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為質

第183章 為質

承恩侯一語中的,刺痛了皇帝心中最忐忑不定的那根弦。(百書齋baishuzhai.)

沒錯,甥舅一家,他正是對此十分忌諱,這才會在聽到武定侯謀反的消息時,第一時間令身邊信得過的內監帶了密旨前去南疆,他的密旨里倒沒有對顧元景就地處決的旨意,只是令他西山大營前去的統領接管對抗臨南王的大軍,而將顧元景秘密地遣送回朝,再等他落該如何處置。

不論如何,謀逆之罪,是要誅九族的,顧元景是武定侯的外甥,難辭其咎。便是顧元景當真是清白的,先前為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又是元妃的兄弟,念著這種種,皇上赦免了顧元景無罪,可因著這樣一層干係在,皇上將來恐怕萬不敢再重用了他了。

皇上對顧元景尚且如此避忌,對裴靜宸就更加難以釋懷了。

承恩侯說得沒有錯,對於北軍皇上一直都有難以解開的心結,北軍數十萬兵馬,從來都是受朝廷兵餉供奉,可是鎮北將軍徐麒竟然奉裴靜宸為主,這令他既震驚憤怒又很是不安,帝王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身為一個君主,是絕不會容許兵權掌握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手中的。以至於現在,他要利用北軍對付臨南王,竟還要討好安平王!

這本來就是皇上心底一個不能言說的痛處,如今承恩侯又將他的疑慮合盤說出,他面容雖然沒有妄動,可心底卻是大聲應和的。是啊,倘若裴靜宸亦被武定侯策反,那麼他如今全力支持北軍,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開門放虎眼睜睜地看著兇惡的狼群撲進,而一手將自己變成待宰羔羊?

他沉聲問道,「那以舅父所見,朕如今該當如何?」

承恩侯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戾。他冷哼了一聲回答,「龐固既然只聽安平王的話,那麼皇上不如成全他們,下旨令安平王親上戰場,相信有了安平王的指揮,北軍定當百戰百勝,區區一個6同老賊,又何須掛齒?安平王為國遠征。是為功臣,為了不令安平王爺身在戰場心憂王府,那便請皇後娘娘下懿旨將安平王妃請到內宮來養胎吧。」

以安平王妃為人質,還怕安平王不在前方好好拚命?聽說安平王對王妃情深意重,安平王妃腹中懷著五個多月的胎兒,妻兒與舅父孰輕孰重,想必安平王心裡自有分寸。這樣,一來可令皇帝對安平王暫時放下心來來,二來嘛……

承恩侯心底一聲冷笑,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不怕安平王受傷。只怕他不受傷。

東平王眉間隱隱閃過厲色,但他隱而不,依舊沒有說什麼。

可對於這明擺著的威脅,建安伯梁琨卻沉著聲音說道,「皇上三思,安平王才華出眾,可堪重用。實乃棟樑之才,他既願意出面說服北軍出擊,便自然不會顧及6家和王妃的關係。實不相瞞。其實武定侯6同與先頭的永寧侯三夫人並非同母所出,6家與顧家的關係很是淡薄,安平王沒有必要也必定不會做出令天地同憾之事。」

他微頓,接著說道,「皇上若是以王妃為質,恐要寒了安平王的心,這並非善待良才之道!」

這說的是梁琨的肺腑之言,在他與裴靜宸的接觸之中,他看出來裴靜宸的能力才華,倘若這樣的人能夠收為皇帝所用,那麼戰亂過後,百廢待興之時,便恰好是裴靜宸能夠在朝中大展宏圖的時候。他是並不看好臨南王的,在他眼裡,臨南王如今要反,便不過只是在作困獸之鬥,畢竟從臨南北上,這距離實在太過遙遠,此戰臨南王必敗無疑的。

因此,他所思所想更多的是這場惡戰平息之後的事,朝中缺乏棟樑,需要有能力的股肱之臣,這才是強國之本。

然後眼前的事已經焦頭爛額,皇上哪裡還有精力想得到以後?

他並不認同梁琨的話,「建安伯此言差矣,暫不提安平王與皇后本就是兄妹,只說安平王妃,她是元妃的嫡妹,便也算是朕的嫡妹,朕自小看著她長大,只不過這幾年才生分了的,便是尋常人家,妹夫出征了,接自家的妹子回家住幾日,也算不得什麼。更何況安平王為國征戰,朕怕王妃無人照顧,這是好意,怎麼能說是要以王妃為質?」

承恩侯附和著點頭,「王妃身孕六甲,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臨產,別的不說,宮裡頭的太醫總要比外頭的強些。皇上一番恩顧之心,建安伯可莫要隨意加口污衊,以王妃為質這些話,還請以後莫要再提,否則……」

皇上不待承恩侯說出那句狠話,忙打斷話頭,笑著說道,「哎,舅父,打住!表兄本意亦是為了朕好,只不過他錯會了朕的心意罷了,本是無礙的,這件事便這樣決定了,以後也不必再提。」

建安伯眼中隱隱有些失望,但聖意已定,他再說什麼也是枉然,便只能悶悶地閉上了嘴。

出了皇極殿,承恩侯特意放慢腳步,對著建安伯說了一句,「建安伯心善慈和,這本是好事,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莫要因為安平王妃容貌絕色,曾經是建安伯的心頭之好,而錯失了臣子的分寸。若是安平王兩口子果然對皇上存了不敬之心,建安伯今日為了女色而婦人之仁,便是置皇上於不利,陷君不義,那也可是死罪。」

說罷,承恩侯父子便揚長而去。

梁琨望著那對父子囂張得意的背影目光陰霾,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攥緊,承恩侯這廝太過可惡,不僅將他的一片用心全部曲解,將他描繪成一個為了美色傷君的混蛋,還將他和明萱說得那樣不堪,倘若此處不是內宮,承恩侯這樣滿嘴噴糞,他定必回以重拳。

東平王不知何時來到建設安伯身後,他拍了拍梁琨的肩膀,深深搖了搖頭,「自從裴相倒跨,裴系除盡,盧家的人遍布朝野,如今的承恩侯儼然又是一個裴相,可與裴相的老沉篤定相比,承恩侯卻又不知道差了多少。如今朝中上下皆是承恩侯的人,他底氣十足,又得皇上萬分寵幸,自然行事張揚得很。他說這些話雖然難聽,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身上流著周氏皇族的血脈,不必與這種得勢的小人計較。」

他挑了挑眉,語氣里有著深濃的嘲諷,「莫說你這個伯爵,比他的侯爵低了兩等,便是我這個親王,也不在承恩侯眼中呢!」

皇上急於將裴相的人清理,而將朝野上下都安置上他的人,可貪多而嚼不爛,這才引出今日臨南王反,卻手下無人得用的情形。而他在朝野之上安插的人中,除了定國公府俞家的子弟,剩下八成都是承恩侯盧世勛的子孫和門生故舊,盧氏黨系人人身居要職,承恩侯也不再如從前般低調,行事張揚,並不將勛臣們放在眼裡。

建安伯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只覺得皇上自從裴相過世之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他不遺餘力地支持皇上,是不僅因為皇上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更因為他認可皇上的想法和能力,覺得倘若是皇上登基,必將能夠勝任明君之職,拓寬疆土,穩定士氣,令周朝百姓國泰民安。可是經過裴相一事之後,他猛然現如今的皇上與從前的九皇子已經有了許多不同,不知不覺中,許多事都變了。

他目光微沉,長長嘆了口氣,然後恭恭敬敬地與東平王道了辭,便往宮門外走去。馬車行至東街,快要離建安伯府不遠處,他忽然探出腦袋讓車夫調轉車頭,「去安平王府。」

建安伯親自到訪,不論是裴靜宸還是明萱,都覺得有些驚詫。

無事不登三寶殿,倘若沒有急事難題,建安伯是絕不可能親自登門的。

聽罷今日皇極殿內的爭辯,裴靜宸倒並不覺得奇怪,他先是道了謝,「多謝大姐夫前來報訊。」

他叫建安伯大姐夫,是因為建安伯的原配正妻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明萱排行為七,他和建安伯都是永寧侯府的女婿,同為連襟,算起來也是十分親近的親戚。原先還因為建安伯曾有過要娶明萱的意思,而有些尷尬,但經過幾次相處,彼此之間都親近了一些。

譬如今日建安伯搶先來報訊,在聖旨下達之前,便讓他和明萱心裡有了準備,這便是大恩大德一件,否則若是等聖旨下來再作準備,失了先機,便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毫無還手之力了。

想到皇上的打算,裴靜宸雙眼微眯,冷笑著說道,「實不相瞞,聽說武定侯反了,我與阿萱都有些擔憂,但本以為北軍竭力抗擊,皇上便不該再猜疑我夫婦,誰知道……我親自應戰武定侯倒並不算什麼,可要阿萱入宮為質……皇上也欺人太甚了!」

明萱快要六個月的身子,腹部已然隆得老高,眼看著天氣越熱了,整日在家裡頭懶著都還嫌不舒服,何況是要去宮規森嚴又到處都是暗箭的宮裡?還是以「為質」的身份去,他怎麼捨得?又怎會願意讓明萱受這樣的苦罪?

建安伯沉聲說道,「皇上的聖旨想必很快就要下來了,令你為北軍監軍捉拿武定侯6同的旨意必不可能改,而七妹妹身子不便,宮裡頭也是萬萬去不得的,為今之計,或者只有去玉真師太處可以讓七妹妹躲一個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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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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