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者名叫朝揚，是一名卸甲歸鄉的老卒。
本該是榮歸故里的沙場英雄，卻淪為了荒漠中人人喊打的馬匪，他只為兩個字——復仇。
朝家三十口人，只剩下了他們爺孫女兒兩人，其他皆為馬匪所殺，其中還包括他那尚在襁褓中的重孫兒，可見那些馬匪手段之殘忍。
原本繁榮昌盛兒孫滿堂的家族，一夜之間就只剩下了孤寡爺兒倆；他帶著滿腔的復仇焰火回鄉，在找到仇家后，精心策劃了一場復仇大計。
只是結果有些差強人意，自斷一臂不說，還害得孫女被人凌辱失了清白之身。
他本想帶著孫女兒一死了之，可是在軍營中磨鍊出的頑強意志，還是戰勝了內心的衝動，仇人都還活著他就不能死。
於是他加入了馬匪的行列，因為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自己在軍營中呆了大半輩子，怎能不懂其中的道理。
「給！喝點兒！」
突然，一小壺酒被拋了過來，他伸手接住。
來人是賽華佗，他帶著一身酒氣坐下。
「看你這表情就知道，一定在想煩心事兒，那玩意兒有啥好想的，想來想去也啥都改變不了，還不如吃飽喝足呼呼大睡，哈哈哈！」
賽華佗大笑著猛灌了一口。
朝揚也是抬頭一翻猛灌，他恨馬匪，可眼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當的馬匪，他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他拖著沙啞的嗓音說道：「大家都快揭不開鍋了，你竟私藏有酒，妄你還當家做主。」
賽華佗咧嘴一笑：「何來私藏一說，我不正在與人分享嗎。」
朝揚不置可否。
「我孫女兒可是正打算謀權篡位呢！你就不提防著點兒，到時候我可幫親不幫理。」
賽華佗聞言一笑：「那樣正好，我早就想把這一幫子累贅給丟出去了，到時候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多瀟洒自在」
朝揚目露深邃，他閱人無數，自認為看人還是有幾分功夫，可眼前此人，他卻是真心琢磨不透。
賽華佗放下酒壺，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老朝呀！我知道你與我們不一樣，你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所以……放過我們吧……也放過你自己！」
朝揚雙拳緊握，鐵弓在他中吱吱做響。
「你都知道？那當初為何還要收留我們？」
「唉……！朝家一家三十多口，一夜之間被人滅門，唯獨剩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和遠在軍中任職的老家主。
半年後，罪魁禍首鐵鷹馬匪團，遭到一次報復，全團死傷過半，可惜的是當家的鐵鷹卻躲過一劫，所以復仇並未成功。
你剛好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因此要猜出你的身份並不難。」
賽華佗長嘆一聲，娓娓道出。
朝揚瞬間起身，鐵弓順勢一掄，弓弦便緊緊貼在賽華佗的脖頸上；只需他輕輕一拉，賽華佗立馬就會身首異處。
「那麼……你現在揭穿我們，想拿我們去鐵鷹那裡換點什麼……？」
賽華佗舉起雙手，淡然笑道：「換點好酒好肉總可以吧！」
朝揚嘴角上揚，嘲笑道：「想喝好酒吃好肉，你可以去搶呀！難道……你還放不下自己內心那可悲的道義，當了馬匪還想做好人？」
哈哈……哈哈……！！
賽華佗笑出了聲。
「哪個婊子不想立牌坊，只不過是世人不允許罷了，可惜我剛好臉皮極厚，
從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朝揚緩緩放下手中鐵弓，背過身往沙漠深處望去。
「明天……明天我就離開，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應。」
「留下小辮兒姑娘？」
朝揚沉默不言，他自己已經是彌留之際，生死都無大礙，可她那剛剛長大成人的孫女還正值豆蔻年華，時光年華什麼的她都不缺，絕不能在這裡止步。
賽華佗搖了搖頭，拒絕了朝揚的請求；他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鐵鷹一行人已經在他們百里之外了，他們早就在沙漠發布了追殺帖，荒漠里人多眼雜，很難做到密不透風。
朝揚彷彿被抽幹了力氣，整個人瞬間頹喪，他緩緩轉身，沖著賽華佗抱拳深深行了一禮。
「謝謝當家的這半年的收留，明日我便攜孫女兒離去……」
說完朝揚決然轉身，留給賽華佗一個落寞的背影。
賽華佗哀嘆一聲，有些氣悶；不是他賽華佗鐵石心腸，實在是鐵鷹這個傢伙太過心狠手辣，他不想看著眼前這幫子人死個乾淨；還有鐵鷹這傢伙能找到這兒，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當中有人通風報信，不然以他們專找犄角旮旯鑽的脾性，一般很難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因此留下他們對大家都沒好處。
第二日清晨，當家的賽華佗向眾人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
朝揚爺孫女兒倆企圖殺他奪位，被他發現就地正法了，屍體都被扔到荒漠里喂野狼去了。
眾人聽到這消息，都張大嘴巴震驚得無法言語。
當然他們震驚的不是消息本身，而是他們當家的這麼快就老年痴獃了，都開始說這種胡話了。
先不說小辮兒姑娘那人盡皆知的奪位心思，就說他們當家的那三腳貓功夫，十個他都不一定是小辮兒姑娘她爺爺的對手，他們可是親眼見識過她爺爺的厲害，一把鐵弓使得是行雲流水，竟能瞬發多支箭矢。
「那個……當家的……你有治腦子的葯嗎？你給我，我去給你煎點……」
二麻子有些擔心，於是湊上去說道。
「去……！」
賽華佗一腳把二麻子踹開。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宣布從今往後，我們行伍里再沒有朝揚和朝小露這兩個人。」
「原來她叫朝小露！」林楓坐在木板車上自言自語道。
他肯定不會相信賽華佗的話，估計在場也沒有幾個人會信，那麼這麼做就一定是事出有因了，他嗅到了一股子風雨的味道。
「誒……當家的……！」
待人群散去，賽華佗也準備離開時，一個平時不怎麼顯山露水的手下突然叫住了他。
賽華佗雙手微微一顫……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