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魚龍混雜

第9章:魚龍混雜

舟車勞頓,周自橫打過招呼后已回房中歇息。院里只剩下兩個年輕人,又或許他並不覺得困,只不過想給年輕人一些空間。

暮色降臨,寒風驟起。

丁小刀捋了捋額前散落的頭髮,看著葉容秋道:「你是何時加入擒龍門的?擒龍門的當家又是誰?」

葉容秋站起身來,似乎坐久了有些不適,她來回踱了幾步,然後也看著丁小刀,她的眼本來就又大又亮,此刻雙目中還隱約有淚光,在暮色中看起來就像兩顆星星,熠熠生輝。

「當年風叔敗了以後,竟真的信守賭約,和橫伯一起護送我們離開白雲城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居住下來。我母親思念哥哥憂患成疾第二年就已去世,父親終日不語,卻要我用最快的時間把天外飛仙劍譜和心法記下來。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後來,後來橫伯打聽到消息。才知道他竟回到了白雲城,他把劍譜和他自己還有祖先留下來的家一把火燒為灰燼……」說起傷心往事,葉容秋不禁又悲從中來,這一刻竟似再已忍不住,慟哭失聲。

冬風呼嘯,竟似在為這自幼便歷經人間不幸的女子嗚咽。

丁小刀脫下黑裘披在葉容秋肩上,輕輕將她攬在懷中,柔聲道:「他是個偉大的父親,他一定發現了什麼,知道劍譜若在,必定會給你帶來災難。所以他選擇了犧牲自己,你應該為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

葉容秋輕泣片刻,慢慢平靜下來,她拭了一下眼角道:「沒錯,江湖中人都想將劍譜據為己有,尤其是青龍會,橫伯說已在周邊發現了青龍會活動的蹤跡,可能因人手不足或另有忌憚終未向我們出手,但此後我們每年都得換幾個地方居住。三年前,我劍法已略有所成,有一天我正在山上練劍,突然感覺到身後來了一個人,他是如何到我身後的我竟然沒有發現。就好像他原來就一直站在那裡,只不過是我沒看見他。」說起如此奇異的經歷她竟未覺恐懼,反倒顯得有些激動。「當我回頭看到他的時候,就像,就像在金鉤賭坊第一次看到你一樣。他只是輕輕一笑,我便覺得他一定不是壞人。他穿一身青色的布衣就站在陽光下,感覺很親切,又感覺他像帝王一般不可冒犯。」

丁小刀笑了笑道:「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笑得那麼親切!」

他們說的這個人,當然就是葉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

「可是我師父一向獨來獨往,根本不會加入擒龍門。」丁小刀愕然道。

「嗯,不錯,他只是告訴了我一個道理,然後叫我去找一個人。」

「什麼道理?」

「他說與其活在恐懼中,不如勇敢的去面對恐懼,如果一個人開始懂得反抗恐懼,就不會再有恐懼。他說我的劍法在江湖中已經沒有多少對手,只是對敵經驗卻少得可憐,應該到中原來歷練一番。他還說他有個叫小丁的徒弟已初入江湖,叫我和他相互照應。」葉容秋看著丁小刀輕輕笑了笑道:「他說小丁經常手裡拿著把小木刀,是個很可愛的人,而且笑起來很好看。」

丁小刀竟然臉紅了,哧哧道:「他他喝醉了就愛亂說話……」

憋了會丁小刀感覺臉沒那麼紅了,又故作瀟洒的笑了笑,但卻不敢再看葉容秋的眼,他問道:「然後他叫你去找誰?」

葉容秋偷笑了一會才正色道:「他要我去找一個道士,一個經常喝醉的道士。」

「武當醉道人?」丁小刀稍覺愕然,隨即大悟。

醉道人二十多年前就已名滿天下,

但他生性懶散,不願執掌武當,在武當掌門傳位之日悄然離去,師弟玄靈子不得已才接掌武當。像醉道人這種早已超凡脫俗且又終日雲遊天下的武林名宿,自然是擒龍門這種新興組織首選結盟的對象。

丁小刀恍然道:「難道你在金鉤賭坊等的就是他?」

葉容秋搖搖頭道:「不是,我要等的是個賭鬼,一個真正的賭鬼,窮賭鬼!」

丁小道皺眉道:「窮賭鬼軒轅不光?」

不管是惡賭鬼,爛賭鬼,最後都會變成窮賭鬼,因為只要你一直賭,早晚都會變窮。

既然是賭,又有誰能一直贏?

「聽師父說,早年名震江湖的十大惡人里有一個惡賭鬼軒轅三光,賭起來也是駭人得很。這窮賭鬼軒轅不光難不成比惡賭鬼還厲害?」丁小刀撇撇嘴道。

丁小刀畢竟是初入江湖的少年,很多江湖典故和人物關係還是師父閑暇時告知的,像窮賭鬼軒轅不光這種近期才出名的人物,他所知不詳,連窮賭鬼軒轅不光這個名號都只是在賭坊里聽過。

葉容秋嘆了口氣道:「窮賭鬼的意思就是他一定要把別人賭窮,而且通常只賭一把就將別人賭窮。別人越窮他越開心。至於他為什麼不叫軒轅一光或軒轅二光,是因為他不把別人賭光絕不放手,而且他不光賭錢,還賭命!」

一個隨時都敢和別人賭命的人,別人又怎會不怕。

不管是誰遇到個隨時都敢和你賭命的人都一定會頭疼的。

偏偏葉容秋要去找他。

「難道你也想和他賭一賭?」丁小刀笑道。

葉容秋也笑了笑,道:「當然,不光賭錢,也賭命!」她看了看一臉茫然的丁小刀接著道:「因為他也是我們擒龍門的人,他雖然窮賭,卻不濫殺,而且武功和膽識皆屬一流。但是組織懷疑他最近已被青龍會策反,泄露了重要情報。」

「只是懷疑?」丁小刀不解。

「因為他最近和胡八賭過一次,而且賭輸了!」葉容秋背負雙手肅然道。

胡八當然就是胡八太爺,但是丁小刀卻不懂胡八太爺如何能贏窮賭鬼軒轅不光。

「胡八太爺贏了軒轅不光,拿到了重要情報,才敢計劃臘月初八趁亂下手奪取那封信?很顯然他就是青龍會的人,但他還不願泄露身份所以才重金聘請巴山劍客柳雲飛,南海韋頭陀,隴西的金婆婆,雲南苗疆的黑寡婦,蜀中唐門的唐青青和神偷司空摘月等人去奪那封信?」丁小刀分析道。

葉容秋來回踱了幾步,道:「我們早已知曉胡八就是青龍會駐洛陽隸屬十一/廿七也就是冬月二十七分舵。胡八的身邊也有我們的人,但具體是誰我並不清楚。這屬於情報部門的機密,我無權知道。我們不動他,第一是因為還不想打草驚蛇,第二是並無絕對把握。因為尋鶴雙劍寸步不離其左右,暫無十足的把握拿下他。」她嘆了嘆淡然道:「擒龍會也有嚴秘的組織規定,為了其他成員的安全,任何人不得打探和打擾其它成員的行動。像我和橫伯就是收到信息后負責執行和追查,連我們收取信息的方式、時間,都要求嚴格保守秘密。包括風叔都不能知道。至於你,組織上說過,你是擒龍門的朋友,有許可權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

「很多時候,我覺得擒龍門和青龍會的作風很相似,我們都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甚至是犧牲別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們不會濫殺無辜。」葉容秋黯然片刻,面帶嘲笑,也不知她是在嘲笑別人,還是在嘲笑自己。

丁小刀淡然一笑道:「任何龐大的組織或門派,都必須要有自己的規定和制度。這的確是無可厚非。」但暗中卻是著實有些驚訝,不管背後策劃和組織的人是誰,就憑這些手段而言也絕非普通人能夠做得到。如果以後這個組織的掌權者落入心存不良之人手上,豈非又是第二個青龍會?甚至會更恐怖,因為組織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對是錯。等發現錯了之時卻又早已彌足深陷且無法自撥。當真是越想越怕,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胡八和軒轅不光賭的是什麼,以何為賭注?」丁小刀問道。

「賭劍,也賭命!」葉容秋面露譏笑,這一次她笑的卻是別人。「至於賭注,發消息出來的人沒說。沒說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但相信一定是極其重要的東西,不然胡八不會輕舉妄動。」

「據我所知,胡八太爺一直用刀,而且右手只剩三指,並不再適合握刀。」丁小刀皺眉道。

「軒轅不光也是這麼認為的,但誰規定用刀的人不能用劍?誰又規定只能用右手握劍?」葉容秋淡笑道。

丁小刀也笑了。

在一品居那麼久,竟然沒發現胡八太爺深藏不露。要知道,如果一個人練某種兵器練得久了就會和自己的身體產生熟悉的肢體語言,甚至在感覺上會溶為一體。比方說若你是一個用刀的,當別人一劍或一槍剌來。你根本不用細想,下意識的就會揮刀去格擋,而不管刀是挎在腰間還是肩上,反正你不會用手去擋。

如果你用了一輩子的刀,你會不會突然去用槍、用劍、用鞭或者其它武器?

當然不會,除非,刀不是你最厲害的武器。

雖然同時修鍊兩種武器比同時練兩種武功要困難得多。江湖中會多種武功的大有人在,但會兩種武器的卻寥寥無幾。

誰規定不能同時修鍊兩種武器?

只不過沒人發現胡八太爺左手劍比右手刀厲害,就證明他還沒遇到過真正的對手。

丁小刀怕的不是胡八太爺的武功,而是他這種隱忍的決心。他笑的是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胡八太爺看丁小刀不也是同樣看走眼了么。也許在某些地方,他們就是同一類人。

也許丁小刀在一品居喝醉了伏在桌面睡著的時候也曾在心裡偷笑過胡八太爺老眼昏花。

那麼現在是不是已輪到胡八太爺在心裡偷笑著軒轅不光這窮賭鬼鬼迷心竅?

不知道,誰又能知道笑到最後的人是誰?

「總之,該來的人,都已來了。少室山下,已魚龍混雜。」丁小刀抬頭看了看星空,星空已被烏雲籠罩。

他看著葉容秋笑道:「看來明天是個陰天,得多穿點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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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刀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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