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蹊蹺
三人推杯換盞竟是越喝越高興,全然不理會其餘五人的異常。這種畫面令誰看了都感覺匪夷所思,可那些執事,僕人彷彿對此習以為常。真真奇哉怪也。
酒至半酣,龍島主言道「好朋友,今日高興,也罷,將剩下的好東西都給你吃吧。」
說罷,只見龍島主左手一舉。一個僕從內堂出來,以漆盤托出一大碗熱粥來,放在廖原面前。
廖原心想:「這便是原著中令人'聞名色變'的臘八粥了。」只見熱粥蒸氣上冒,兀自在一個個氣泡從粥底鑽將上來,一碗粥盡作深綠之色,瞧上去說不出的詭異。本來臘八粥內所和的是紅棗、蓮子、茨實、龍眼乾、赤豆之類,但眼前粥中所和之物卻菜不像菜,草不像草,有些似是切成細粒的樹根,有些似是壓成扁片的木薯,葯氣極濃。廖原看著這一碗粥深綠如此,難怪原著中眾人認為此粥劇毒無比。
龍島主道:「好朋友遠道光臨,敝島無以為敬。這碗臘八粥外邊倒還不易喝到,其中最主要的一味『斷腸蝕骨腐心草』,要開花之後效力方著。但這草隔十年才開一次花。我們總要等其開花之後,這才邀請江湖同道來此同享。這次是第一次邀請,而且這次邀請的人少,原料便剩下了。好朋友,你倒是好運道。」
說著龍島主雙手端起面前的那碗臘八粥,遞到廖原面前。
見龍島主如此熱情,廖原也不好不接,接過粥碗,唏哩呼嚕的喝了大半碗,只覺葯氣刺鼻,入口卻甜甜的並不難吃,頃刻間便喝了個碗底朝天。
龍島主見此微笑點頭道「好朋友,你我果然有緣。你當是上島來后第一個對喝這臘八粥毫無猶豫的人。」廖原暗笑,若是不知原著,我也不免猶豫不決。
龍島主又道「好朋友,前番我曾言講我兄弟二人是按照一張地圖來到這島上的,地圖上這座無名荒島,便是眼前你我處身所在的俠客島了。不過俠客島之名,是我和木兄弟到了島上之後,這才給安上的。那倒也不是我二人狂妄僭越,自居俠客。其中另有緣故,好朋友等會便知。我們依著圖中所示,在島上尋找了十八天,終於找到了武功秘訣的所在。原來那是首古詩的圖解,含義極是深奧繁複。我二人大喜之下便即按圖解修習。」
「唉!豈不知福兮禍所倚,我二人修習數月之後,忽對這圖解中所示武功生了歧見,我說該當如此練,木兄弟卻說我想法錯了,須得那樣練。二人爭辯數日,始終難以說服對方,當下約定各練各的,練成之後再來印證,且看到底誰錯。練了大半年後,我二人動手拆解,只拆得數招,二人都不禁駭然,原來……原來……」
他說到這裡,神色黯然,住口不言。木島主嘆了一口長氣,也大有鬱郁之意。過了好一會,龍島主才又道:「原來我二人都練錯了!」
廖原也未問為何,仍是面色平靜地聽著二位島主繼續說。
龍島主略感奇怪,似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並未在意,接著言道「我二人發覺不對,立時停手,相互辯難剖析,鑽研其中道理。也是我二人資質太差,而圖解中所示的功夫又太深奧,以致再鑽研了幾個月,仍是疑難不解。恰在此時,有一艘海盜船飄流到島上,我兄弟二人將三名盜魁殺了,對餘眾分別審訊,作惡多端的一一處死,其餘受人裹脅之徒便留在島上。我二人商議,所以鑽研不通這份古詩圖解,多半在於我二人多年練武,先入為主,以致把練功的路子都想錯了,
不如收幾名弟子,讓他們來想想。於是我二人從盜伙之中,選了六名識字較多、秉性聰穎而武功低微之人,分別收為徒弟,也不傳他們內功,只是指點了一些拳術劍法,便要他們去參研圖解。」
「那知我的三名徒兒和木兄弟的三名徒兒參研得固然各不相同,甚而同是我收的徒兒之間,三人的想法也是大相逕庭,木兄弟的三名徒兒亦復如此。我二人再仔細商量,這份圖解是從李太白的一首古詩而來,我們是粗魯武人,不過略通文墨,終不及通儒學者之能精通詩理,看來若非文武雙全之士,難以真正解得明白。於是我和木兄弟分入中原,以一年為期,各收四名弟子,收的或是滿腹詩書的儒生,或是詩才敏捷的名士。」
他伸手向身空黃衣和青衣的七八名弟子一指,說道:「不瞞好朋友說,這幾名弟子若去應考,中進士、點翰林是易如反掌。他們初時來到俠客島,未必皆是甘心情願,但學了武功,又去研習圖解,卻個個死心塌地的留了下來,都覺得學武練功遠勝於做官。」
龍島主又道:「可是這八名士人出身的弟子一經參研圖解,各人的見地卻又各自不同,非但不能對我與木兄弟有所啟發,議論紛紜,反而讓我二人越來越胡塗了。
「我們無法可施,大是煩惱,若說棄之而去,卻又無論如何狠不起心。有一日,木兄弟道:『當今之世,說到武學之精博,無過於少林高僧方證大師,咱們何不請他前來指教一番?』我道:『方證大師執掌少林十餘年,位高權重,只怕他不願來此受苦。』木兄弟道:『我們何不抄錄一兩張圖解,送到少林寺去請他過目?倘若方證大師置之不理,只怕這圖解也未必有如何了不起的地方。咱們兄弟也就不必再去理會這勞什子了。』我道:『此計大妙,咱們不妨再錄一份,送到武當山愚茶道長那裡。少林、武當兩派的武功各擅勝場,這兩位高人定有卓見。」
「當下我二人將這圖解中的第一圖照式繪了,圖旁的小字註解也抄得一字不漏,親自送到少林寺去。不瞞好朋友說,我二人初時發現這份古詩圖解,略加參研后便大喜若狂,只道但須按圖修習,我二人的武功當世再無第三人可以及得上。但越是修習,越是疑難不解,待得決意去少林寺之時,先前那秘籍自珍、堅不示人的心情,早已消得乾乾淨淨,只要有人能將我二人心中的疑團死結代為解開,縱使將這份圖解公諸天下,亦不足惜了。」
「到得少林寺后,我和木兄弟將圖解的第一式封在信封之中,請知客僧遞交方證大師。知客僧初時不肯,說道方證大師正在閉關,與外人不通音問。我二人便各取一個蒲團坐了,堵住了少林寺的大門,直坐了七日七夜,不令寺中僧人出入。知客僧無奈,才將那信遞了進去。」
廖原心想,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要將少林寺大門堵住七日七夜,當真談何容易?其間不知經過了多少場龍爭虎鬥。少林群僧定是無法將他二人逐走,這才被迫傳信。
龍島主續道:「那知客僧接過信封,我們便即站起身來,離了少林寺,到少室山山腳等候。等不到半個時辰,方證大師並未趕到,來的是一個鬍鬚雪白,滿臉皺紋的老僧。細問之下,才得知這位老僧是方證的師叔,庄庄老羅漢。方證迷戀權位,不願拋下少林基業,便由多年前武林之中威名赫赫,卻早已不理世事的庄庄老羅漢請出山,我二人對此毫無異議。庄庄羅漢只問:『在何處?』木兄弟道:『還得去請一個人。』妙諦大師道:『不,要請兩個。』」
三人直奔峨眉山,庄庄羅漢直闖山門,直接就說「我是少林寺方丈的師叔,庄庄。我要見無垢。」少林寺方丈的師叔,那些弟子也不敢阻攔。只能快步前去通報,不多時,一位老嫗出現,鶴髮雞皮。也不多說,將圖解給老嫗一看,轉身就走,老嫗又驚又喜,連忙跟上。
四人又上了武當山,前者剛被東方不敗擊敗的愚茶正在閉關,又是庄庄,強闖到愚茶閉關清修的苦茶齋中,拉開架式,將圖解第一式中的諸解姿勢演了一遍,一言不發,轉身便走。愚茶道長又驚又喜,也不多問,便一齊來到俠客島上。
「庄庄羅漢嫻熟少林諸般絕藝,愚茶道長劍法通神,無垢師太四象掌力絕倫,那是武林中眾所公認的三位頂尖兒人物。他三位一到島上,便去揣摩圖解,第一個月中,他三位的想法尚是大同小異。第二個月時便已歧見叢生。到得第三個月,連他那三位早已淡泊自甘的世外高人,也因對圖解所見不合,大起爭執,甚至……甚至,唉!竟爾動起手來。」
「我和木兄弟詳行計議,均覺這圖解博大精深,以庄庄羅漢,愚茶道長,無垢師太如此修為的高人尚且只能領悟其中一臠,看來若要通解全圖,非集思廣益不可。常言道得好: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咱們何不廣邀天下奇材異能之士同來島上,各竟心思,一齊參研?」
「因此,我們想到了前不久得到天下第一高手美譽的東方教主,哪知東方不敗看了圖解后,對著我二人扔了一根金針,我二人自付躲不掉。東方不敗竟閉關去了。」
「之後,我二人又行走江湖,請來了兩位隱士高人,一位曾在朝中為官,一位在五台山出家。然後這五位齊聚俠客島,看了圖解註釋后都變成這副模樣了。」
廖原半信半疑,自然這幾位前輩高人都不行。那為什麼邀請那些一派之長,一幫之主的武林人士?那些人的成色這二位島主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請他們來呢?
原著中白自在遇到交情深厚的溫三兄后,那位溫仁厚在與白自在對答中,絕情絕性之語令人齒冷。
還有剛上島時,廖原見到的那兩隊人奇怪的走路姿勢,讓廖原感覺這俠客島上迷霧重重,不知真相如何。
更何況,庄庄羅漢,無垢師太,愚茶道長,一儒一釋仍在像廖原一開始來到這個地方的樣子。現在廖原已經在這待了一個多時辰,這五人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這五人的行為很是蹊蹺,龍木二島主的所作所為很是蹊蹺,那兩隊人的走路姿勢很是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