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學校秋季運動會如期而至，班上的同學們都很興奮，在體委收集報名表的時，一個比一個積極。

一個人習慣了的雲朵實在是不能理解。

這有什麼可興奮的？不就是不用上課嗎？可是，也不能到處亂跑啊？只能呆在操場上還不如讓我在教室呢。

「雲朵，你打算報什麼？」言清看見體委從講台下去，就轉過身一臉期待的看著雲朵。

「嗯？」雲朵抬頭看著言清，一本正經的開口道：「你覺得我應該報什麼？我這樣缺乏運動細胞的人，不就是去墊底的嘛。」

「重在參與，沒有參與過集體活動的高中不是一個好的高中。聽見老張剛在講台上說了什麼嗎？『給你們的高中生活留下一段值得紀念的回憶』。雲朵，」說著，言清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你沒有得到老張的真傳啊。」

雲朵一個白眼甩過去，「那你報什麼？」

「我？」言清一臉自豪的指著自己，「我當然是去給他們加油了。」

「滾吧！」雲朵一本書扔了過去。

言清接住雲朵的課本，夾在手中翻了翻，一整唏噓，「女孩子家家的，怎麼一天天的這麼暴力？」

「我……」

雲朵想要罵人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的課本就被人從另一側遞了過來。雲朵接過課本，沒有抬頭看對方，道了一聲謝。

「我去，柳絮，我們還是不是好兄弟了？你居然幫著她欺負我。」言清捂住胸口，一臉痛心疾首。

柳絮一巴掌揮過去，「我就看見你欺負雲朵了。」

兩人的打鬧伴隨著上課鈴結束了。

班級準備訓練運動會的入場方陣，體委在講台上統計不想參加的人，叫不想參加的人舉手就可以了。

雲朵沒有多大興趣，一點都不想參加，可是她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舉手，內心十分糾結。

「沒有人不參加嗎？那沒有人的話我就排方陣了啊。到時候方陣排好了就不能退出了，最後再問一次，有人不想參加嗎？」

教室靠牆的一個女生舉起了手，雲朵見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舉手了。雲朵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和別人接觸，排方陣啊，做不好給班級丟臉了怎麼辦？最少也得接觸周圍四個人吧？雲朵想想就害怕，渾身哆嗦了一下。

後來在運動會上，舉行開幕儀式的時候，雲朵就和那個女生一起坐在了看台上。

女生主動來找雲朵說話，「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不想去呢？當時舉手的時候想了好久，還是舉了。」

「嗯，我也不想去的，但是我看班裡一直沒人舉手，我就沒敢舉，有點害怕。然後我就看見你舉手了，我趕忙跟著你舉手。」

然後，女生生氣了，雲朵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先尷尬唄。」

「沒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朵看見女生坐的離自己遠遠的，感覺自己的心情很難受。

我惹她生氣了啊。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

可是，只有雲朵一個人，沒有人會給她回答，也不會有人聽她傾訴。

班裡運動項目一直人數沒夠，一天晚自習，雲朵身後的化學課代表逮住了在班級巡邏的班主任，問了他一道化學題，然後班主任突然就和他說了幾句運動會的事。回講台的時候經過雲朵身邊，笑著問了一句：「雲朵，你參加個短跑怎麼樣？」

「我？算了吧，我不行的。我以前初中參加了一次一百米，最後一名，和倒數第二名相差了十秒，挺尷尬的。」雲朵趕忙搖搖頭，笑著對班主任說。

班主任聽了雲朵的話，笑了笑，開玩笑一般的說著：「看你長這麼高，想著你一步也能比別人遠幾厘米吧。」

「哈哈哈，張老師，怎麼可能？」雲朵正思考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班主任留下一句「好好學習」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下課的時候，雲朵被言清嘲笑了好久。

「哈哈哈哈，雲朵，虧你長這麼高，居然跑不動。」

「你行你去啊。」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

身後的化學課代表弱弱的來了一句，「姐，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虧我還以為你是運動健兒什麼的呢。」

「我……」雲朵氣的心肌梗塞。

「你們在說什麼？」柳絮一頭插了過來，看見雲朵氣的滿臉通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你們在幹什麼？言清，你是不是又欺負雲朵了。」

「哪能呢？」言清一本正經地說到：「像雲朵這樣暴力的人，誰敢欺負她啊。」

「言！清！」

「怎麼？我有……」說錯嗎？

理直氣壯的運氣再看見雲朵高高舉起的課本后漸漸弱了下來。

「言清，你說說你，」柳絮捂住嘴偷笑兩聲，整理好面部表情后開口：「你怎麼能胡說八道呢？雲朵多溫柔的一個女孩子啊。」

「溫，溫柔？」言清的語氣在發抖。

柳絮重重的點點頭，表示十分贊同，「對，而且還可愛。」

「……」言清雙眼一閉，不想看見柳絮那欠揍的模樣。

您說什麼都是對的，我聾了，我聽不見。

一旁的雲朵面容通紅的看著習題，腦子亂鬨哄的。

你才溫柔！你才可愛！！！

雲朵不想參加運動會的原因，除了怕給班級丟臉，其實更害怕的是班上同學的白眼。「重在參與」這個道理誰不明白？雲朵也明白，她曾經也參與過，她還試著通過這樣走出自己的小世界，可是非但沒成功，還被人關進了更深、更黑的地方。

「雲朵，你報一個吧，重在參與。」初中的班長一直在雲朵耳邊說著，希望她能夠報名參加一個運動會項目。對於運動會報名人數不夠這件事，班長感到十分焦慮，連平時除了必要接觸才說話的雲朵都找上了。

雲朵十分不想去，她也拒絕過，最終還是妥協於班長每天這樣鍥而不捨的在雲朵耳邊念叨。

給自己一個機會吧，就試一下，說不定這是接觸外面世界的人的一個機會呢？

雲朵不停的在心中給自己打氣，深深嘆了一口氣之後開口問到：「那，還剩下什麼啊？」

「還有100米和1500米。」班長聽到雲朵答應了，顯得十分興奮。

「那我報100米吧。」雲朵心一橫，100米而已嘛，一會兒就跑完了。

跑步那天，準備的地方，所有人都有班級的人陪著，唯獨雲朵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雲朵扯了扯嘴角，給以自己安慰。

槍聲想起，從起跑線開始奔跑，雲朵跑在後面，看見一個人到達了終點，兩個人到達了終點，第三個人也到達了終點……雲朵試圖加速，可是沒有用處，她感覺自己的雙腿不聽自己的使喚。

怎麼辦？怎麼辦？

雲朵感覺自己這一百米跑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知道，沒有同學的陪伴，亦沒有——同學的加油。有的只是一些人嫌棄的話語。

「自己跑這麼慢怎麼好意思報名？」

「這不是丟我們班的臉嗎？」

「真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臉皮這麼厚。」

……

後來，雲朵沒有哭也沒有難受，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做好自己的事，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安靜到所有人都可以忽略她的存在。或許是從那時候起吧，雲朵不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是失望了吧。

什麼重在參與，什麼集體責任感，關我什麼事？誰愛去誰去啊。

想著想著，雲朵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她感到有眼淚在自己的眼眶中打轉，止不住，就快要掉落下來了。可是雲朵不敢用手去擦掉她的眼淚。

這是在教室啊，要是被人看見哭了多尷尬啊。

「雲朵？你怎麼了？」言清一臉驚恐的看著雲朵面前被打濕的試卷。

雲朵沒抬頭，只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言清也沒再管了，轉身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只是言清離開沒多久后柳絮就坐到了言清的座位上。

「雲朵，怎麼了？」柳絮的聲音很溫柔，雲朵聽見后感覺自己更想哭了。

除了爸爸媽媽，沒有人用這麼溫柔的語氣給自己說過話了。

雲朵沒反應，任由眼淚往下掉。柳絮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從言清的抽屜里抽出了一張紙巾遞給雲朵。

雲朵還是沒反應。

柳絮無可奈何，右手拿著紙巾輕輕地擦拭著雲朵的淚水。

「雲朵，怎麼了？有心事可以說出來，找人和你分擔一下，這樣，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雲朵只是微微搖搖頭，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后抬頭看向柳絮，「柳絮，我沒事了，要上課了，你先回座位吧。」

柳絮看見雲朵通紅的眼眶，想了想，最後只是沉默著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什麼都沒說。

雲朵看著柳絮的背影，在心底輕輕的說了句：謝謝。

謝謝柳絮，也謝謝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