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警局

第三章:警局

等羅小西抵達警局的時候,老劉已經跟一個警察聊的火熱。見小西進來,老劉招呼她過來。

「小西,這是負責秦松案件的沈居安,沈警官」

「沈警官,這是羅小西,羅楠的妹妹,今早剛從北京趕回來處理秦松的事情」

羅小西望向眼前這個身材挺拔、濃眉大眼的俊朗青年,估摸年紀與自己不相上下,開口道:「沈警官,你好,我姐夫的事情麻煩你了,從昨天出事到現在,我想問下目前的情況。那些行兇者都抓捕到案了嗎?」

沈居安帶著慣有的職業微笑答道:「羅小姐,江城製藥的事情我們前期也有一定的了解,昨天接到報警后,我們已經走訪了事件的目擊者,關於具體情況我們還需要派人去調查。進一步的調查結果,我們會在調查清楚后與你們受害人家屬聯繫。」

羅小西覺得她性格中執拗的一面被眼前這個打著官腔的警察刺激到了,她強壓著怒氣,一字一句的問道:「沈警官,從昨天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8個小時,如果我沒有記錯,昨天我姐夫被送到醫院時就已經報過警了,所有行兇者的信息劉叔叔他們也已經很明確地向你們警方提供了,您能解釋下為何到現在,我不但沒有在警局裡見到任何一個肇事者,而且您還告訴我一切要做進一步調查?」

沈居安眸底一沉,嘴角冷冷地扯動一下后便迅速恢復正常,他依然堆著微笑回復道:「羅小姐剛從北京回來是嗎?那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江城公安系統的辦事風格以及整個江城的局勢。江城製藥之前就已經被銀行起訴了,實際所有人陳力抽調企業上億資金赴國外豪賭,目前這家公司已經被掏成空殼了」

「嗯,可是這跟秦松的案件有什麼關係?」羅小西面色不悅的說道:「我姐夫昨晚被襲擊,差點死掉,他日後能否正常行走、正常生活都是問題。我來這裡是需要有人給我們受害人家屬一個交代,我們要追究那些行兇者的刑、事、責、任還有民、事、責、任」羅小西重重咬著最後幾個字憤憤地說道。

沈居安心理冷笑,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隨意綁著丸子頭,因睡眠不足而黑眼圈深重,說起話來咄咄逼人的姑娘。「實在是不招人喜歡的柴火妞」沈居安暗暗腹誹。

「老劉,什麼情況,這位羅小姐搞不清楚狀況,你也頭腦不清嗎?」沈安居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對老劉說道。

「沈警官,沈公子,不好意思,小西剛回來,不太了解目前的形勢,秦松現在的狀況很不好,姑娘也是著急,說話多有得罪,我老劉在這給您賠不是了先」

「劉叔叔,我…」羅小西正要辯解,卻被老劉拉住「小西,叔叔從早上忙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喝水,能幫叔叔買瓶飲料回來嗎?拜託了」,老劉緊緊拽著小西的胳膊,一個勁地使著眼色。

羅小西無奈,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沈居安望著那乾瘦的背影,還有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豆芽菜」他心裡暗暗又加了一句評價。

「沈公子,陳力和星漢集團的事情我都沒來得及告訴小西,所以您別見怪,羅家這妹子心思單純,說話也直,您莫怪」

「老劉啊,我沈居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懟,這姑娘棒棒噠」沈居安自嘲道「目前的形勢你也該看清楚了,秦松這件事現在把韓晉羽牽扯進來,就是『麻煩』兩個字,昨天你們電話剛打進來,那邊就已經跟我們局長打好招呼了,這事,要追究刑事責任基本沒戲,你呀,要是真愧疚,就好好勸勸那家人看怎麼能跟星漢談個補償的好價錢,別的,我也不方便再說什麼了」

「好的,沈公子,謝謝您指條明路,我去做他們家屬的思想工作」

羅小西悶悶不樂地返程回來。她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和急脾氣,她想緩和一下與沈居安的矛盾,在警廳旁的自動售貨櫃踟躕了半天,思量再三也拿不定主意沈居安喜歡喝什麼,便乾脆刷了聽可樂。羅小西踱步回來,把一瓶礦泉水拿給老劉,然後將可樂遞到沈居安面前,沈巨安看著羅小西那張氣鼓鼓的小臉,突然想逗逗她「呦,羅小姐怎麼這麼客氣。不過看來您不僅不了解我們江城公安,更不了解我。我,不,喜,歡,喝,可,樂」沈居安晃著一根手指一字一頓地說道,羅小西臉一沉,剛要收回可樂,卻被人一把抓住「不過,美女請的我喝,哈哈哈。」

羅小西徹底愣住,半張著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沈居安被同事叫走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只剩她和老劉面面相覷。

「劉叔叔,他戲弄我」羅小西氣沖沖地轉身往外走。

「小西,等等叔叔」老劉追出來,隨著小西上了她的車。

「小西,不要衝動,這個沈居安啊,背景不簡單。從小到大都是被眾星捧月的。他今天被你這麼質問,心裡一時不快,你呀,別太放在心上。」

「他什麼家世背景、什麼行事風格,我都不關心,算了,我現在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精力糾結這些,劉叔叔,我只關心秦松的案子什麼情況,你們剛才說了什麼?沈居安提到陳力又是什麼意思?」

「之前我們只知道陳力以公司名義炒期貨,而且還從地下錢莊借錢。但目前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前段時間一大筆銀行貸款到期后,公司無法償還,銀行打算處置貸款抵押的廠房和土地時才發現,它們早被陳力賣給三楚集團了,他抵押的資料涉嫌作假。於是銀行一紙訴狀告到法院,調查之後才發現其實這幾年陳力一直偷偷挪用企業資金用於賭博,前幾年企業效益還好,就都被他掩蓋過去了,可這兩年他越賭越上癮,虧損的漏洞無法填補之後他就開始學人炒期貨,誰知期貨投資也以失敗告終。為避免行跡敗露他就又借起了高利貸,整個江城製藥就這麼被他毀了啊」

「可這和我姐夫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陳力出逃,地下錢莊的老闆坐不住了,就找了追債公司出馬,可這次追債的人正好是星漢集團老總韓晉羽的親戚,所以問題就來了」

「韓晉羽?」

「對,韓晉羽,江城首富,他白手起家創立了星漢集團,時至今日已經壟斷了江城所有的民用能源行業:水、電、燃氣,這幾年開始逐步涉獵地產和物業,是江城最大的民營企業。傳聞此人商界、政界,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秦松的事情一發生,就被韓晉羽從上面給壓了下來」

「所以是說,警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立案偵辦。我姐夫險些性命不保,然而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打了聲招呼,一切就都沒事了?」羅小西覺得這真是她30多年人生里聽到的一個最最搞笑的笑話。「所以說人命,在這些當權者眼裡一文不值。我們流過的血,流過的淚都只是個笑話?」羅小西搖著頭、冷笑道。

「不,小西,這個事情雖然沒有辦法追究他們的刑事責任,但是還是可以跟星漢集團談下民事賠償的。這是目前最理想的解決方案」

「劉叔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全家人就是個笑話,秦松是,羅楠是,我更是。從出事到現在,我們沒有聽到那些肇事者的一句道歉,沒有收到江城製藥任何一個正式的回復。秦松,他不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江城製藥才落得如今的下場。然而你現在告訴我,秦松的挺身而出,沒有意義;他在生死線上的徘徊,更沒有價值。這一切的一切什麼都沒有,我們只用談個價錢就完事了?荒天下之大謬。我無法接受,更不能認同。」

聽完羅小西的一席話,劉振江滿臉漲得通紅,他像是個做錯了事被當眾訓斥的孩子,羞愧不已。「小西,叔叔不是這個意思。都是我的錯,你要道歉,劉叔叔向你們全家下跪都沒有問題,是我連累了秦松,如果不是我當天叫秦松回來,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可現在的問題是星漢集團不是我們可以撼動的,沈居安說的沒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如何能跟星漢達成一致,爭取一個最滿意的賠償。秦松術后的復健會是個大問題,我們必須給自己留條後路啊。」

「劉叔叔,如果當時秦松沒有來,你覺得那幫儈子手會做什麼,是不是還會有其他的張松、李松會受害,甚至是你。我只知道,人犯錯了就需要接受懲罰,如果所有人都選擇向權貴低頭,明哲保身,那當有一天厄運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又該如何抗爭?」

「小西,你說的道理都對。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江城製藥已經被掏空了,它現在所有的資產都被法院凍結了。公司已經沒有財力去幫助負擔秦松的醫療費了,如果再跟星漢集團鬧掰,孩子啊,秦松的治療費怎麼辦?你們家又該怎麼活?這就是個無底洞啊」

「所以,你說的會為我們爭取的賠償都是空話?你們江城製藥真是好樣的,老總跑了,二把手直到今天才知道財務有問題」羅小西譏誚地說道,不住的搖頭。

老劉被問的啞口無言,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是啊,這麼些年,他蠅營狗苟,苦心鑽營,到頭來卻是「黃粱一夢」,還害人不淺。

「小西,你對叔叔的埋怨,叔叔無話可說,但是從我過來人的角度,還是要勸你,真的,放棄一些原則,爭取眼前的現實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劉叔叔,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我想一個人靜靜,麻煩你自己打車回去吧」羅小西冷著臉直視前方,不再說一句話。

老劉看著這個倔強的姑娘,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現在這個時候,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一陣沉默之後,老劉開口「那好,小西,叔叔不煩你,你回去好好跟羅楠還有你爸媽商量下,有事情隨時聯繫我」。

羅小西的心情鬱悶到了極點,她厭惡這種「利益至上」的為人處世之道,那樣冷冰冰、沒底線。她有些不解秦松為何會和老劉這樣的人交往,一時心理很是替秦松不值。她正抑鬱中,老薛的電話打了進來。

「小西,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白天一直在忙,也沒時間問你」

小西把秦松的情況還有下午的遭遇跟老薛介紹了下。她義憤填膺地指責起江城權貴的無恥和下作,卻越說越落寞,最後她可憐巴巴地對老薛感慨:「老闆,我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弱勢,這麼無力,秦松遇害,我除了在這裡跟你抱怨,什麼都做不了」

「小西,這個世界不總是光明、美好,不是非黑即白的,面對不公,我理解你的委屈,你的不甘,但同時我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們渺小到除了屈服,別無他法。除非我們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憑一己之力對抗命運的不公。老劉的提議,其實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式了,你反感、厭惡甚至氣憤,也許正是因為他說的才是真相,而真相大多數時候都是殘忍而不堪的。」

「可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好人受盡委屈,壞人卻逍遙法外。而且一味的縱容,一味的趨利避害,只會讓惡人更惡。」

「趨利避害,不等同於縱容惡,人性本就自私,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也是人之常情,小西,你可以不認同,但是不能否定它。我同意老劉的意見,你需要跟家裡人好好商量下」

「你讓我再想想吧,我現在有點亂」

「嗯,你好好想想,有什麼想不開或者不舒服的隨時跟我溝通」

掛了電話,羅小西抱著胳膊將整個臉埋在方向盤上,車內冷氣開的很足,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又寒又冷。

「鏗鏗鏗,鏗鏗鏗」有一下下敲窗的聲音,她撤回一隻手將車窗搖下,整個人仍然趴在方向盤上。她突感脖子上一涼,整個人被凍的一激靈。她猛地扭過頭,卻看見沈居安站在車窗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還以為你哭了,看來沒事,喏」沈居安遞過來一聽冰鎮可樂。

羅小西接過可樂后順勢推開車門,她跟沈居安並肩靠在車門上,一手打開可樂拉環,仰起頭悶了一大口后說道「哭就能把壞人抓捕歸案,為我姐夫討回公道嗎?如果不能,我幹嘛哭」

「你這姑娘看起來腦子還算清楚,我也就再多一句嘴:即使你們堅持打官司,能讓對方入罪的幾率也微乎其微,而且即使入罪,恐怕法院判處的刑期也不會讓你們太開心。打官司這種事情,耗時耗力,更何況你們要對抗的是江城最大民企的一個專業法律團隊。這期間你姐夫的復健又該怎麼辦呢?他們有的是時間,可是你們耗不起啊」

「所以我們就應該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客客氣氣地乞求星漢集團給我們一個最美麗的賠償,是嗎?」

「雖然你這話裡帶刺,但事實就是如此」沈居安挑了挑眉。

「沈大警官,您好歹一公職人員,這麼勸慰受害人家屬不覺得有違你們『剛正不阿,執法如山』的宗旨嗎?」

「哈哈哈,警察也是人,我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與其給你們受害人畫大餅,還不如站在受害人的角度提供最中肯的建議,更有意義」

「哎…」羅小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說的道理其實我都懂,可就是不甘心。人啊,沒遇到事的時候,都是志氣滿滿,可是真碰到了,卻慫了,我鄙視這樣的自己」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的,幹嘛把自己搞得像個爺們似的好像隨時要衝鋒陷陣,得,現在衝鋒不成,還埋怨自己不夠爺們,不累嗎你?」

「沈警官,為什麼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一定要分男女呢?生而為子女、為姐妹,家人有難,無論我這一己之力,再渺小,我都會勇敢的去面對的,這與性別無關、與勇氣無關,只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羅小西停頓了一下「不過,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剛才的態度的確不好,還請你見諒」

「哈哈哈,說的好,倒是我俗了,夠爺們,敬你是條漢子。不過」沈居安話鋒一轉「如果你真的想讓那幫流氓付出點代價,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你們家裡有沒有關係認識三楚集團的人啊,如果有,或許你姐夫的事情還有轉機」

「怎麼說?」

「這個,等你先試試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再說吧。好了,今天『天機』泄露的有點多,我這廁所也上的有點久,再待下去,我們頭兒要去廁所堵我了。先走了,姑娘」沈居安起身,沖羅小西燦然一笑,然後大步流星向警局走去。

「謝謝你,沈公子」羅小西向那個挺拔的背影喊道。沈居安抬起胳膊在空中擺了擺手,嘴角綻放起一個舒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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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花開心底不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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