意盈盈地伸出了右手。

「小暮，仔細算來，我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想當年你還只是個這麼高的半大小子」韓晉羽說著伸出手比劃起約莫18歲的楚暮的身高，「沒想到如今已長成這般大人摸樣，還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三楚集團的一把手，真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韓晉羽雙手緊緊握住楚暮的右手，轉頭向齊宣嘖嘖稱讚道「老齊啊，看看小暮，再看看咱們，真是江山輩有才人出，不得不服老啊」

齊宣微微一笑「韓總您過謙了，如今的江城地界，還有誰不知道您的赫赫威名。想您這麼多年叱吒商界的手腕和魄力，是我輩都望塵莫及的。在您帶領下的星漢集團如今更是蒸蒸日上。現在的您，正可謂功成名遂、如日中天。以您的資歷和經驗，是我和楚總要多向您學習和指教才是。」齊宣一上來便圓滑老練地吹捧了韓晉羽一番，聽得對方心花怒放。

「咳，哪兒里，哪兒里，全靠同行和好友們的幫襯。倒是賢侄你和老齊今日親自光臨我們星漢集團，不知有何賜教？」韓晉羽引著楚暮和齊宣落座后，擺弄著茶几上陳列的一套外觀精美且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茶具，一邊給楚暮他們沏茶，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問起。

楚暮還是保持著他慣有的職業微笑，笑著說道「說賜教，真是折煞我了，韓叔叔。今日突然造訪，若說只是敘舊，未免顯得有些造作。如剛才齊叔叔所言，以您在江城的地位，我們今日特來叨擾，是想跟您談合作的」楚暮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合作？」韓晉羽挑了挑眉，將剛剛斟好的兩杯茶依次遞給了楚暮和齊宣。「洗耳恭聽」韓晉羽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楚暮從齊宣手裡接過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后遞給了韓晉羽。「韓叔叔，這是我們三楚地產和江城製藥的土地買賣合同，請您過目」

韓晉羽翻看著合同「小暮，這是何意？」

「韓叔叔，這是當年我們和陳力簽訂的土地買賣合同，後面是江城製藥的土地產權證。而這，是我們三楚地產與你們星漢集團的土地轉讓合同」說完楚暮將兩份已經由他簽過字的買賣合同遞了過去。

「嘶」韓晉羽皺著眉拿手指摩挲著合同，沒有打開，沉默了片刻后說道「賢侄，恕韓叔叔說話不中聽，我們星漢集團雖然只是個小本經營的本地企業，規模體量更是沒法和你們三楚集團相比。但在江城，還不是誰隨便拿份合同就可以讓我們接手的」

「韓叔叔，您誤會我們了」楚暮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微攏著置於身前說道「我說了我們今日是來談合作的，而這份合同恰恰就是我們三楚拋出的『橄欖枝』」楚暮微微停頓了一下，見韓晉羽沒有要打斷的樣子，繼續說道「江城製藥，地處興源江下游，毗鄰浣溪沙度假村，廠區一公里之外就是江城一號高速的入口。我想如果能把這片土地納入整個度假村的規劃，一來可以直接打通江城高速到度假村的交通，二來可以在這片土地上做深度二次開發，商場、影院、遊樂場等等休閑娛樂場所。總之，我想如果星漢能夠拿下這塊地，是可以大大提升整個度假村的經濟效益的」

「呵，沒想到小暮你人雖然身在總部，卻時時心繫我們星漢集團的業務啊」韓晉羽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說道「浣溪沙度假村是市政項目，我們星漢集團只是幫忙做日常的運營和管理，收取固定的利潤。經營的好壞與否說實在的與我們星漢集團並沒有直接聯繫。拿下江城製藥這塊地，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為什麼要出錢來買一個對我來說不重要的東西呢？」韓晉羽挑眉略帶不屑的說道。

「韓叔叔，江城製藥只是個見面禮，拋磚引玉一下，我想通過它來跟您談我們真正的合作」說完，楚暮將另外五個文件夾依次攤開到韓晉羽的面前。

「江城製藥，我們500萬拿下的，這裡我100萬折價送給您，聊表誠意。以目前整個興源江覽山區的行政規劃，這塊地皮市價值多少錢，韓叔叔您應該很清楚。雖然星漢只是負責度假村的日常運營，但是在這塊土地上進行的二次開發，將與整片區域形成協同效應，而這部分收益將會真金白銀地全部落入星漢的口袋，我希望韓叔叔您可以再慎重地考慮下。」

「折價賣我就算了，還幫我想好了升值創收的辦法，如此這般，我倒很好奇賢侄為何不自己去做這趟買賣，偏要將這等好處拱手讓人？既然是談合作，說吧，你們這麼做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

「『吉星』項目」說著，楚暮將五個文件夾中的一個展開了推到韓晉羽的面前「以及星漢集團合資控股的江南水廠和燃氣廠51%的股份，我們三楚願以高於市價50%的價格收購」說完，楚暮將另外兩個文件夾一併推到了韓晉羽的面前。

韓晉羽瀏覽著那冊詳盡地囊括了吉星項目從立項、到招標、再到和mershell合作細節的文件，閱畢，啪的一聲合上了文件，冷冷地說道「楚總，看來您對『吉星』這個項目真是青睞有加，做足了功課。不過既然如此，依您對『吉星』的了解，不應該不知道這個項目對我們星漢乃至對整個江城政府的重要性。為了這個項目，我們內部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還有財力，更別提跟外方還有政府的各種接洽和談判。現在整個項目已經箭在弦上，這個節骨眼您要跟我搶這個項目，您覺得我該如何跟董事會、跟項目組做解釋，您不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妥嗎？」韓晉羽一聲「楚總」將彼此的距離一下子拉開，針鋒相對的商業立場赫然擺上了檯面。「更不用說，我們江南水廠和燃氣廠目前盈利都很穩定，50%的市場溢價，幾年就能賺回來。合作的基礎是互利共贏，整樁買賣看下來，對我們星漢集團沒有任何好處，又何談合作呢？」

楚暮聽后既不氣惱，亦不慌張，而是將剩下的兩個文件全部推到了韓晉羽面前「韓叔叔，您說的對，合作的基礎是互利共贏，商業的終極目標是追求利潤的最大化，您的顧慮我都理解。這是三楚地產的『瀛洲花園』和『恆府綠洲』兩個項目，我們誠邀星漢集團的加入，韓叔叔，這下您看怎麼樣？」

聽完楚暮的一席話，韓晉羽依然面無表情的說道「楚總是覺得兩個地產項目就可以換我的『吉星』和兩個工廠嗎？」

「韓叔叔，在如今世界經濟飛速發展、全球一體化浪潮的大格局下，沒有誰可以永遠的一股獨大。現在的商業經濟，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當今商業社會的本質是協同互補，共同增益。現在的三楚集團雖然業務遍布全國，但是江城的三楚地產，我不得不承認，已經逐漸式微了，我需要給三楚地產注入新的血液，而不是牢牢守著它江城地產的龍頭地位固步自封，我們需要進入更加穩健且可持續發展的能源行業。而星漢，我想以您的雄才偉略，也是期待能夠進一步開疆拓土、多元化星漢現有的業務模式吧。這些年來，地產行業的蓬勃發展和政策導向，我不相信您不動心。過去幾年來您這邊的幾次項目試水都略遜我們三楚地產一籌，我想您多少會心有不甘吧。既然我們都想打破彼此的行業壁壘，那麼我提議，雙方資源置換，進入彼此壟斷的行業，合作共贏不好嗎？」楚暮語重心長地說道。

韓晉羽靜靜聽完楚暮的一番長篇大論后，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地說道「如楚總所說，我韓某人的確對地產行業很感興趣，而且這麼些年也在嘗試著小打小鬧，雖然效果不佳，但是楚總怎知我們星漢就沒有這個能力終有一天能夠趕上你們三楚呢？而且如您所說，三楚江城地產已然沒落了」

齊宣望著整場談判下來油鹽不進的韓晉羽，開口說道「韓總，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三楚地產在江城本地植根這麼多年，無論資質、口碑，我相信都是一般的地產公司無法比擬的，與我們合作，資源、品牌、關係、網路等等，都是可以直接共享的，而這些都不是任何一家新興企業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起來的」

聽完齊宣的話，韓晉羽沉默不語，他給自己沏了杯茶，慢慢地品嘗了起來，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陷入了沉默。

齊宣心下有些不悅，外界對韓晉羽的風評都認為其頗有儒商的風範，但與韓晉羽相識相交多年的齊宣卻心知此人內里唯利是圖、陰險狡詐。今天的談判，雖然他抱定不會太過順利，但沒想到韓晉羽如此咄咄逼人，他有些鬱悶地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聽到身旁的楚暮輕輕地笑出聲來「韓叔叔，看來這次是我託大了。跟您交個實底，我此次就是奔著『吉星』項目來的，這個項目的前期投入，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您讓給了我，其實有百利而無一害。這個項目的開發周期和整體資金投入，您不會不知道，而收益卻要延遲很多年，我手中目前跟您置換的地產項目，卻是很快就能變現的，既賺了銀子又賺了吆喝。而其他的項目，說實在的我這邊都給予了您最大的誠意，但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您依然看不上我的提議，看來還是我太冒進了。」

楚暮不急不徐地朗聲道「既然如此，我看我們今天的確是白來一趟」楚暮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收拾起攤在桌上的幾個文件。韓晉羽握著茶杯的手指稍稍動了動，但依然沒有吭聲。直到楚暮即將把最後一份江城製藥的文件收回時，韓晉羽這才放下茶杯，開口道「賢侄這又是何必？」

楚暮抬頭，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望著韓晉羽。

「我是說，賢侄既然說了是談合作，難道不問問我這邊合作的籌碼嗎？」

「哦，悉聽尊便？」楚暮收回去拿文件的手，整個人重新靠回到沙發上。

「『吉星』這個項目不是不可談，只是外資合作方是一家極其資深、專業且難搞的公司，之前為了跟他們破冰，著實花費了我們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如今雙方好不容易達成了基本的信任和合作，我現在把整個項目給到你們，我同意，可是如果對方不認可怎麼辦？沒有他們，『吉星』項目沒法動工。賢侄啊，所以不是你韓叔叔不幫你，只是我作為整個項目的負責人，我不僅要對外方負責，還要對政府負責，這個項目如果垮了，我實在沒法交代。」韓晉羽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說道。

楚暮微微一笑「韓叔叔，這個項目相關的風險我已經做了充分的評估，如果您放心將項目交給我，我保證，會全權負責跟外方以及政府的接洽，至於最後成敗與否我們三楚會一力承擔。我只是需要您讓出合作方的角色給到我，並且幫助我們在中間牽線搭橋即可，後續所有的談判、合作，我方將全權負責到底，與您這邊再無瓜葛。如果整個項目最終還是失敗了，那我們三楚也會將這個項目雙手奉還給您，裡外里您都沒有任何風險」楚暮誠懇地說道。

「那如果『吉星』項目失敗，我們其他的合作呢？」韓晉羽挑眉問道。

「一切照舊，江城製藥和『瀛洲花園』兩個項目還是您的，而江南水廠及燃氣廠我們也會按照合同的約定價格成交」楚暮利落地將後續的安排宣之於口。

韓晉羽聽完整個人變得凝重了起來，他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了一會後，終於抬起頭來看向楚暮他們「好，那這樁交易我們定了，合作愉快」

楚暮和齊宣聽到后，初時倍感意外，但立馬覺得喜不自禁。楚暮開心地說道「韓叔叔，太好了，謝謝您，期待我們未來合作愉快」

雙方開心地握著手，都對此次的談判結果感到歡欣鼓舞。韓晉羽拍著楚暮的肩膀跟齊宣說道「小暮這孩子，真是年輕有為，這張弛有度、運籌帷幄的行事作風真令我刮目相看。不簡單，不簡單那」

齊宣笑著應承道「是啊，楚總是年少有為，韓總您是慧眼識珠，二位的合作可謂是『天作之合』」齊宣打趣地說道。聽罷，眾人開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