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保鏢
游鯉請二人在桌邊坐定。
錢文青還沒坐穩就立刻站起,對著游鯉就要下跪。
游鯉道:「公子不必如此,鯉某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換成其他人,想必也會這麼做。」
錢文青動容:「鯉大哥真是仗義,你有所不知,這盒子里裝的,是文青下半輩子的一切。」
游鯉將錢文青扶起,奇道:「此話怎講?」
錢文青道:「實不相瞞,在下錢文青,家裡在大原一帶小有名氣,家父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攢下些家資,家母卻早早撒手人寰。」他頓了頓,眼中儘是哀傷:「家父很快續弦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誕下舍弟之後便開始謀划家父的家產,我這些年在外幫家父打理生意,一年回不了家幾次,卻不知道那女人竟然對父親……」他說到這裡雙拳緊握,肩膀也因顫抖而起伏,用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道:「她給家父下了毒,普天之下除了雲家無人可解。」
游鯉靜靜聽著,吐出一口濁氣,道:「所以你便來仙露谷求解藥。」
錢文青點點頭,道:「好在我前幾年偶然得了這寶物,好在仙露谷正在懸賞此物」,他手指輕撫著木盒,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那女人用的是慢葯,我還有機會控住父親的病情,我還能帶著這寶物來仙露谷求葯,一切都還來得及。」
游鯉道:「原來如此,那此物定要細心收好,再也別被歹人奪去了。」他自幼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姐姐相依為命,不懂那種父子之間所謂的感情羈絆,但此刻看到錢文青的神情,還是難免有些動容。
錢文青道:「多虧了鯉大哥幫我奪回此物,不然據我打聽,一旦家父故去,後母便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假的家父的遺囑,將在家趕出家門,好叫她們母子奪走家父的所有財產,奪走本該屬於在下的一切。」
「那……真如公子所言,下半輩子的富貴就要落在仇人手中了。」游鯉感嘆著果然富貴勝過親情,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這溫熱的茶水此時入口,卻彷彿已經涼透了。
「鯉某不知此物對公子如此重要,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公子也不必太過感激。」游鯉謙遜道。
「鯉大哥對文青恩同再造……」錢文青將準備好的錢物放在桌上,道:「這些都是些俗物,贈與大哥,略表感謝,還請大哥不要推脫。」
游鯉並不打算推脫,直接拱手道:「公子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錢文青似乎很滿意游鯉接下銀錢,看了楊震一眼,楊震此刻已知錢文青心中所想,於是開口道:「鯉先生……」
游鯉笑著擺擺手道:「我沒什麼學問,當不成先生。這位兄台喊我老鯉就好。」
楊震道:「鯉前輩,」他們行走江湖之人,若是不以年齡論交,單看武功高低,確實是可以稱比自己武功高的人為前輩的,所以楊震此番開口,游鯉沒有說話。
楊震接著道:「我和我的兄弟們本是公子雇來做護衛的,只是武功粗淺,昨夜一戰之後死傷無數,只怕是無力繼續護衛公子。」
游鯉的目光落在楊震臉上,示意他說下去。
楊震道:「前輩能從賊人手中搶回木盒,必定武藝高強。公子與我們一路來到此處,艱難險阻也遇到了無數,都算是挺過來了,」他頓了頓,繼續道:「現在就差這臨門一腳,而此處偏偏是此行最為危險之地,晚輩這個情況也已經無力保護公子……」他看著游鯉,道:「晚輩斗膽,
請求前輩可以護衛公子入谷。」
游鯉神情一愣:「這……」
錢文青趕緊介面道:「在下深知這請求提的冒昧,但在下不會武功,此刻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他對著游鯉重重跪下,苦苦哀求道:「鯉大哥義薄雲天,既然能幫在下取回寶物,那何不好人做到底,送在下到谷口呢?」
游鯉看著跪在地上的錢文青沒有說話。
楊震和錢文青也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游鯉嘴角勾起,道:「若是公子給的銀錢足夠,鯉某也不會和這些身外物過不去……」
錢文青聞言大喜過望,猛地抬頭,對上游鯉溫文爾雅的笑臉,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道:「多謝鯉大哥!」
游鯉伸出一隻手虛扶了一把,錢文青順勢起身,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送到游鯉面前,道:「鯉大哥,只要您肯幫我,這裡是一千兩銀票,泰昌票號全國通兌,還請您笑納。」
「公子客氣了,」游鯉說著接過銀票,揣進自己懷裡,問道:「公子既然開口,鯉某自然相幫。只是不知道公子打算何日入谷?」
錢文青道:「家父身體日漸衰弱,在下打算今日入谷,」他將木盒放在桌上,道:「在下希望鯉大哥先隨我去濟生堂換取仙雲令,而後直接去仙露谷。」
游鯉點了點頭,道:「聽小二說公子昨夜受傷,不知道如今身體是否有恙?」
錢文青那裡顧得上自己的傷勢,連忙搖頭道:「在下無礙,還請鯉大哥護衛我。」
游鯉道:「那請公子這就去收拾行裝,一盞茶之後,你我在客棧大堂中匯合吧。」
「好!太好了!多謝鯉大哥!」錢文青立刻站起,對著游鯉作揖之後,和楊震一起回到自己房間。
「公子,有前輩相助,楊震就放心多了。」楊震像是卸下肩頭重擔一般,一直緊鎖的眉頭也展開了。
「是啊。」錢文青長舒一口氣,接著去看楊震,道:「這下楊大哥可以放心了,這鎮子是是非之地,我下午就會離開此處,楊大哥和兄弟們也早日離開為好。」
楊震點頭道:「某也是來和公子辭行,之後的路楊某不能陪公子走了,還望公子保重。」
錢文青點了點頭,楊震對他道別之後,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仙谷鎮。
游鯉站在窗口,靜靜地看著楊震等人的背影,樹葉的陰影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
將行囊收拾好,與其說是行囊,也就是剛剛錢文青所贈的銀錢而已。游鯉雖然自己不缺錢,但此番出來帶的銀票確實已要見底,正所謂瞌睡了就有人給送枕頭,錢文青的舉動讓游鯉十分滿意,就連昨夜打開木盒看到那勞什子乾花時候的憤怒都彷彿被直接撫平。
游鯉來到大堂的時候,錢文青早已換了身衣服等著了,他現在精神很好,似乎是因為游鯉的出現讓他吃了一劑定心丸,他覺得自己胸前的傷口都沒那麼痛了。
兩人沒有多說,便一起去了濟生堂。
福來客棧在小鎮東街,濟生堂則在西街,鎮子不大,兩人很快便到了濟生堂,進門的時候,連老闆正坐在櫃檯後面,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尤其是看到游鯉的時候,那目光越發興趣盎然。
游鯉不躲不閃,直直地看過去,連老闆和他對視之後對他點了點頭。
錢文青沒有去詢問兩人是否相識,只是道:「在下帶著三月的懸賞品來了,還要勞煩老丈請掌柜的出來。」
連余微笑道:「老朽就是這裡的掌柜,公子一路來此辛苦,還請在那邊稍坐,」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夥計上前引二人在一旁坐下,又給兩人奉了茶水。
至於木盒,已經被小二捧著端到內間去了。
「公子,我們老闆請您進內間一敘。」剛剛進入內間的夥計折返回來,恭恭敬敬地對錢文青說道。
錢文青看了一眼游鯉,游鯉點點頭,他便起身和夥計去了內間。
游鯉閉目養神,他並不好奇連余會和錢文青說什麼,反正他只是個保鏢,沒有必要知道太多的事情。
不一會兒錢文青從內間走出,在游鯉身邊坐下,他從懷中拿出兩個瓷瓶,放在桌上的碟子里。
「這是?」游鯉不解。
錢文青道:「這瓶中各有一顆小還丹,是連老闆所贈,他見你我二人血氣不足,便言這葯可以補充些血氣。」
游鯉道:「連老闆真是客氣,公子兩瓶都留著吧,以備不時之需。」
錢文青道:「恩公何必客氣,」他將一瓶推到游鯉面前,另一瓶則揣進懷中。
游鯉見狀也不好再推辭,便將剩下的一瓶放進懷裡。
兩人各自安坐,一時無話。
「公子不用緊張。」游鯉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
「啊,是,是的。」錢文青手裡捧著茶水,有些語無倫次,心裡忐忑不安。
游鯉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看著錢文青,不怪這富家公子緊張,雲氏的承諾本就比千斤還重,現在終於能換到信物去救自己的父親,換成任何人都會如此激動吧。雖說是為了爭奪家產,但那家產的一半本就是屬於錢文青自己的,若是不爭不奪,到頭來還不知道會落到個什麼下場。游鯉不禁感嘆,若是自己當時手上有一枚仙雲令,那一定能把姐姐的病完全治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啊!這就是!」錢文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打斷了游鯉的思緒。
游鯉微微偏頭,就看到連余將一個匣子放在錢文青手中。
此刻錢文青已經激動地雙目通紅,想來那盒子里便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仙雲令了。
游鯉不禁好奇起來。
連余道:「錢公子可在此處打開木盒,濟生堂會出三百兩買下。」
錢文青愣了一下,道:「為何?這木盒是要收回的么?」
小夥計結果話頭,道:「錢公子您有所不知,這木盒是專為收藏仙雲令所制,是雲氏一族用特殊的材料製成,這材料十分珍貴,是以這木盒會被高價回收。」
游鯉道:「這木盒可有什麼神奇之處?」
小夥計道:「確實沒什麼神通,只是能保持仙雲令在這匣中……」
連余忽然咳嗽了一聲,小夥計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錢文青道:「既然不方便細談,那在下等也不強人所難。」他看了看游鯉,道:「這木盒手掌大小,薄厚適中,用來放個物件倒也不錯。錢某也不缺那三百兩銀子,就將這木盒贈與恩公了。」
他說著將仙雲令取出,那是一塊木質令牌,通體深褐色,正面刻了一個「仙」字,背後刻有一朵祥雲,倒也應了這令牌的名字。錢文青看罷,便用一塊花紋錦帕小心裹好,將那木盒順手給了游鯉。
「那就多謝公子美意。」游鯉接過木盒,眼睛卻落在仙雲令上。
錢文青沒注意到游鯉的目光,倒是連余先開口了。
「小兄弟可是好奇這仙雲令?」
游鯉點頭,道:「江湖中人把這塊令牌看做第二條命,又對雲氏敬若神明,」他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這令牌卻是樸實無華。」
連余笑了笑:「天下人都趨之若鶩的,豈非就是這樸實無華的東西?」
游鯉沒有說話,錢文青道:「還請老闆告知這仙雲令的用法。」
連余道:「錢公子只用將這令牌放在胸口便好,只是這令牌只可你一人使用。」
錢文青點了點頭,道:「在下明白了。」他對游鯉道:「事不宜遲,恩公,還請速速護送在下入谷。」
游鯉起身,兩人一起告別連余。
濟世堂有馬,兩人各自跨上一匹,匆匆向仙露谷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