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浪子學醫
六十四
一天，小玉去城西一家商店買醫療器械。下了公交車，正沿著小街走，向醫突然路邊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小玉的目光，那個正修理自行車的，很像是大力嗎？走近一看，果然是大力。大力穿一身破舊衣衫，面色黑裡帶黃，正在埋頭給一輛三輪車換胎。
大力！小玉不禁叫了一聲。
大力扭過臉，一見小玉，滿臉驚異和尷尬。
你怎麼在這兒？小玉問。
我就在這兒修理自行車。大力幹完了活兒，立起身來，臉兒漲得通紅，我總得吃飯吧？
你和飛飛就這麼散啦？
總不能一輩子靠她吃飯。大力說。
有車主招呼大力，他就趕緊去幹活兒。
小玉默默立了一會兒，想轉身離去。
千萬別和飛飛說我的事，大力扭過頭說。
好。小玉應了。
六十五
回到診所。小玉手下忙著，心中卻時不時閃現出大力的影子。
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負責藥房的工作人員告訴小玉，診所庫房缺了好幾種葯，需要趕緊進貨。
晚上，藍姨包了餃子，買了豬耳朵和素什錦。她恢復公職后，單位分了她一套兩居室，補發了退休金，加上診所的收入，葉家的日子好過多了。
小玉夾起一個餃子放到嘴裡，好香！
那就多吃些！藍姨笑眯眯地說，她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富足安定日子。
猜我今天碰誰？小玉說。
誰？
大力，他在路邊修理自行車。
小玉媽的筷子舉在半空，真的？
他說不靠飛飛吃飯。
也算是男子漢，咱不也糊了好幾年火柴盒嗎？
可我心裡很不好受。
路是自己走的。藍姨說
小玉吃著餃子，胸里還是發悶。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一亮，不如讓大力去診所吧，搬搬運運打掃衛生和修理的活兒不少，不管怎麼，比蹲在衚衕口風吹日晒好吧。
是個辦法，讓我好好想想。小玉說。
晚上臨睡前，小玉對母親說，要是您的主意沒變，我就去問問大力。
別讓人家覺得是施捨。
明白。
小玉剛要回屋，藍姨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說，今天我收到一個包裹，裡邊有幾包上好的靈芝，看看地址，是江西，一個叫賀雲的人寄出的。想想，也不認得這人。
說著，拿出那個小包，小玉一看，是江西大山中的產物，現在已經非常稀少，貴如黃金。
這賀雲山，咱們不認識呀？小玉一臉迷惑。
她突然想起，盈盈的婚宴上收到的那幾塊玉，便對母親說，大概和寄玉的，是同一個人，可能是當年治好的一個病人。
藍姨點頭，反正很奇怪的一件事。
小玉想，他是誰呢？
突然心有所感。
於是各自安歇。
六十六
第二天上午，小玉又來到那條小街，老遠看到大力正忙著，把自行車胎換上，等得不耐煩的車主，遞過兩塊錢。
大力！小玉走上前叫道。
大力扭過臉兒，驚異地說。你又來幹什麼？
找你有個事兒。小玉說。
也修車嗎？我免費。
我的活兒不在這兒。小玉便把大力拉到一邊，說了診所的事兒。
開玩笑吧，我去你那兒能幹什麼，白吃飯？大力說。
那兒的活兒怕只是比這兒多，你好好想想，明天給我回話好不好？小玉說著，留下自己的電話就離開了。
大力征征地望著小玉的背影，剛安定下來的心，又亂了。
下午他早早收了工，回家下了切面拌醬吃了，也不開電視，便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小玉這不是要賞我一碗飯吃吧，好不容易離開了飛飛，又來了個小玉，這些個心高氣傲的姑娘，我可是受夠了，要是再一次被小玉轟出來，這臉就真的沒地方放了！
他想乾脆拒絕，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說，為什麼不試試，難道，就一輩子蹲在路口修理自行車？真後悔呵，瞎混那麼多年，如今年紀一把，什麼特長都沒有。
大力想起來，小時候，他媽媽有一次鬧心口痛，跑了好些醫院，吃了好些葯，就是治不好，後來還是衚衕里一個老中醫，給開了幾個方子，吃了十幾付葯，那病就好了，那時開私人診所還是非法的，老中醫只是偷偷摸摸地給人家看病，收幾個小錢活命。現在允許開私人診所，看小玉那自信的樣子，就能看出來診所辦得不錯，自己倒真想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他就給小玉打了電話。
六十七
大力來診所上班了。正如小玉說的，活兒多著呢。
他負責藥房的進貨和出貨，做過倉庫保管員的他，馬上發揮了特長，來了一個星期，就把藥房整得利利落落，一筆筆賬清清楚楚。有閑工夫他就把診所的衛生也都包了下來。每天早早到診所，又擦又掃。
不能讓小玉覺得，是她賞我一碗飯吃。大力想。
等小玉來上班時，開水間的水已經燒好，診所也打掃得一塵不染。大力，你的能力可是超出我的預料呵！小玉驚喜地說，
我也就會出點兒死力氣。大力紅了臉兒。他感激小玉，能穿著白大褂在這個一塵不染的診所里上班，比起蹲在路邊，真像上了天堂。
小玉看看錶，我得去門診啦，對了，上午有個護士請假，你要是有工夫，能不能幫我叫叫號呢？
行。正好今天藥房的貨都理好了。大力說
診室兩邊已等了不少人。護士台上卻是空的，大力穿上乾淨的白大褂，心想，今兒我就當個男護士。
他坐在護士台後，開始按順序叫號。
頭一位，是個年過花甲的老大爺，捂著后腰進了診室，
小玉給他診斷完，請他去治療室，按摩后就上了針灸，
不一會兒，針灸室的患者就滿了。
大力叫了號，就望著小玉給人看病。他見小玉對每一位患者，都是認真問診，號脈，臉掛著親切的微笑。進針灸室后，小玉手法麻利地按摩針灸，細聲細語地安慰患者。一上午，小玉忙得沒有喝一口水，也沒上一趟廁所。
突然，一個念頭閃現在大力腦海中，這針灸和按摩，我能不能學一學呢？
下班的路上，大力在衚衕口小店，給自己買了半斤豬頭肉，一小瓶二鍋頭，很久他都沒有喝酒了，可今天他特別想喝一口，他要想想，要不要和小玉張口，向學針灸按摩？要是提出來小玉不答應，自己不是找難堪嗎？
一瓶酒見了底，他終於下了決心。不行，就繼續打雜就是了。
六十八
第二天中午，小玉剛從診室中出來，大力等在屋外，有事兒嗎？小玉問。大力鼓足了勇氣，小玉，要是我想學針灸，你覺得能行嗎？
你，學針灸？小玉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大力立即後悔自己的唐突。恨不得立即抽自己個嘴巴。
你果真要學？卻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
你同意啦？大力不相信耳朵。
先去吃飯。小玉笑意盈盈地說。兩人便並肩向街上走去。
進了飯鋪，小玉要了兩碗炸醬麵，又要了一盤拌黃瓜，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大力卻一口也吃不下去。
小玉低頭吃著，心裡迅速地掂量了一番。診所現在確實缺少一位按摩的男大夫，男大夫的手勁大，比女大夫有優勢。可是外聘男大夫的工資很高，她付不起。
從另一個方面說，按摩比較容易學，只要記清楚了穴位和手法，就能上手操作。大力這麼聰明的人，只要認真學，是能夠學會的。
一碗面吃畢，小玉說，大力你捨得下死工夫嗎？
能！大力說。激動得要蹦起來，他的眼前，是一片藍色的天空，藍得泌入內心深處。從前飛飛總說人活著要有目標，原來這就是「目標」呀！
大力捧起面碗，幾口就把面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