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返鄉

「喂，哥，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在出口，鮮花、掌聲、美女，還有兄弟我寬廣沉穩的胸膛，你說，要哪種迎接方式？」沈居安賤兮兮地說。

「沈居安，我才剛下飛機，你就連環奪命call，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催債的」

「哈哈，我就是你的小冤家」

「別了」楚暮覺得腦仁疼「我告訴你，千萬別給我整什麼幺蛾子，否則我一定裝作不認識你」

楚暮和沈居安相識於幼時，那時候楚暮的母親和沈居安的母親是大學同事，兩家都住在學校分配的家屬大院里。大沈居安幾歲的楚暮，是整個家屬大院的孩子王，因年齡相近，林啟、林淼，還有沈居安這些小屁孩們都喜歡跟在楚暮的身後調皮搗蛋。後來隨著楚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沈父也在仕途上步步高升，兩家就都紛紛搬離了家屬大院，但聯繫卻一直沒有斷。雖然不住在一起，幾個孩子卻都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仍然整天混在一起。那時候的楚暮，聰明伶俐、成績優異，卻天生反骨、桀驁不馴，是讓老師和家長都頭疼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存在。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家庭變故以及生活閱歷的增加，楚暮早已褪去了年少時的玩世不恭，越發沉穩起來。倒是沈居安，年齡不小，卻始終心性不定，一副世家紈絝的浪蕩樣。楚暮生怕這位小爺又突發奇想，搞什麼意外驚喜，不覺得加快了腳步。

剛到出口，就見沈居安帶著墨鏡，歪著頭、一身休閑打扮的立在人群中正沖他笑得燦爛。那一米八三的大個頭，瀟洒俊朗的長相，加之骨子裡自帶的慵懶散漫的氣質，在人群中多少顯得與眾不同。

楚暮看到沈居安笑得爛漫，開心地迎了上去。沈居安一個擁抱過來，楚暮沒有拒絕，兩兄弟自從上次見面已有3年多沒見了，直覺告訴楚暮，這三年來不僅他變了，沈居安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心沒肺的公子哥了。

車上，沈居安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不停地向楚暮介紹江城這幾年的變化，碎碎念了好一會。楚暮問道「我要你幫忙留意的，有消息了嗎？」

「喏」，沈居安揚了揚下巴「資料在後面，都給你準備好了，星漢的這個太陽能電廠項目，在和德國mershell談，具體的內容介紹都在裡面。聽說是個國家級支持項目，市發改委和財政局都很重視，又是要給財政補貼又是要減稅降費的。」

楚暮翻看著手裡的資料，心中盤算著什麼。

「秦松那邊怎麼樣了？」

「他們已經接受了星漢的賠償，你囑咐過我不要插手，我就沒再管了。秦松最近會送去北京做復健治療，時間嘛，咦，好像就是今天」沈居安嘟囔道「他們去北京，你從北京回來，好巧不巧嘞」

楚暮沒有搭理沈居安，說道「好的，知道了，先送我回公司吧」

「喂，老哥，為了給你接風，我今天特意跟我們頭調了休，就想著好好帶你逛一逛。江城這幾年，變化老大了，我可是滿滿當當地安排了一天的行程，明宇、阿健聽說你要回來，都說晚上聚一聚，我可是連飯店都訂好了，哥…」沈居安不滿地抗議道。

「行了，你小子，人民警察就這麼隨意翹班，群眾們還需要你的保護呢，趕緊回去銷假上班。我這次回來有很多事情要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等忙完這段時間，我請你們哥幾個」楚暮說道。

「哎，想偷個懶都不行，你說的，我要你請我吃大餐」

「好，不僅是大餐，我們到時候不醉不歸」

不多時，楚暮就站在了三楚江城地產的樓下。作為三楚集團西南一隅的子公司，這片土地曾是三楚集團的發源地，它見證了一個家族企業的興起，陪伴了一個商業帝國的締造，卻終是在時過境遷后淪為了整個集團板塊中最不起眼的一角。如今的江城地產，與其說是邊緣化，更像是被鎖在了佛龕中，僅是個被祭奠、被懷念的象徵而已。

楚暮思緒紛雜地望著大廈頂端三楚集團的logo，移步進入了大堂。

今早一起床，左青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跳到後來她莫名的心慌，直覺得今天必有大事發生。如往常一樣提前到了公司，左青細細地將前台的文件和快遞收拾妥當后，給自己沖了杯咖啡，正要慢慢品嘗，就看見楚暮邁出電梯向自己走了過來。

左青打眼望去，對方看起來30歲上下的年紀，挺拔的身姿，考究的西裝，處處透露著商務精英范兒。紋絲不亂的大背頭，露出好看飽滿的額頭，抿著的薄唇彎出了一個剛剛好的弧度，帶著讓人舒服的微笑，顯得紳士極了。

「極品」一番快速的打量后，左青默不作聲地在心底對這位訪客給出了一個極高的評價。這是她加入江城地產做前台的第三年，幾年職場生涯的摸爬滾打，讓她一眼就覺得眼前的客人不俗，不知是哪兒位合作方的青年才俊，怕怠慢了對方，她堆起職業的微笑招呼道「先生您好，三楚江城地產，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楚暮亦報以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道「我找齊宣」

「好的，請問您跟齊總約在幾點？」

「這是我的名片」楚暮從西裝中取出名片，雙手遞給左青。

左青接過名片，看到「楚暮」兩個字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后猛然抬頭。「楚…」

「噓」楚暮笑著將手指輕輕壓在嘴邊，示意左青淡定。

「好的」左青會意，很快恢復了職業微笑。她一個箭步跨出接待台，身體側傾，臂彎做出一個「請」的動作。「楚總，這邊請」說完引著楚暮向公司的vip會客室走去。

等楚暮坐定，左青詢問道「楚總，您在這裡稍等，我這就去聯繫齊總。還有，您想喝點什麼？」

「咖啡，謝謝」趕早班機回到江城的楚暮，此時很需要一杯咖啡來提神。

「好的，您稍等」

退出了會客室的左青心想：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腳步卻一刻不停地奔向總經理辦公室。等到了門口卻發現人不在，她趕緊撥打齊宣的手機也無人應答，又翻出了齊總助理的手機，響了好幾聲后終於接通「琪琪，齊總人呢？打電話不接，辦公室也沒人」

「啊，齊總今天跟項目部季度會，在崑山會議室，咋…」

不等琪琪說完，左青就一路小跑向崑山會議室狂奔而去，路過行政辦公區，她高聲把助理妙妙叫到跟前，囑咐她去茶水間沖一杯咖啡后直接送到vip會客室。「記住，美式，不加糖，送到會議室后就出來，別廢話，別花痴，記住了嗎？」

今天正趕上三楚江城地產的季度項目管理會，一把手齊宣、二把手顧健以及項目部成員都在。左青輕輕地推開會議室門，示意齊宣出來一下，齊宣轉頭跟顧健交代了兩句就退了出來。

「青青，怎麼了？」

「齊總，楚暮楚總來了」

「楚暮？你說集團ceo楚暮？」

「是的，老闆，這是楚總名片，我已經將人接到了viproom，楚總等您過去」

齊宣心底一沉，皺了皺眉，大腦快速地將近年來公司的業務梳理了一遍。以總部對江城地產一貫的放養態度和今年以來一如既往的盈利情況，他實在覺得從業務角度，自己沒有什麼紕漏。再加之這些年他對這位小楚總的認識，也是個實幹務實的主，思來想去都不解楚暮為何會突然到訪。他腦子中的這些念頭轉了又轉，一時都是無解。

「楚總說什麼了嗎？」

「沒，只是要了杯咖啡，我已經讓妙妙送過去了」左青答道。

「好，青青，你稍等」齊宣轉身推門將正在主持會議的顧健招呼了出來，簡單交代了幾句后，就帶著左青向vip會客室走去。他邊走邊交待道「讓姜熠和李莉停掉手中的工作，隨時standby。通知姜熠準備好公司最新的人員組織架構還有今年的年度人才戰略目標，讓李莉把截至這季度的、去年同期的還有去年年底的財報準備好，所有的盈利指標也都整理一份出來。通知公司所有的vp及總監一律返回辦公室待命，實在有特殊情況的，讓他們找好自己的backup。」正說著，二人已經來到了vip會議室門口，左青沖著齊宣點點頭后離去。齊宣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叩響了viproom的門。等他推門而入，看到的是背對著他的楚暮正抬頭欣賞著懸挂了三楚江城地產歷年來各種榮譽證書以及各項大事記照片的榮譽牆。桌上被喝掉一半的咖啡還在冒著熱氣。

「楚總好」

聞聲，楚暮將目光從一幅老舊照片上收了回來，轉頭向齊宣點頭道「好久不見啊，齊總。你看那時候的你，也才剛大學畢業吧？」

齊宣走過來與楚暮並肩站在一起，一同望向正中間的那幅合照，那是三楚江城地產的前身「三楚商貿」與外資天然氣公司dotal簽署戰略合作協議時的場景。齊宣望著照片中那個與楚暮的眉眼有7、8分相像的男子，記憶一下倒退回了30年前。那個時候的齊宣剛從江城大學英文系畢業，正趕上三楚拓展外商業務，他憑藉英文專業的優勢進入了三楚，成為了楚岳東的秘書兼翻譯。照片中，楚岳東與外商總裁一同舉著合作協議立於中間，楚岳北、楚岳南以及其他外方高層分列兩旁，齊宣則作為翻譯站在楚岳東的身後笑得一臉燦爛。當年的他和他們，還都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可如今，照片中的人們，有的已經溘然長逝，有的則零落他鄉已成陌路。步入知命之年的他早已是鬢邊青絲白髮，僅於午夜夢回時才偶爾記起當年與同僚們「力挽北斗，氣吞日月，激情澎湃」的創業舊時光。

念及此，齊宣心下一片惘然，嘆息道「是啊，那個時候我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是整天圍在楚大哥身邊的一個小跟班。現如今，大哥已經離開18年之久，而你，也已經長這麼大了」

「是啊，一晃大伯已經走了這麼多年。可當年跟著你們一起聚餐、一起慶祝的日子，現在想來還像是昨日種種、歷歷在目呢」楚暮回應道。

「那個時候，你們子侄輩，大哥最疼的就是你這個侄兒了，也別說，幾個孩子里，也就你和他長得最像、脾性也最投緣」齊宣回憶著兒時的楚暮，如同家中的長輩與小輩一般閑話家常。

「齊叔叔」楚暮突然改變的稱呼讓齊宣一時間有點受寵若驚，又有些不明所以。

看著一時語塞的齊宣，楚暮微微一笑「大伯和我父親先後逝去，當年那批跟著大伯打江山的元老們走的走、散的散，只有您，還一直堅守著大伯曾經留下的產業，我很感激您」

聽到楚暮突然這麼說，齊宣一時有點拿不準這位大老闆的用意，只得小心翼翼、避重就輕地回復道「楚總，您太客氣了，作為三楚老員工，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我更要感謝公司這麼多年的培養和信任，願意提供機會讓我在現有的崗位上發揮餘熱」

聽著齊宣客氣官方且滴水不漏的回復，楚暮心知對方的提防與戒備。他不做深究，仍然笑意盈盈地說道「互相成就而已，齊叔叔不要客氣。好了，言歸正傳，你看下這份材料」楚暮將沈居安幫忙整理的星漢與mershell的合作項目遞了過去。

齊宣接過後，前後來回翻看了幾遍后問道「楚總，這是星漢今年主推的『吉星』項目，您這是？」

「我想拿下這個項目，但是不確定我們自己是否有能力把它消化下來，所以想徵求下你的意見，你怎麼看？」

略作思考後，齊宣回復道「楚總您客氣了，依我看來，整個項目要在南山區拿地、建廠，做前期項目規劃投入，這塊本就是我們三楚地產的老本行，技術上沒問題。後期車間產品線管理、產能輸出，楚總您也清楚，咱們三楚本來就是靠電力起家的，這塊應該也不是難事。所以最核心的還是技術—跟mershell獨家合作的技術」

「所以贏得mershell的認可，拿下合作是關鍵」楚暮用手指敲擊著資料上mershell的logo自言自語道。

「好，齊叔叔，我需要你和你的團隊就該項目給我一個詳細的企劃書，你估計幾天能出來？」楚暮問道。

「集中力量的話，一周可以」

「好，那就下周這個時間，我需要你們做presentation」

「嗯，楚總」齊宣有些遲疑道「這麼問可能有些不妥，只是，這個項目一直都是星漢的，而且是今年江城市政主推的項目，咱怎麼？」齊宣拋出了他最大的疑問。

「放心吧，我這趟來就是為了從星漢那裡拿下這個項目」楚暮胸有成竹地說道，然後拍了拍齊宣的肩膀「齊叔叔，這兩天幫我安排一個臨時辦公室，下午陪我去趟南山區。」

左青整個早上都處於如臨大敵的狀態。公司內部群已經炸了，幾個vp和總監瘋狂@她，不勝其煩后，她簡單在管理群里將楚暮突然到訪，齊宣需要大家隨時待命的消息發布出去后，管理層們這才紛紛退下，開始私下互通有無、打探起消息來。將具體的工作安排通知完幾個高管后，左青就忙著和妙妙開始調度起楚暮這幾天在江城辦公、住宿、餐飲還有出行的問題。她謹記齊宣提醒她「楚總是江城人」的原則，盡量想讓楚暮能在這趟江城之行中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正忙得四腳朝天的時候，就發現人事行政群的圖標一直閃爍個不停，她瞄了一眼，發現以妙妙為首的幾個小姑娘們全員在群里持續「花痴舔顏」中：

「喵兒，什麼情況，大boss這麼帥要怎樣？」

「無心工作中，太太太太太太帥了，而且好紳士，他沖我一笑，awsl」

「jmm，別光顧著花痴，誰有大老闆的料，求爆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帥了」

………

看到群裡面的姑娘們全體犯花痴，這讓左青很無語。

「行了姐妹們，都把口水擦擦，現在是上班時間。齊總對這次接待很重視，大家千萬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想花痴的都先收收心，下面是未來一周楚總接待的工作計劃安排，都動起來啊，姐妹們。」

鍵入完畢后，左青將剛剛做好的工作安排發到了群里。

幾個姑娘一掃之前來活就鬼哭狼嚎的風格，各個摩拳擦掌、好不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