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把孩子忘掉了
四十六
大力又成了快樂的家庭婦男，只是這回他的擔子更重了。清晨，他一邊清掃房間一邊做好了早飯，然後坐在一邊，望著飛飛給女兒餵奶，丹丹的小嘴有力的吮吸著，一會兒工夫小肚子就像個小鼓了。大力哄著她玩一會兒，又帶她去陽台曬太陽。
母女倆小睡時，大力就去超市買菜。超市離小區不遠，騎車只要十幾分鐘，大力經過社區公園時，經常遠遠望一眼打牌的人們，有人招呼他，大力快來湊一手。他趕緊擺擺手，不行不行有事忙著呢！多少次他都想湊上前去瞧上一眼，可想起飛飛那絕望的眼神，便堅決扭過頭去。
女兒半歲之後，飛飛上半天班了。一歲之後，飛飛給女兒斷了奶，正式上了班。生過孩子的飛飛成為一個豐滿圓潤的少婦，平添了成熟女性的風韻。
上班前，飛飛把丹丹交給大力，把你的閨女看好呵！
呵呵，放心吧！大力說，很久很久飛飛沒有這樣對他說話了。看著飛飛裝扮得清清爽爽出了家門，他心中也有一種久違的喜悅。大力想著只和女兒一起的日子，已經盼了很久。
飛飛一出門，大力把女兒放到小床上，讓她抱著毛絨娃娃玩，就開始打掃房間，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兒。大力哼的歌兒是，我們走在大路上，這是6０年代的歌，他小時候就會。飛飛愛的貝多芬巴赫，他可聽不明白。
正吸塵呢，聽見女兒哭起來，大力趕緊跑到小床邊，抱起了丹丹，乖乖，爸爸在呢，一會抱你出門玩！
再幹活兒時，他索性用背帶把女兒背在身後。做好了家務，又給女兒餵了一瓶熱牛奶，大力就帶了一瓶橙汁，用小車推了女兒出門曬太陽。
他推著女兒走在綠草如茵的小區中，陽光燦爛，藍天白雲，大力的心情格的舒暢。他指指大樹，教女兒說，大樹，又指指天上的雲彩說，雲彩，丹丹便說，彩彩。一歲的丹丹，能走路了。大力把丹丹抱下小車，她就在草地上搖搖晃晃地跑著起來，追著花蝴蝶，大力跟在閨女後邊。
大力，你可是改心革面啦！突然，大力聽到一個刺耳卻又很熟悉的聲音，他直起身一看，一個衣著艷麗的老女人，正站在不遠的地方望著他，臉上似笑非笑。
你離我遠點兒。大力厭惡地說。
喲，讓老婆嚇住啦，人人都及時行樂，天下就你一個傻瓜蛋男人，要錢沒錢，要膽沒有膽兒！
老女人說著，扭著腰走了。
大力的好心情沒了，推著女兒繞小區走了幾圈，就回了家
四十七
轉眼丹丹兩歲了。胖胖的小臉蛋白里透粉，大眼睛忽閃著，咧開鮮紅的小嘴笑時，便露出幾顆剛生出的小白牙。丹丹的腿健壯有力，跑得飛快。大力帶她在小區玩時，總是招來各種膚色女人們憐愛的目光。
丹丹正在學話，大力教她中文，飛飛教她英文。每當周末，夫妻倆便一同帶著丹丹去鄉村遊覽。飛飛開著一輛賓士紅色跑車，當她把車開得飛快時，抱在丹丹便摟著父親的脖子，在大力懷裡咯咯大笑。
飛飛成為比較文學系副主任的候備人選，工資高了很多，她不願大力只扮演一個男保姆的角色，就依然把收入的大部分交給大力保管。
一個陽光明媚的秋日，大力帶丹丹出門玩。為了讓孩子有充分的運動，每天飛飛都叮囑他要讓丹丹戶外活動兩個小時。
大力給丹丹穿上一條粉紅色的小公主裙，帶上一頂綴著蕾絲花邊的白色遮陽帽，又給她穿上一雙飛飛新給孩子買的天藍色小皮鞋。閨女，你可真是個小美女！大力望著女兒說。他帶了牛奶、橙汁和一些小零食，父女倆就出發了。
廚房裡已經準備好午飯的食材。大力會了很多適合嬰兒吃的麵食，比如麻醬小花捲，肉末細麵條，西紅柿小餃子、牛奶雞蛋小麵包等等。在父親的精心照料下，丹丹的小臉蛋白裡透紅，壯壯實襯。這天中午，大力打算給丹丹做西紅柿小餃子。面已經和好了，西紅柿切得碎碎的，肉末也調好了，一切備料都放在廚柜上。灶台上放好一小鍋水。這樣父女倆回到家用不了半小時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餃子。
大力推著丹丹來到社區公園。一直以來，他在社區公園帶孩子都在東區，那兒清靜，也沒有華人聚集打牌，可是今天神差鬼使，他帶著丹丹來到社區西邊公園的草坪上。那兒的草坪得更大。丹丹能撒歡。
丹丹在草坪上跑跑跳跳地追著一隻皮球，大力坐在草坪邊一條長凳上看著女兒玩耍。突然丹丹飛起健壯的小腿，把球踢上大路，那球一直向路邊的亭子滾去。大力趕緊把女兒放在小車上，推著她去拾皮球。皮球滾呵滾的，停在一群打牌者腳下。大力把童車停在一邊，趕緊去撿球。
他把皮球撿起來，吹了吹灰塵，正準備向童車那兒走，突然聽得有人叫他，大力，好長時間不露啦，哪兒混著呢？一個立在邊上看牌的老人走了過來。
大力一看，原來是從前的牌友老劉。老劉退休前是國企老總，家產豐厚。退休后隨在美國讀書的兒子來到美國，在美國給自己和兒子都買了房，準備在美國安度晚年。他平生愛好就是打牌，因為出手闊綽，常請大家吃飯，所以在小區人緣不錯，大力也曾和他混得很熟。
大力趕緊說，我現在有重任在身啦！說著指指童車中的女兒。升了爹啦，恭喜恭喜！老劉說，
見大力推了車要走，老劉又惋惜地說，大力別急著走呵，你就帶著孩子在這兒看看熱鬧，哪兒呆著不是看孩子呵！
大力見一伙人打牌正打得熱火朝天，心裡也有點兒發癢，反正我不沾邊兒，看看又何妨？他就把小車推了過來，一邊給孩子喂水，一邊看著這夥人打牌。
丹丹喝了水，鬧著要下來玩兒，大力就把她抱了下來。女兒就在亭子跑著跳著，突然她一下鑽到了棋桌邊，探出小腦袋好奇地看著那些吆喝著甩出來的牌，有人發現了這毛絨絨的小腦袋，嘿，這是誰家孩子，是不是也要上來湊一把呵？人們哈哈地笑了起來。老劉說，這是大力的閨女，
有人叫道，大力聽說你金盆洗手了，原來是當奶爸啦！
一陣鬨笑。大力臉上一陣發燒，趕緊把女兒抱進小車就要回家。
老劉一把拉住大力，你好不容易露一面兒，還是上來湊一手，給兄弟們點面子。
大力，你打一把老婆還能把你吃啦？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說，他是最近移民美國的小老闆，帶著小三在美國買了房，整天混在牌桌上。
又一陣鬨笑。大力有點兒惱怒，可他的手又開始癢得難受，多久沒上牌桌啦，此刻，賭博的刺激像鴉片般令他欲罷不能。他看了看女兒，丹丹正一邊捧著牛奶喝，一邊好奇地盯著牌桌。
罷，罷，就湊一手，半個鐘點就下桌回家，天塌不下來！大力下了決心。
好，就打一會兒。大力把童車拉到身邊說，閨女，看你老爸露一手，就給你回家包餃子去。
見大力要上桌，立即有人給他騰出個位子。
大力只帶了不多的錢，他想這點錢打完就得，輸贏不論。
沒想到，長時間不大，大力的手氣出奇地好，連贏了幾局，沒有一會兒，幾十美金到了手。他看看時鐘，已過了半個小時，就要起身回家。有人說，大力你可不仗義，贏了錢就想走？
大力就不好意思走了，於是又打一輪，這輪可沒有那麼幸運，又把贏的錢都輸了回去，連本兒也都輸掉了。他心裡就有點兒起急。他看看丹丹，女兒歪在車上睡著了。便想再湊兩把，說不定能再贏回來，就把口袋裡的錢全壓了上去。
可這一局不但把本統統輸了進去，還該了老劉幾百元美金。大力的心提了起來，一個小時前我還是小神仙，現在我又掉在這該死的泥坑裡了。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大力，還錢哪，別賴著！老劉臉上變了顏色。
我真沒錢了，本來也就是玩玩的，不是你叫我，我也不來。大力說。
什麼時候牌桌的規矩也不能破，這麼著，你先回家，吃完飯帶錢來就行了，我這兒等著你。老劉說。顯出一付黑老大的風度。大力聽人說過，老劉在國內，就是黑白道通吃，後來惹了事兒才跑到美國來了。在華人社區，老劉依然是呼風喚雨，誰得罪了他，在社區華人堆中就不好混了。
大力只好說，好吧。
這時，剛睡醒的丹丹大哭起來，丹丹童車停的地方正好是個風口，雖然陽光很好，可是睡著了的孩子，已被涼涼的秋風吹了一個多小時，而且身上並沒有蓋任何東西。大力心中一驚，打牌的時候，他簡直把孩子完全忘掉了。
混蛋，怎麼忘掉了我的寶寶，他抱起丹丹，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