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認主
夜色漸濃。
老頭兒在酣睡的阿戰身旁，燃起了火堆。以他的酒場閱歷，阿戰這個樣子至少得睡上一天一夜才能清醒了。
年少不知愁苦，初食酒中滋味，難免身體會有些吃不消。
回想當年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沒有沾過酒的，初次飲酒時，已經是過了而立之年；似乎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只因年少時的一句玩笑話，她便等了他整整十年。
十年後，他回鄉時已經成為了名動天下的劍道魁首，而她卻依舊是鄉野一名只會穿針引線的秀娘。
十年間，無數媒人踏破了家門檻，她都沒有嫁為人婦；卻在他歸來十日後，倉皇出嫁，給一家中富裕的老男人為妾，只因她不想拖累他。
而他回鄉十日不去見她，又何嘗不是不想拖累她呢？
那一天，他第一次喝酒，且一次就喝了很多人半輩子才能喝夠的酒。
他在大街上躺了整整五天，最後，還是她託人將他送了回去。
從此，世間便多了一個瘋子、酒鬼。
老頭兒收回思緒，白髮、白須配上他那滿是溝壑的面容，竟也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此時的他再無半點劍聖風采，怎麼看都只是一名垂垂老矣的老頭子而已。
他仰頭灌下一口悶酒，夾雜著半生的愁苦一併吞入腹中；他想起了故鄉去河頭村婦結伴洗衣時常哼唱的幾句民謠，不知不覺間已經輕聲吟唱出聲。
……
次日清晨，金光普照，大地重新回暖。
秦雨夜身上薄冰漸漸消散，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感知身體狀況，沒有其他的不適，就是右肩有些隱隱作痛。
她扯開肩頭衣物，聳肩斜撇，一排誇張的鮮紅牙印，赫然印在肩頭。
秦雨夜陡然一驚，連忙起身查看，卻被腳下不明物體絆了一個踉蹌。
待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此時正如犬獸般蜷卧在自己腳下時，她本能的抬腿就是一腳。
嗷……！
林楓發出一聲哀嚎，然後抽搐著滿地打滾，好像……被踢中了要害。
秦雨夜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踢人的那隻腳，明明自己也沒使多大勁啊，那個皮糙肉厚的傢伙怎麼就一副遭受重創的模樣；待她看到林楓雙手捂住的位置，這才明白其中緣由，俏臉露出了一絲尷尬。
她回想起昨晚迷糊迷糊做的那個怪夢，大致理了理事情的整個來龍去脈。
顯然，昨天自己那以力竭為代價的一劍，並沒有殺死他；反而是這傢伙趁自己沉睡后，發起了攻擊；自己肩頭的那一排牙印應該就是他所為。可不知為何這次他並沒有下死手，反而是用他的身體吸走了自己身上的大半寒氣，這才使得自己體內寒毒好得七七八八，得以這麼快就醒來。
秦雨夜首次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傢伙，從見面到現在，沒有聽見他說過一句話，不穿衣服，行為舉止也不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難道真的是一類自己從未見過的野獸？可這傢伙的外表怎麼看都是個人類呀？
當秦雨夜的目光停留在林楓頭上那座奇怪的沙塔之上，再結合她以往聽說過的一些怪誕故事，她似乎知道了真相。
眼前的傢伙是個人類無疑，從他的身體外貌來看，應該差不過是及冠的年紀，與自己年紀相仿；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在這裡呆了很長世間了，而且忘卻了言語；如果是成人至此，必定不會那麼容易忘記，所以應該是年幼便流落至此。
話說年幼孩童必定無法憑藉自身能力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生存，所以一定是藉助了外力；那便是他頭上神奇的沙塔，這也是昨天自己那一劍沒能殺死他的原因。而且如此寶物，也肯定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擁有的，所以可以判定，此人的必定不是尋常百姓。而世間宗門以及家族之間，恩怨糾葛複雜，時常都會有滅門仇殺的事情發生，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大致情況應該就是這樣：
年幼時家族遭仇家迫害，一夜之間，原本龐大的家族覆滅，家人為保住家族最後的血脈，拚死護住了他，並留下家族秘寶——沙塔，守護他日後安全；誰知仇家得知仇人仍有遺孤再世，派人四處追殺，為了躲避追殺，他流落荒漠，與荒漠為伴十餘載，因時間太久，最後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報仇，忘卻了一切，淪為一頭沒有思想的野獸……
秦雨夜單手扶著下巴，為了使自己的猜想更加符合實際，-又進行了多次復盤推測，最終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即為事實。
如果林楓此時清醒，並得知了女子的猜想，一定會被女子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給震驚得無以復加，這哪裡是猜想，完全就是在講述自己的經歷嘛。
「唉！你也是可憐之人……」秦雨夜哀嘆一聲，為林楓的悲慘身世感到惋惜。
她伸出一隻手，想喚林楓走近一些，可又不知道，到底該把他當成人還是動物，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呼喚。
「過來！」秦雨夜先是沖著林楓柔聲呼喚道。
林楓低鳴著後退兩步，顯然是對剛才女人的致命攻擊有了陰影。
見林楓無動於衷，猶豫片刻后，秦雨夜想起自家以前養過護家犬；她學起了家裡下人每次喂狗時的聲音和動作。
「嘖嘖嘖……」
陽光一照，大地迅速升溫，林楓便又開始有些躁動，他看了一眼正把自己當狗一樣呼喚的秦雨夜，他知道哪裡可以讓他涼快一些，於是便直直的走了過去。
見此法既然有用，秦雨夜一陣的高興；她看著林楓走至跟前，用鼻子嗅了嗅之後，便又蜷卧在自己腳下，這不就是一隻溫順的家犬嗎？
秦雨夜伸手摸了摸林楓的頭。
「看你全身焦黃，我就暫時叫你大黃吧！等回去后，我會幫你恢復記憶，到時候你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林楓愜意的半眯雙眼，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
「乖狗狗……呃，不對你是人……還是先給你弄件衣服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