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想看書

雖然杜詩語人在醫院，但生活水準絲毫不比家裡差，再加上她是病號，她的父母更加體貼地照顧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怕她無聊，他們三個人輪流來看杜詩語，陪她聊天解悶。

的確是無聊。

2009年，智能手機還沒有發明出來，普及的互聯網也僅限於電話卡里的流量。

父母當然是不可能把手機給她玩，更不可能讓她上網衝浪。

這麼一來，杜詩語忽然有些懷念她價值一千的小破手機了。

雖然成年後的她一度嫌棄那個上網卡、打電話也能卡沒信號的破手機，但至少她還能看看視頻打發時間啊！

果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醫院裡無所事事地呆了兩天後，杜詩語就呆不住了。

這天，周秀慧買了水果和零食來陪杜詩語，她剛從家裡回來，所以，順便帶了便當，給杜詩語當午餐。

病房的門「咯吱」被打開后，杜詩語興緻缺缺地看了眼來人後，就又合上眼閉目養神了。

成年後的杜詩語一直都幻想著，能不能有一天，她什麼都不需要做，每天都窩在溫暖舒服的被窩裡，一邊追好玩好笑的綜藝一邊快活地嗑瓜子、吃零食，高興時只管哈哈大笑，不高興時，肆無忌憚地狠狠哭一場！

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都不用擔心。

去他媽的生活！去他媽的人生！去他媽的工作！

而杜詩語現在的生活，和她曾想象過的生活有些相似。

可是，這才過了兩天，杜詩語就已經受不住了。

看到杜詩語悶悶不樂的樣子，周秀慧從水果袋裡拿出一根香蕉遞給她，「來，吃根香蕉，老闆娘說很新鮮，你嘗嘗。」

杜詩語從被窩裡慢騰騰地伸出手接過冰涼涼的香蕉，視線卻一直落在周秀慧的鬢角。

看杜詩語不吃香蕉，反倒是一直盯著自己看，周秀慧抬手摸了摸臉，「是不是臉上沾東西了？可能是剛才在水果攤上沾的，我讓老闆削了菠蘿皮，又讓他給切了塊。」說著，周秀慧拿起桌上的鏡子，左右仔細看了一番，也沒看出個奇怪。

鏡子是杜詩語要求放在桌上的，她幾乎每天都要照好幾百遍。

用杜詩洋的話來說就是，吃飯前照，吃飯的時候照，吃完飯還照？就這麼自戀嗎？

這個時候，周秀慧就會護著病號，「女孩子愛美嘛！」

確認自己的臉沒問題后，周秀慧就又照顧起杜詩語來，她看杜詩語還是拿著香蕉，於是就問，「怎麼了？是不是剝不開啊？哦！對！你看我這記性！」周秀慧邊說邊拿走杜詩語手裡的香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低頭剝香蕉皮，「你的那隻手剛輸完液，別亂動啊。你的皮膚很敏感，所以要好好保護。」

「嗯……」杜詩語低低應了一聲，接過剝好的香蕉，咬了一小口。

她記得，當年她在中學的時候，周秀慧就說過這句話，但當時的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即便是身體磕得流血，她都感覺不到疼，更別提她還能記得周秀慧的提醒。

今天的杜詩語格外地沉默，周秀慧心裡開始擔憂起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了啊？你跟媽媽說，媽媽——」

「我沒事，」杜詩語抬起頭，紅著眼眶，更咽著搖頭，「我真的沒事……」

一看杜詩語哭了，周秀慧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隻手輕拍著杜詩語的後背，另一隻書緊緊握著杜詩語的手，很著急地問，「小語，你跟媽媽說，你哪裡疼啊？你別嚇媽媽啊……」

聽著周秀慧焦急的聲音，杜詩語極力地想要睜大婆娑淚眼，但當她看到周秀慧鬢角的那兩根銀絲后，淚水更多了。

以前的她怎麼就沒發現啊！

她的媽媽已經有白頭髮了啊！

「小語，你別嚇媽媽啊……你、你哪裡疼告訴媽媽啊……」周秀慧的嗓音里隱約帶上了哭腔，抓著杜詩語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最先學會的就是，能隨時隨地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杜詩語的眼淚慢慢止住了，她吸了吸鼻子，仰起頭看向尚且年輕的周秀慧，「媽媽，我想讀書。」

「啊……」周秀慧顯然被杜詩語的這句話驚到了，她帶著不相信的語氣問：「你剛剛說……」

杜詩語堅定地點點頭，咬了口香蕉來潤有些沙啞的嗓子，「我說，我想看書。」她看了眼自己的腿，認真說道，「我都請假這麼多天了，肯定耽誤了很多課程，所以我更要好好補習，然後在月考的時候拿個第一——呃，不是……」杜詩語訕訕笑了下，「我就是想拿個好一點的名次。」

聽完杜詩語的話后，周秀慧的身體明顯放鬆了很多，她放開杜詩語，坐到椅子上，把零食塑料袋放到膝蓋上，低頭翻找。

「我啊，不奢求你考第一，就只是希望你能儘力去做。你明白媽媽的意思嗎？」周秀慧把一袋麻辣味的薯片遞到杜詩語面前。

以前的杜詩語嗜辣如命，太過偏激的口味導致成年後的杜詩語什麼也吃不了了，只能吃些清淡蔬菜粥。

習慣了清淡口味的杜詩語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重口味，她只嘗了一片薯片，就被辣的直掉眼淚。

她果然不習慣這種口味了。

周秀慧看到被辣的臉紅脖子紅的杜詩語，忙遞給她一杯水，不禁懷疑地看了眼包裝袋，「就是你要的麻辣的啊，是不是太辣了啊？」

杜詩語連連點頭，張大嘴巴呼呼地哈著氣，「媽媽，以後不要再買這些了。」

「你不想吃了？早就跟你說過，這都是些垃圾食品，讓你多吃飯長身體，你非說你喜歡，那我也就……」

「媽媽，以後，我都聽您的話，好不好？」杜詩語用稍顯稚嫩的雙手包裹住周秀慧帶著薄繭的大手，「媽媽，我會做個聽話的女兒。」

做個讓自己不後悔的中學生，選擇自己最滿意的方式生活。

媽媽，我可能還會惹您生氣，但是，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會對我的人生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