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遊子身上衣
三人行走數小時,來到一處山谷里。山谷是去往三石鎮的必經之路,地勢頗為險峻。
遠處山坡的高處上,站著一個筆直的身影。黑色長發飄逸,衣裙隨風在動著,此人手裡還握著一卷鞭繩。那人似乎站在那裡許久,像是在等人。
三人騎著馬不緊不慢地走著,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遠處的那個身影。
當走近了些時,阿簡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並驚訝道:「你們看,山上站著的那位,不是前天夜裡與我們交過手的那個紫衣女人嗎?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在等什麼人?」
阿簡突然發起了的一連串的問號,但都被少曳在一旁耐心的,一一解答一遍。
「此人名叫蘇未妤,是疾風堂里的一位殺手,賣命於呂四照。未入江湖榜,殺手榜排名前二十,但手中的兵器卻大有來頭;系江湖兵器榜上排名第十六的鱗鞭,與第十四的詭隱天絲。傳說鱗鞭失蹤已久,如今卻落入了一個殺手的手裡。
此鞭出於皇室,存世已有三百餘年,一百年前均由各朝皇族供奉,后因改朝換代而被遺落江湖,七十年裡毫無音訊,直到上一位鱗鞭的主人出現。」少曳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吊足了阿簡的胃口,阿簡咽了咽口水問道:「接下來呢?你一次性說完呀,別說一點留一點的。」
少曳看了眼阿簡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樣,接著說下去道:「在那兩百年的時光里,那鱗鞭一直都是被供奉在皇室里,從未被人使用過,權當是件祭祀用的器物,詳細用途不明。之所以被人記住了是因為三十年前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無名之人。一人一鞭在一夜之間殺了煙南五十多名刺客,隨即銷聲匿跡;此前沒有關於他的傳聞,此後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就像此人沒來過世間一般,神秘莫測。想不到三十年後,此鞭盡然落到了一個女子手上,而且還是和煙南有關聯的殺手,此中緣由不得而知。」
少曳說完便抬頭直勾勾地看著站在山坡上的蘇未妤,一旁的阿簡聽完,整個人倒是懵的狀態。
隨即一旁的溫景楚開始發話了,他用淡然的語氣說道:「走吧,人家只是看著我們,沒打算真的動手,趁她現在還不打算動手趕緊走人。別跟一些小魚小蝦浪費時間,尤其是我的時間,很貴的。」說完還不忘瞪阿簡一眼,以示警告。阿簡無奈的笑了笑,隨後便揚手起鞭趕馬。
三人匆匆快馬加鞭而過,蘇未妤看著三人經過的背影,眼神中流過一絲殺意,看著三人背影漸遠便轉身向山林里走去。
阿簡一行人經過快馬加鞭終於來到了三石鎮,阿簡覺查到了似乎有人在跟蹤他們,但並沒有打算告知少曳與溫景楚二人。
三人首先來到了一家客棧投宿,趁少曳他們在打點的時候,阿簡便開始找各種機會脫身。
阿簡環顧客棧內的四周,突然向小二問道:「小二,你們家茅房怎麼走?」小二朝著一個方向指去,好聲道:「客官,在那邊。」
阿簡回過頭,對少曳二人嬉皮笑臉地說道:「內急,我先去解個手,你們先上去休息我馬上就來。」說完阿簡便一個溜煙的跑了,跑的賊快。
溫景楚瞟了一眼阿簡離開的方向,打著哈欠漫不經心的說道:「借尿遁,量他也跑不了。」說著便往樓上走去,留下少曳還站在那裡,看著阿簡離去的方向有些出神。溫景楚突然停下腳步,聲音溫柔說道:「少曳,上樓吧。」
少曳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凝重,隨即便恢復一臉清風明月的模樣,轉身上樓。
阿簡跑到院子里,直接繞開茅房往後門跑去,警惕的環顧四周后發現沒有人,便迅速開門離去。
等阿簡剛從客棧後院出來,沒走幾步就被一大堆人馬包圍了,正是此前一直在追捕阿簡的一群鏢師!帶頭的鏢頭是江湖排行榜上有名的鐵面心,排名第十一。
鐵面心一行人把阿簡帶回了所住的驛站,在驛站里鐵面心與阿簡獨處閣樓之上。
鐵面心帶著一壇陳年的花雕酒進了閣樓,而阿簡此時面對著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佳肴卻毫無胃口;鐵面心來到桌子跟前放下酒,挪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舒了口氣。
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分外安靜的少年,他放下威嚴,用關心的語氣說道:「怎麼,不說話了?」
此時,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拋出去的話得不到回應。鐵面心就這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阿簡,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阿簡終於發話了。
他目光與之對視,認真地說道:「鐵叔,對不住了。我不想回去,請你代為轉告我阿爹。江湖之大我想去闖蕩歷練一番,歸家之期三五年後,不必太牽挂,去時康健,歸時完好。我意已決!」說完之後,阿簡再無一言,而是在等對方的回應。
鐵面心沉默了半刻,拿起那壇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喝完便把酒罈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豪氣的說了一字:「好!」隨後起身離開,留下阿簡一人在屋裡對著一桌子的飯菜。
人已離去,風從門口處灌入,桌上的酒罈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痕,像開花似的慢慢生長開來,隨著『碰』的一聲響起;酒罈碎成了一片片的陶瓷渣子,剩餘的酒水也潤濕了桌布,流到地面上。阿簡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臉上寫滿了愧疚與自責。
那風,給屋裡徒添了幾分慘淡。
阿簡離開驛站,獨自在街上慢慢地走著,神情恍惚似有所思。阿簡漫步回到客棧房間,不料少曳早已在房間內等候,看樣子是是對他有所察覺。
少曳率先說道:「餓了吧,先下去吃飯。」少曳並沒有過問什麼,而是來等阿簡一同下去吃飯。阿簡也並未驚訝,只是撓著頭,呵呵傻笑道:「哈哈,我好像去得是有點久了,但也是人之常情嘛,還勞煩少曳你特地在此等候,真是怪不好意思了。」
隨後二人便一同下樓吃晚飯,溫景楚早已在飯桌前等候,阿簡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一同入席,三人共度晚餐。
第二天一早,阿簡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打開窗戶往外邊一看,原來是一家新店開張大吉,再仔細一看,阿簡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一句話都蹦不出來。只見那新店的招牌上寫著幾個黑漆漆的大字——簡記錢莊。
嚇得阿簡立馬趕緊穿上衣服跑著下樓,一陣風似得從小二身邊掠過。正在掃地的小二突然停下來看了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覺得今天風大了些。搖搖頭鬱悶道:「今天怎麼風這麼大呀,剛掃的垃圾又被帶出來了。」
此時阿簡已經來到了錢莊門前,看著那招牌上的字甚是尷尬難堪的表情。這時,從旁邊走過來一個老頭子,從後面拍了下阿簡的肩,和顏悅色道:「少爺。」阿簡嚇得立馬轉過身捂住老頭的嘴,示意說話小聲。阿簡慢慢放開手,輕聲細語問道:「賬房先生,你怎麼來了?」
老頭子笑著說道:「昨天收到消息時剛好我們外出收賬,順道連夜就趕了過來。老爺怕你在外面受苦,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特地吩咐下來,我們辦事的效率少爺您也是知道的,所以又逢吉日便開張啦。少爺有需要儘管吩咐,我們都將竭力以赴,做少爺您最有保障的後盾。」
阿簡聽完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臉上甚是尷尬的表情。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喚阿簡,阿簡聽后整個人都像凍住了一樣,給賬房先生使眼色示意他先離開,半刻鐘后阿簡才緩緩轉過身,站在他身後的是少曳。
少曳和阿簡回到客棧,阿簡走到窗戶外的屋檐上坐著,少曳隨後帶著一壇酒過來一同坐在屋檐上。二人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少曳倒了一碗酒遞到阿簡面前,阿簡接過酒,但並沒有喝,而是看著碗中的酒水細聲問道:「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喝酒啊。」
少曳拿著那一壇酒直接喝了起來。少曳酒量很好,但從他眼神中看出他並不是非常的喜歡酒,好像是被迫依賴一般。
少曳喝完放下酒,面無表情乾脆利落的回答道:「是。」
隨後接著就是對阿簡的質問,少曳用鋒利的眼神看向阿簡,質問道:「自己說!」
阿簡看著大街上來往的人群,長長的嘆了口氣,正經說道:「我姓簡,簡名予。家中三代經營錢莊,你今天看到的簡記錢莊就是我們家分號。此次出來是偷偷背著家裡跑出來的,那些人也是我爹叫來抓我回去的。我只是想出來江湖闖蕩歷練一番,因為對江湖仰慕許久...」
阿簡越說聲音越小,看著碗里自己的倒影模樣,內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把那碗酒遞迴給少曳,有氣無力的語氣說道:「謝了,我不喜酒水。」
少曳看著阿簡的舉動愣了一下,接過碗直接幹了。
阿簡低聲細語道:「我年少初入江湖,看一切都是新鮮模樣。少年心性貪玩,所以便離家出走,隨後就遇到了你們。其實我心底覺得你們不像壞人,至少一路走來我尚且安好,也未見你們殺害無辜。倒是有幾分與我相像,像是一樣從家裡逃出來的,不像江湖上的人。」阿簡突然回過頭來看著少曳,語重心長地問了一句:「你呢?也是像我這樣嗎?」
突然從二人身後的窗戶傳來了一個聲音:「意城少宅。」
二人同時回頭看,原來是溫景楚坐在窗台上。也不知道溫景楚這樣坐在窗台上背靠著窗框多久了。
溫景楚扇著扇子說道:「管家。」少曳回過頭來接著道:「少爺。」說完繼續拿著酒罈大口大口地喝酒。阿簡看著少曳翩翩公子溫文爾雅的樣子,卻這般大口大口地喝酒時也露出一副疑惑滿臉問號的樣子。好像沒見過哪家公子,這麼有風度好修養的酗酒居然這麼厲害。
少曳停下來接著說道:「差不多。也不全是,再過一月就得回去了。」
「家裡催了」阿簡問道。
「沒有,是妹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