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喋血大漠
大漠,即是無盡的沙漠。
這是一個既充滿了危險,而又富有傳奇的地方。
沙漠里的危險有很多。
漫天的風沙狂暴時可將人掩埋,腳下隨時可能出現的流沙能將人吞噬。
白天,這裡烈日如火,灼熱的氣溫可將人烤成乾屍。
夜晚,這裡寒冷如冰,刺骨的寒夜可凍結人的靈魂。
沙漠里最要命的,是缺少水源。
水是生命之源,但沒有水,卻是來自死亡的威脅。常人如果三天不喝水,就會死。但如果在沙漠里,只需一天,人就會因為脫水而死。死前或許還會出現幻覺,令人發瘋,令人發狂。
但這些都還只是天災,沙漠里更可怕的卻是人禍!天災雖然令人絕望,但人禍卻令人防不勝防。
沙漠是絕地,阻礙了中原和西域各國的交通,也阻礙了中原和西方正常的貿易往來,致使東西方的貨物難以流通,這也就造就了這條沙漠里的「黃金之路」,也稱「絲綢之路」。
總有人願意鋌而走險,穿越沙漠,將東方的絲綢、茶葉、瓷器和紙張等物高價賣到西方,然後又低價收購西方的玻璃、琥珀瑪瑙、珊瑚和珍珠等物,再高價賣回中原,通過鋌而走險的方式賺取利差。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利益的糾葛,有利益糾葛的地方,就會有貪婪、欺詐和血腥的殺戮。這是自然的法則,也是人性的本能。
貪婪是一切罪惡的原罪,在這沙漠里會變得更加的赤裸,更加的血腥和原始。
因為貪婪,把酒言歡的朋友微笑著勸你喝下毒酒。
因為貪婪,眼波如水的情人在與你親吻時,用尖刀刺入你的心臟。
因為貪婪,沙漠里到處都是來去如風馬賊,他們殺人掠貨,無惡不作。
馬賊是商隊的天敵,他們就像是沙漠里的野獸,將穿越沙漠的商隊視為獵物,吞噬屠戮。
所以,商隊大都是成群結隊地一起穿越沙漠,以免被劫殺。
臨近傍晚,夕陽西下。
烈日已不如之前那般火辣,但灼熱的風沙卻依舊不停地拍打在人和駱駝的身上,清脆的駝鈴聲在沙漠中悠揚回蕩。
這是一支中型的商隊。
將近三百多匹的駱駝形成一條蜿蜒的長蛇在沙漠里緩緩前行。按照沙漠里平均一個人配備三匹駱駝的數量計算,商隊里的護衛和雜役加在一起將近有一百多人。
蘇南星騎著駱駝,行走在駝隊的中部。
他並非西域人士,而是一名純正的漢人。他既非穿越沙漠的商人,也不是商隊里的護衛和雜役,而是一名大夫。準確地說,蘇南星是中原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藥王谷」傳人,當代「藥王」蘇白芷正是蘇南星的父親。蘇南星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人稱「妙手銀針」,據說他的針灸之術已盡得藥王的真傳。
三年前,他選擇進入大漠,遊歷西域各國,豐富自己的見識和閱歷。這三年時間,他已游遍了西域各國,一路上領略了西域各國的美酒美食和人情風光。
在一個月以前,他到達了他西域之行的最後一站,鄯善國的國都——扜泥城。
鄯善國就是曾經西域最負盛名的樓蘭國。
樓蘭曾是西域各國之中距離中原邊關最近的西域小國,但其地理位置同樣屢受匈奴人的騷擾和威脅。大漢和匈奴為爭奪西域,皆欲控制樓蘭,樓蘭在漢匈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於是,樓蘭國分別向大漢和匈奴派遣侍子(古代屬國之王或諸侯遣子入朝陪侍天子,
學習文化,所遣之子稱侍子)安歸和尉屠耆,向兩面稱臣。后匈奴侍子安歸立為樓蘭王,遂親匈奴,成為了漢朝的心腹大患。后安歸被大漢勇士傅介子所殺,又改立曾在漢朝做侍子的尉屠耆為王。隨後樓蘭降漢,改國名為鄯善,遷都扜泥城。
蘇南星原本計劃經過扜泥城后便返回中原,但卻巧遇鄯善王身患頑疾,布告全國遍尋名醫。於是,蘇南星毛遂自薦,為鄯善王治好頑疾之後便被奉為上賓。
鄯善王為進一步與中原交好,便將自己的長女「明月公主」送往中原和親,以獲得大漢更多的支持,以對抗匈奴。蘇南星便在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明月公主的和親隊伍,被一起護送回中原。
由於沙漠之中馬賊眾多,且擔心匈奴人會破壞和親,在途中遭遇截殺。於是,鄯善王又派大將軍阿部和國師伏魔羅耶親自護送明月公主的和親隊伍前往中原。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和親隊伍假扮成商隊,穿越沙漠。這次和親極為機密,而且和親隊伍在沙漠中的路線是由國師和阿部將軍親自製定,除了鄯善王和公主以外,再沒有第五個人知道。
在隊伍的最前方,那位身形高大魁梧的虯髯漢子,就是阿部將軍,他也是這次和親隊伍的領隊。
明月公主騎著駱駝,就在蘇南星身前不遠處,而國師則自始至終都緊伴公主左右,幾乎寸步不離地保護公主安全。
明月公主身穿一身黑色紗衣,頭戴面紗,看不清面容。但從面紗之下那若隱若現的輪廓,以及那黑色紗衣包囊之下的豐滿而妖嬈的曲線可以看出,明月公主必是一名姿容絕色的美女。蘇南星心道,若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也不可能被鄯善王選中,前往中原和親。
而國師則顯得更為神秘。他不僅全身都籠罩在一件極為寬大的黑色斗篷之中,看不清身形,甚至就連頭也被斗篷帽蓋住,臉上還戴著一張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他那一雙細長而又深邃的雙眼,充滿了滄桑。他的臉色更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之色,再加上他那花白而雜亂的長須,可以看出他已是一位遲暮的老人。
蘇南星由於治好了鄯善王的頑疾而被鄯善國奉為上賓,加之其本身神醫的身份極受尊崇。所以,明月公主和國師一路上對他也是敬重有加。
蘇南星除了偶爾與公主和國師交談幾句外,其餘時間都和安都在一起。
安都是一名少年,雖然他的體格非常健壯,但他的臉色仍然還略帶幾分稚氣。他是明月公主的護衛,護衛的職責原本應該是不苟言笑,少說多看勿聽。但顯然這個活潑的少年還遠沒到心性成熟穩重的時候,一路上總是纏著蘇南星給他講沙漠以外的故事。其實,他何止是沒出過沙漠,他甚至連扜泥城都沒離開過。這次出行對他來說,就沒有一件事是不新鮮的。
蘇南星很喜歡這名叫安都的少年,因為他純凈、活潑而充滿朝氣,仍對一切事物保持著最初的美好,這些都是歷經世事風霜的「大人們」早已不再擁有的東西。跟他在一起,任何人都會受到感染,變得年輕、愉悅,而又充滿活力,彷彿又回到了曾經那青春熱血時的模樣。
安都對什麼事情都很感興趣,包括醫術,而這也是蘇南星最擅長的。蘇南星正在給安都講一些藥理的知識,「所謂是葯三分毒,有治人的良藥,自然也有害人的毒藥。其實,良藥和毒藥也並沒有明確的區別,只是看用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而已。若是搞錯了病症,良藥也可能變成害人的毒藥,若是對症下藥,毒藥也可以變成治人的良藥。」
安都道:「那意思是不是說,醫術高超的名醫,往往大多也是用毒的高手?」
蘇南星點頭道:「不錯。所以,我們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望,指觀氣色;聞,指聽聲息;問,指詢問癥狀;切,指摸脈象……」
正在這時,駝隊的前方傳來一聲尖銳的嘯聲,這是示警的信號。只見商隊最前方的阿部將軍左手單手上舉,做出了一個停頓的手勢,整個駝隊便在倉促之中停了下來。
駝隊正行到兩座沙丘之前,這兩座沙丘剛好擋住了前方的視線。雖然看不到沙丘后的景象,但卻能從吹過來的風中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阿部將軍側身向身後的一名戰士示意了一眼,這名身材比阿部將軍更為魁梧的漢子便騎著駱駝越眾而出,抽出彎刀向著沙丘上快步而去。
蘇南星認識這名魁梧的漢子,他叫「鐵塔」,是鄯善國的第一神射手,也是鄯善王的護衛親軍統領。阿部將軍的身形已經算是夠魁梧了,可他竟然比阿部將軍還要高出一頭,而且看上去還要強壯,就如他的名字「鐵塔」一般。他不僅臂力驚人,能開三石弓,而且目力驚人,傳說百丈之外能射中大樹上的螞蟻。一石大約一百二十斤,三石便是三百六十斤。據說鐵塔還可左右開弓,光憑射術而言,鐵塔在鄯善國無人能出其右。阿部將軍派鐵塔前去探路,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稍片刻,便看見鐵塔騎著駱駝折返而回。
鐵塔回到阿部將軍身前,面色沉重地道:「稟告將軍,沙丘后一片血跡,有打鬥的痕迹,將近三十多具呈沙漠中商隊打扮的屍體倒在地上,貨物也被劫掠一空。看情形,應該是遇到了馬賊的截殺。從現場的痕迹看,發生的時間應該已超過半天。」
阿部將軍聽罷,沉思片刻后,揮手道:「來人,去稟告公主與國師,前方的沙丘后,半天前曾發生商隊被馬賊截殺。讓大家都謹慎些,待會我們繞過他們前行。」
「是。」立馬有人領命前去稟報。片刻后,傳來明月公主的回復,眾人繼續前行。
駝隊轉過沙丘后,果然看見一幕橫屍遍地的景象,空氣中傳來的濃濃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正當駝隊從那群屍體旁經過時,異變突起。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屍體紛紛暴起,兩旁的沙丘上也射來了無數的箭矢。隨著一陣喊殺聲響起,兩旁的沙丘後轉出成群的馬賊,向著駝隊衝殺而來。
阿部將軍驚呼道:「敵襲,敵襲!」
隨行的護衛紛紛拔出彎刀與馬賊戰在一起,不少護衛和駱駝被箭矢所傷,場面亂作一團。
只見阿部將軍調轉駱駝,回身衝殺而來,高呼道:「保護公主!所有人向公主靠攏,保護公主!」
場面混亂不堪,喊殺聲、驚呼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阿部將軍的聲音很快便被掩埋在人群中。但好在後面的人都處在下風處,能隱約聽見阿部將軍的疾呼,雖然聽不真切,但畢竟是鄯善王的護衛親軍,臨敵的反應迅速,戰鬥素養和默契極高,紛紛且戰且退,向公主靠攏。
公主身邊的護衛早已將公主圍坐一團,國師和蘇南星分立公主的兩側,背對著護住公主。偶爾射來的箭矢,或是漏網衝進來的馬賊,都被二人一一擋下。
安都之前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但少年人所具備的熱血和對公主效忠的忠義不僅沒有讓他懼怕,反而令他奮勇殺敵,一步不退地擋在了公主的身前。好幾次若不是蘇南星一把將他拉住,這渾小子都險些沖了出去。
阿部將軍一路衝殺過來,勇猛無匹,全然不顧兩旁的威脅。但幸得鐵塔跟隨在他身後,張弓搭箭,凡是兩旁的敵人都被他一一射殺。另有兩名戰士跟在阿部將軍身後,護在鐵塔身旁,為他擋住了所有襲擊,而不至於讓他分心。四人呈「品」字形一路向前推進,速度極快。其餘鄯善國的戰士也以三人為一小隊,呈「品」字形站立,背靠背應敵,不斷地向公主的方向靠攏。
不得不說,此時馬賊和鄯善王的護衛親軍的戰鬥素養高下立現。馬賊原本就是伏擊,倉促之間打了護衛軍一個措手不及,不少鄯善戰士也都受了傷,場面一度混亂不堪,護衛軍的陣形也被打亂。但馬賊終究還是一盤散沙,雖然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也有一定的默契,但卻缺乏有效的協作和戰陣的配合,光憑一股意氣胡亂衝殺。
隨著護衛軍的快速反應,穩住了陣腳,馬賊們原本偷襲的優勢已蕩然無存,場面頓時陷入了僵持,甚至馬賊們還略處下風。
不多時,阿部將軍已渾身浴血地沖至公主身前。不過還好,都是馬賊的血,阿部將軍全身除了幾處輕傷外,並未受到什麼重創。
可就在這時,前方又傳來一陣衝殺聲,又是一群馬賊源源不斷地從前方的沙丘后衝出,直奔戰場而來。
阿部將軍當機立斷,命鐵塔帶人保護公主和國師等人向北撤退,自己則率領餘下的一半戰士奮死抵擋馬賊的追殺。
鐵塔自知此時不得意氣用事,怒吼一聲后便咬牙帶人保護公主撤退。
蘇南星和國師分立公主左右,前方自有戰士開道,鐵塔緊隨公主身後,其餘戰士分列兩旁,全力向外突圍。在鐵塔的神箭壓制下,眾人很快衝出一條血路,脫離了馬賊的包圍圈。
鐵塔回身轉望間,只見阿部將軍背對眾人,與其餘戰士一起布下了一道由生命築成的銅牆鐵壁……
公主已在眾人的護送下,安全逃離了馬賊的包圍圈。一路上有少數的馬賊追來,但也都遠遠的便被鐵塔射殺。餘下的馬賊見狀,也都嚇得不敢再追來。
夕陽已落下,但在天際上仍殘留有一抹魚肚白。
點點暗淡的星光也已出現在了天空之上,一輪朦朧的彎月也低懸在了東方。
眾人向北奔逃了大概已有半個時辰,後面也早已見不到馬賊的蹤跡。經過長時間的急速奔逃,眾人也不得不暫時停下駱駝,讓它稍作歇息。
眾人的樣子都極其狼狽,身心也俱疲,但神經卻依然緊繃。雖然目前已逃離了馬賊的追殺,但誰也不知道阿部將軍等人是否能夠抵擋得住馬賊的絞殺。
鐵塔雙拳緊握,神情激憤卻又帶著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只聽他聲音嘶啞地道:「都怪我,若是我當時朝那些躺在地上的馬賊補上一箭,我就能早點發現馬賊的埋伏,現在也不至於……」
明月公主看著自責的鐵塔,用儘可能平靜的聲音安慰道:「這並不是你的錯!這幫馬賊顯然是早有預謀,否則絕不可能提前在我們行進的路線上設伏襲擊我們。他們不僅對我們的路線了如指掌,而且還匯聚了遠超我們兩倍多的兵力,顯然是針對我們而來。即使你提早發現他們的伏擊,也不可能改變現在這樣的局面。」
說罷,公主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掃了國師一眼。和親的路線是由國師和阿部將軍親自製定,除了鄯善王和明月公主以外,再沒有第五個人知道。現在,和親的路線上卻受到了馬賊的伏擊……
國師似乎沒有感受到公主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沉默著。不過,國師的性格一直比較沉默寡言,不怎麼愛與人交談。從扜泥城出發,這一路上國師開口的次數屈指可數。
明月公主的話顯然沒有安慰到鐵塔,只見他眼中泛著淚光道:「可是,阿部將軍他……」
蘇南星拍了拍鐵塔的肩膀,安慰道:「目前的形勢,即便我們回去也於事無補。而且,他們的目標明顯是公主,只要公主逃了出來,相信那伙馬賊也不至於拚命。這樣一來,阿部將軍他們的壓力也會小一些,說不定還有機會逃出來。」
雖然,眾人都知道,這樣的機會可能很小……
夕陽的餘暉早已消失不見,天上的星光璀璨而又耀眼。
月光伴著星光映在沙漠之上,只有一片片連綿起伏的陰影,那是沙丘朦朧的輪廓。
明月公主起身,看了看她們逃出來的方向,下令讓所有人稍事休息並做好戒備,順便清點人員、裝備和物資,最多再等半個時辰,若是還沒見到阿部將軍他們歸來,便立即出發,此地不宜久留。
鐵塔一把抹去眼角的淚痕,領命而去。
不多時,清點已經完畢。除了公主等人以外,還剩三十多名戰士一起突圍了出來。不過,不少人都受了傷,蘇南星正在給大家救治傷勢。還好大多數的戰士都極有經驗,在突圍時選擇用駱駝衝擊開道,並在逃走時隨手帶上了馱運物資和水的駱駝,將駱駝圍在戰士的四周,這也是為了突圍時減少人員的傷亡。駱駝雖然還有大概八十多匹,但水卻有些緊張。畢竟當時有很多箭矢,射破了駱駝背上的水袋。按照目前的人數,肯定難以支撐到走出沙漠。而且,現在還受到了馬賊的追殺,需要儘快修復水袋,補充水源。
很快,半個時辰已過去大半。明月公主和鐵塔等人都站在外圍,望著北方,期盼有奇迹的發生。
又過了片刻,前方突然有一陣急促的駱駝聲響起。
鐵塔定睛一看,只見大約十多道騎著駱駝的身影從遠處的陰暗中浮現。鐵塔立馬張弓搭箭,懷著激動而已忐忑的心情低呼了一聲,「戒備」。原本就時刻等待著的眾人立馬抽刀,騎上駱駝站成一排,迅速布下了一條防線。
就在來人從陰影中現出身形時,有人高呼了一聲「鐵塔統領,是我們。」
眾人心頭一喜,立馬迎了上去,來人正是阿部將軍和倖存下來的幾名戰士。不過阿部將軍已受了重傷,昏了過去,其餘幾人也都渾身浴血,顯然也傷得不輕。大家趕緊將他們扶了回來,蘇南星立馬上前為他們檢查傷勢。
鐵塔抓著一名受傷較輕的戰士問道:「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名戰士接過身旁遞過來的水袋,灌了一口后,喘著粗氣,直到氣息平穩了才道:「你們突圍以後,阿部將軍帶領我們拚死抵擋住了馬賊的衝擊。馬賊雖然兇悍,但好在他們缺乏戰陣配合,裝備也不如我們精良。但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殺得我們最後都已麻木,全憑一股勁支撐著。」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後來,天色越來越暗,身邊倒下的同伴也越來越多,馬賊的傷亡也很慘重。或許是因為公主已經突圍,再加上天色太暗,都快分不清敵我了,而馬賊也覺得損失慘重,便不再與我們糾纏,鳴金收兵了。阿部將軍一直身處最前線,帶領大家奮死抵擋馬賊的衝擊,早已身受重傷。我們見馬賊已撤退,便護送著阿部將軍向著你們逃走的方向追了過來。」
說完,又轉身看了一眼一起逃出來的同伴,暗淡道:「不過,我們就還只剩下這最後的十多人了。」
這時,眾人都來到阿部將軍的身旁。但蘇南星正在為他救治傷勢,一時也無人敢上前打擾。過了半刻,見蘇南星已起身,明月公主便立即上前詢問道:「蘇先生,阿部將軍的傷勢如何?」
蘇南星擦了擦手上的鮮血,答道:「還好,阿部將軍雖然全身上下受傷較多,但大多的傷都只是皮外傷,並未傷及內臟,只是因為失血較多和力竭而昏迷了過去。我已為他處理了傷口,現在已並無大礙,休息一晚,最遲明天應該就能清醒過來。不過,接下來需要調養,盡量不要再與人交手。」
明月公主點頭致謝,其餘戰士也都將右手放於心口處行撫胸禮向蘇南星表示感謝。
公主隨即轉身吩咐讓人照料阿部將軍,然後便邀請蘇南星和鐵塔到一旁進行商議,國師自始至終一直跟在明月公主身邊,一言未發。只是臨走轉身時,深深地看了阿部將軍一眼,也不知內心究竟是何想法。
四人圍坐一旁,明月公主先開口,「眼下的情況,各位以為如何?」
明月公主雖在問眾人,但目光卻落在了鐵塔身上。畢竟,國師沉默寡言,蘇南星則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唯有鐵塔是行伍出身,還是鄯善王護衛親軍的統領。
原本鐵塔還有些激動,但見到阿部將軍已無大礙,壓在心頭的大石也終於放了下來。
鐵塔略微思索片刻后答道:「很明顯,這次的伏擊是早有預謀,從馬賊開始襲擊后的行動來看,他們的首要目標並不是為了劫財,馬賊的目標應該是公主。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馬賊的背後一定是匈奴人。沙漠中的尋常馬賊根本不具備這麼大的規模,一定是匈奴人向他們許諾了不少的利益,然後將幾股較大的馬賊勢力整合到了一起。」
「他們早已獲悉了我們的路線,另外,他們對我們的人手數量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才派了遠超我們將近兩倍的兵力前來,並且還選擇了伏擊。只不過他們低估了我們應戰的反應、爆發出來的戰力和決心。先是公主突圍而出,后又被阿部將軍咬住,一直拖到天黑,才沒有一舉將我們殲滅。」
「我們雖然暫時擺脫了馬賊的截殺,但既然他們的目的是公主,明天天亮之後,一定會繼續對我們展開追殺。而且,既然馬賊的背後是匈奴人的話,他們到時一定會聯合更多的馬賊對我們進行截殺。甚至最壞的可能是整個沙漠里的馬賊都會出動,對我們展開包圍,然後慢慢絞殺。」
「當務之急我們應該趁夜先離開這裡,越遠越好,讓馬賊失去我們的蹤跡。至於後面怎麼辦,我也一時沒有辦法。或許,明天阿部將軍醒來后,可以再商量商量。」
鐵塔一口氣說完,分析得十分清楚,眾人都表示贊同,沒有異議。
明月公主見眾人都意見一致,便又問道:「那我們應該往什麼方向走?」
鐵塔沉思了一下,道:「大體上先向北逃離這裡,最好不要有什麼固定目標,這樣,馬賊也摸不清楚我們的方向。另外,我們需要儘快找到水源,往有水源的方向走。」
見眾人沒有異議,明月公主定奪道:「好,就依鐵塔統領之言,大家稍事休息,然後立馬出發。」
夜晚,寒冷刺骨。
在猶如刀割一般的風沙吹拂中,眾人依著北極星的方位辨認著方向艱難前行。
在快要到達黎明時,阿部將軍終於醒來。
眾人也正好停下休息,打算再商議一番。
先是鐵塔向阿部將軍講了一下現在的情況,隨後阿部將軍便陷入了沉思。
大約等到東方的天際已泛起魚肚白時,阿部將軍終於抬起了頭,向眾人道:「鐵塔統領分析得沒錯。如今之計,不管是繼續向東前往中原,還是向西折返回鄯善國,匈奴人都一定早已設下包圍圈,不會放過我們。臣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只是不知公主是否願意嘗試?」
明月公主道:「將軍但說無妨。」
阿部將軍沉吟道:「為今之計,或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兵分兩路。一路由臣帶領剩下的戰士作為主力大部隊,去吸引馬賊主力的視線,通過游擊的方式,向東突圍。而另一路,則由國師和蘇先生等護送公主在我們突圍的同時從另一邊悄然穿過馬賊的包圍圈。沙漠這麼大,馬賊們的人手一定不可能覆蓋整個沙漠。當馬賊的主力被我們所吸引牽制時,他們一定會抽調人手對我們展開絞殺。屆時,他們的包圍圈也一定會變得薄弱。那時候,就是公主突圍的最佳時機。」
明月公主動容道:「那阿部將軍你?」
阿部將軍淡笑道:「與其全軍覆沒,不如破釜沉舟方能搏得一線生機。況且,這次馬賊失去了我們的行蹤,主動權便在我們手裡,若是選擇游擊的話,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只是公主這邊同樣危險萬分,若高手僅是蘇先生和國師,只怕不夠保險。」
明月公主沉思片刻后道:「這確實是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是在這沙漠之中,一時哪裡再去尋找其他高手?」
這時,蘇南星突然插嘴道:「或許,我可以找到一人。若是他願意前來,應該機會更大。」
明月公主連忙問道:「是誰?」
蘇南星笑道:「他叫『夜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