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點外賣，對身體不好

路建勇正滿腦子想不清楚的時候，褲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上面是一個來電顯示，他心尖一顫，更覺得想不明白，媽？

「這會兒不正在廚房剁骨頭呢嗎？多大年紀的人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路建勇看了廚房一眼，把手機放在耳旁。

老母親絮絮叨叨的熟悉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今天雨太大了！我過不去，你老爺子也不讓我出門，今天你就自己學下怎麼做飯！少點外面那些不幹凈的外賣，那油都不健康！有不會的你在電話里問我，我教你.......」

路建勇只是豎起耳朵聽著，沒有回話。

廚房裡也沒有說話聲，只有老母親剁骨頭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

噸！噸！噸！

一下比一下更用力，伴隨著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路建勇身體僵硬，聽不下去了，滿腦子只有一句話：「等等媽，你說你今天沒來我這？」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你真是翅膀硬了啊，都還沒有媳婦就開始不聽媽的話了？我說今晚雨太大了我和你老爺子都不方便過去，你今天要自己做飯！少點外面那些不幹凈的外賣，吃多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不是的媽。」

路建勇咽了咽唾沫：「有個你，在我工作那地方的廚房裡，剁著骨頭呢......」

「......」

兩個人忽然都在電話里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老母親在電話裡面哭嚎起來：「我早就勸過你找份穩定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以後才好討個踏實媳婦！別老好高騖遠，找那些來錢快的工作！凶宅凶宅！死過人的地方哪有什麼好事情能發生啊！你這是碰到髒東西了呀！」

「......」

路建勇嘴唇哆嗦了下，卻沒說話，怕多說一個字可能引起廚房的注意。

他忽然想起來關於這套凶宅的一些新聞報道，但已經被警方刪減很多了，大概是說有一對年輕的夫妻住在這裡，因為不堪房車貸的各種壓力，兩人經常就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再加上兩人各自工作都有應酬，聚少離多，丈夫終於在一個妻子不在的晚上，帶情人回家偷歡。

但就是那個晚上，妻子出調安排臨時變動，於是提前回了家，本想給丈夫一個驚喜，緩和兩人的關係。

她沒想到卻發現了那個曾經海誓山盟，宣誓一生只愛她一個女人的男人正在床上和別的女人盡情鬼混。

暴怒和衝動之下，妻子失手殺死丈夫，為了滅口還把情人給殺了，之後為了藏匿屍體，妻子把丈夫和情人的屍體在廚房擺放好，一刀又一刀地將他們剁碎，有條不紊地裝進了冰箱......

直到半個月後，他們的失蹤引起了身邊人的懷疑。之後很快，妻子在海外被捕，認罪服刑，但聽一些同行說過一些小道消息，在入獄途中妻子突發急病，在醫院就死了，死狀慘烈。

關於這個，路建勇當時多嘴問了幾句，那些個同行也都說不出來具體情況，不知道他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忍描述。

他知道老一輩人信奉的那些封建文化，宜忌黃曆什麼的，但他從來不信鬼神那些亂七八糟的。

話雖如此，他嘴唇還是止不住地哆嗦，越想越害怕，巨大的恐懼擊麻了他半邊身子。

他本能地覺得十根手指頭都發冷，心跳加速，廚房裡不斷傳來的剁骨聲就像是死神一步步地朝著他走來。

噸！噸！噸！......

「老東西你別在那坐著看電視了！你個沒良心的快來救你兒子啊！」

「別說話了兒子！你現在快出門！我和你老爺子開車過去接你！一路上碰到任何人都小心點，別跟他們搭話！別掛電話，等我們過來！」

「對，我要先離開這個凶宅！特么的老闆給再多都沒有小命重要啊！」

路建勇頭腦這才清醒了一點，發現屋子裡的燈光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暗，傢具上的布罩沾滿了灰塵，明明......他剛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

他更是渾身一激靈，顧不上拿外套了，趁廚房裡剁骨的聲音還沒有停，猛地奔向門口！

只是手剛搭在門把手上，還沒有來得及擰動。

廚房裡剁骨的聲音忽然停了。

路建勇後背瞬間汗濕了。

「飯還沒有做好，外面雨又這麼大，你要去哪裡啊？快點洗手，一會兒準備吃飯了.....」

明明是他老母親的聲音，但不知道為何，聽起來卻越來越年輕，甚至......帶了點陌生。

無處不在的涼意從後背升到大腦皮層。

「快走！」

老母親在電話里的聲音隱約傳來。

「我可去.....買包煙！！」

路建勇心一橫，打開門，頭也不回，狂奔起來。

這個雨夜的溫度遠比尋常的要低。

開門的那一剎那，濕冷過分的空氣讓他渾身一下起滿了雞皮疙瘩，但這反而激起了他求生的本能。

「走電梯，還是樓梯？」

路建勇沒有多想，這套公寓在13層，電梯從下面上來的時間太長！而他的身後再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他反手打開電梯旁邊的防火門，順著樓梯，樓梯間的感應燈好像壞了，昏暗得幾乎看不見，但他顧不上這麼多，三大步兩大跳地往下逃命，還不小心摔了兩跤。

崴沒崴到腳，路建勇不清楚，就是腳脖子那疼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好不容易跑出了公寓樓，路建勇還碰到幾個打著傘的路人，他的欣喜還沒有兌現，就被換成了驚悚。

「為什麼......你們都打著紙傘？」

路建勇先想到老母親電話里說的不要和別人搭話，又想到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如果碰到了死人，千萬不要和他們搭話，因為他們會把活人誤當成死人，然後帶入他們的世界......

「這人腦子有病吧？」

「這麼大雨不打傘？還跑這麼快，後面是有鬼追啊！」

路建勇慌不擇路，在小區旁邊的公園裡迷了路，雨勢越來越大，幾乎看不清路，他不敢再亂跑，一是怕撞上鬼，二是怕爸媽找不到他人。

他正掃視一圈，發現公園的公廁正好就在眼前，雨中散發出的慘白燈光變成一圈朦朧的光暈，他當即精神一震，一是他現在跑不快了，公廁躲避性很高，二來是這樣爸媽也知道在哪裡好接他！

渾身濕漉漉的他一瘸一拐地跳進男公廁，在最裡面的單間里躲了起來。

精神緊繃到極限的他沒有發現平常都整潔乾淨的公共衛生間，今天忽然變得銹跡斑斑，地面上到處散落著發黃的碎紙巾，外面的光線明亮，裡面的光線卻莫名昏暗。

「媽，你到哪了？快點來啊！」

剛躲好，路建勇一開口臉上的水就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腳脖子腫得像個豬蹄，濕透的衣服掛在身上越來越冷，心中的恐懼和驚悚仍在四處蔓延，牙關顫抖：「我聽到那個女人在找我了......她離我越來越近了！她就在附近！她要來殺我了！」

「我和你爸已經到小區公園了，你先躲起來！你現在在哪裡？我們馬上過來接你。」

「我就躲在公園的男公廁里，最裡面的一個隔間，你們快點來。」

「......」

「喂？喂？」

「......」

「你們不要嚇我，你們怎麼了？」

「......」

路建勇臉色瞬間變得和燈光一樣慘白，手腳發軟，他忽然想起了一些東西，他沒有給他媽發過地址，光憑一個通話電話，她怎麼可能找的過來？

再一細看，自己來到的衛生間也很有問題，天花板上還有水跡滴落，凌亂不堪，門板上寫滿了不堪入目的小廣告和電話，空氣中瀰漫著莫名的惡臭......像是腐爛的味道。

「......原來你在這裡啊。」

這時路建勇聽到了電話忽然變化的聲音，不光是在電話里，也在他面前的衛生間門外響起。

他嗓子眼提了一下。

怦！

門把手忽然轉動了一下。

聞聲他身體不受控地一顫。

這裡的門把手轉軸用的還是內外相連的那種，有人在外面擰動門把手，裡面的也會跟著轉動。

咔！咔！咔！

門把手轉動和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就像是隔著門正有一個瘋子不斷地重複擰動著門把手。

「有人了不知道啊！！別他媽過來！！！給我滾啊！！！」

門鎖顫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路建勇神經再大條，此刻也瀕臨崩潰了，抱著頭大吼。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外面的不知道是人是鬼，還真的停下來了。

「這麼聽話嗎？」

正當路建勇出神的時候，衛生間的燈忽然滅了。

「......」

路建勇慢慢抬起頭，黑暗中，清楚看見他老母親正趴在門上，低著頭看他，那張熟悉的親切臉龐隨著弧度越來越扭曲的笑容，最後變成了一張陰森慘白的鬼臉。

「我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