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刺

客觀講，前兩期《早安故鄉》數據表現不錯，但眼下只限於魔音短視頻，跟爆款IP的既定小目標還有些距離。

江野心態很穩，不急不躁，設置了後續第三四集的發布時間，刷了刷彈幕和評論，在眼皮打架手機差點兒砸臉上之前，果斷關燈睡覺。

事物的變化發展總是環環相扣。

此時將在外，他完全沒多想，哪知一覺醒來，《早安故鄉》登上圍博熱搜榜，開始全平台話題與流量齊飛，也僅用了半天時間不到。

……

次日上午，星城黃花國際機場。

一樓到達廳某出口，舉著應援燈牌等候接機撲空的粉絲們，臉色比天色還灰暗——

高鑫年後開工走了快速通道，因為這趟隨他同行的不止小助理，還有天佑娛樂的經紀部總監林森。

當然了，林森並不是陪他來錄節目的。藝人本就是花蝴蝶，即便高鑫加入了[歡樂家族]那樣固定的主持群，也不需要天天和導演組一起坐班，近半年，他已經習慣了京城、星城兩頭飛的主打工作日程。

而一貫講究高效率的林總監，實際此行目的有三。

第一是要拜訪剛剛從湘江廣電衛視頻道副總監調任【芒菓娛樂】CEO的老同事，賀勇。兩人二十幾歲初出茅廬，曾合作過一檔王牌電台音樂節目。

烏飛兔走，又二十年，如今大風吹過來吹過去，傳統媒體日漸式微，互聯網時代，體制內也在不斷求變，這位老同事就是推動電視行業轉型升級、湘江改革創新派的代表。

雖然往昔少年已成中年大叔，舊人相見，「白首相識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道盡世態幽微，可林總監二皮臉心理素質強，重新經營利用好這層關係對他、對公司都很有必要。

第二，是想見見芒菓視頻一個上線不久的節目製片人，楊恕。

每年底各行各業都愛搞盤點，娛樂圈也一樣。最近芒菓視頻這檔娛樂資訊類脫口秀節目，就在元旦那期犀利總結了過去一年裡影響、討論度較廣的娛樂大事件。

其中有提到【Dream5】，三言兩語淺析了除姚霄和江野外，另三位成員的發展現狀；重點談起與芒菓台聯繫甚密的高鑫，側面宣傳了一波他七夕待上映的電影，只不過方式略損...

後期特意將前陣子古城電影節記者採訪關翰成導演的相關片段剪輯進來，並惡搞附上【眾行傳媒】那邊電影負責人的回應，一時間引發吃瓜群眾熱議。

關導是業界前輩，影視圈大仙一般的存在；高鑫那部電影的導演也有些名氣，可畢竟咖位等級不同，面對前輩的評價，不服也只好憋著，不敢開罪。

深夜暗搓搓轉發了一條圍博，經典名句：「最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之後想刪沒用了，早已經被人截圖。

隨著節目播出，還連帶高鑫一塊兒遭殃，被網友群嘲，為廣大寫不出梗的段子手們提供了無數創作靈感。

但林森之所以想會會這位有膽有識的製片人，倒不是沖著秋後算賬去的。

相反他覺得節目風格、創意挺棒，再者免費的流量幹嘛不要？藝人不怕被黑，怕的是沒話題度，只是希望下次能提前打聲招呼，萬一發生什麼狀況，雙方好有及時的應對準備。

這就是娛樂圈的生態，本質上各取所需罷了。很多熱鬧大夥看一樂，無傷大雅，只要不觸及砸人飯碗那條底線，萬事都可商量。

而且，通過一票網友對高鑫的集中吐槽，也給林森敲了記警鐘。儘管現在傍著【眾行】做靠山，天佑力捧高鑫，但物極必反，拔苗助長是犯了大忌。

《歡樂夜現場》的忠實觀眾對他的主持水平頗有微詞；電影公布女主角，直接影響另一檔戀愛綜藝他的吸粉CP；還有公司內部那些流言蜚語，也總沒個消停……

一路從黃花機場到廣電大樓，林森閉眼假寐，腦子裡轉著這趟出差要辦的事情，決定把原放在最後的新節目洽談提高優先順序。

《周末見》是去年芒菓跟企鵝視頻聯合出品的星粉互動類真人秀網綜，今年第二季籌備中，他得爭取讓自家藝人多上這種節目，刷刷好感。

叮咚，電梯到達十九樓。

「你在休息室等我吧。」林森道。

高鑫對芒菓台的環境已然駕輕就熟：「嗯，我順便眯會兒。」說完，他便直奔娛樂頻道唯一的化妝間。

「欸，對，等一下！」

這期《歡樂夜現場》的嘉賓，是班劇組人馬到星城宣傳新電影的，主演有兩位一線大咖，高鑫還都未打過照面。

林森喊住他交代幾句，如果待會兒化妝間碰著了，要拎得清，心裡有數。

「嗨，您當我第一天來這地方？」

高鑫表面頗不以為意，實則明鏡兒似的。電視台魚龍混雜，單論這樓層的奇特格局，化妝間挨著導播室，旁邊是錄影棚、對面又是衛生間……幾塊區域擠在一起，但凡長點心眼的，都能觀察到不少東西。

比如林森特地叫他留意的那位影后級嘉賓，是圈外鮮有人知的台上台下兩副面孔，典型的看碟下菜。

化妝間流傳著她的各種奇聞，據說有一次影後來芒菓台錄製專訪，因為接電話時助理幫她戴耳環，耳針不小心戳偏了一下，她就反手甩了助理一巴掌。

助理是個小姑娘，剛入行承受不了被當眾羞辱，悲憤而逃。這事兒很快在十九樓傳開，至於為何沒爆，影后依然穩處一線，保持著不變的親和形象，那又是另一番話題了……

以前【Dream5】集體活動，主心骨是江野，在外頭有啥情況，隊長兜著；分組行動，高鑫也有王梓豪跟他做搭檔互相配合。

解散后變回一個人，好壞都自己負責，亦步亦趨，唯恐出錯。他常常想，靠出賣尊嚴換來今天的一切，扒開偽裝的外殼，清楚自身不夠強大，所以一直暗中嫉恨江野那份雲淡風輕的瀟洒。

當時在王長軍的別墅山莊，江野頭也不回地笑著走掉，那一幕就彷彿扎進他心臟的一根刺，日復一日生出帶毒的藤蔓，包裹著記憶。

要不是「東離」的出現，高鑫都快得意忘形了，什麼隊友、公司太子爺，現在就算天佑一哥孫赫見了他，不照樣得客客氣氣？

直到某次王長軍的貼身秘書請假，臨時換的司機是鄉下親戚，不知緣由，在車上電台切歌放了整首《遇見》……

高鑫抱著僥倖，而一曲終了姓王的褲鏈還沒拉好，便叫司機停車，命令他立馬滾蛋。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那一刻他才徹底清醒，把翹上天的尾巴重新夾起來——輕易得到的東西一樣會輕易失去。

因此不用林森特彆強調，高鑫也比過往多開了一竅，尤其對察言觀色有著十二分的自覺。

……

「哎，趕得還真巧。」

過了半晌，林森寒暄一圈，該問的問候到，進來休息室，不爽地嘆口氣。

「怎麼林總，是不是楊導今天沒在台里？」高鑫問道，「聽說他剛接手了一檔歌友會，累活兒，要到處跑。」

林森坐下，搖了搖頭：「我去過總編輯室了，楊恕那脫口秀估計辦不長，太受限了。他還有另幾個節目組導演都沒見著，全準備開會呢。要不說巧哇，碰上人家大日子了。」

「大日子？」

「嗯啊，和年會一個重量級。」

林森思索著，轉瞬間豁然開朗。

心道，人算不如天算。

項目提案會。呵呵，新年新氣象！

老賀新官上任，未來三把火燒不燒得旺，正好趕熱乎勁兒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