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重逢
,逆麟行
狼藉的客棧一樓大堂,徐亦航與白衣女子對視,這女子目不轉睛打量著徐亦航,直將徐亦航瞧得有些難為情了。
這時突然響起一個溫柔又充滿陽剛之氣的聲音:「敢問這位便是聞名中原的虞女俠?小生。。。」
「小什麼小生!你看你這一臉褶子,這歲數都能當老娘的爹了!方才你便一直盯著老娘看,老娘還沒跟你計較呢?閉嘴!滾一邊去。」女子扭頭對著身後大聲訓斥。
挨了呵斥的不是蘇惟賢,更不是李車夫,而是周忠,周忠的表現直讓在場幾人驚掉了下巴,特別是徐亦航。
周忠挨了罵不怒反喜,一聲「好嘞」直接又站回李車夫身邊去了,這哪還是那個曾在烏陵一手遮天、欺男霸女的惡人。
女子又看向徐亦航,滿眼疑惑。
徐亦航看著眼前這個美若天仙的女人,雖然脾氣暴躁、滿嘴「老娘」,但她就是當年救他一命的那個人。
十年光景轉瞬間,伊人容顏未曾變,只是這性子越來越潑辣了。
徐亦航思量良久,終於開口道:「問蘭姐,許久未見。」
白衣女子正是虞問蘭,徐亦航一聲「問蘭姐」直讓虞問蘭打了一激靈,那蘇惟賢更是吃驚地看向二人。
疑惑?傷心?激動?喜悅?多種表情瞬間在虞問蘭臉上閃過,只見這女子大步走向徐亦航。
徐亦航微笑著看向虞問蘭,這麼多年了,有些事總是避不掉的。
「臭小子!老娘給你扎得滿頭小辮呢?老娘給你精挑細選的衣服呢?」虞問蘭竟是大步上前直接伸手去揪徐亦航的耳朵,更沒半點久別相逢的驚訝和喜悅。
徐亦航哪是蘇惟賢,豈能莫名其妙讓人擰耳朵,直接扭頭閃了過去。
虞問蘭玉手落空,卻是愣在了那,手腕直挺挺地擎在徐亦航肩頭。
「將近十年,辮子早就拆開,衣物早也不合身了。」徐亦航緩緩說道。
這一句話像是觸動了虞問蘭的心弦,方才這女子還一臉滿不在乎,此時卻是眼中泛紅,只不過一閃而過。
虞問蘭問道:「你不是死了嗎?」
徐亦航托住虞問蘭的手腕緩緩放下,回道:「我若輕易死了,豈不辜負你當年的悉心照料,你可是說過,我的命是你救的,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準死。」
虞問蘭喃喃道:「已經近十年了嗎?這些話你竟都還記得。」
徐亦航本不想煽情,奈何他一見到虞問蘭,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嘉武城民居的那些場景,救命之恩怎會忘記?
徐亦航正暗自感慨,卻聽虞問蘭說道:「沒死就好,一千兩銀子,拿來。」
虞問蘭這空檔竟又是一副潑辣模樣。
「沒有一千兩。」徐亦航無奈回道。
「有多少?拿來。」玉手伸到了徐亦航胸前。
「一百兩。」幾張小額銀票遞到了玉手手心。
虞問蘭利索地將銀票收入懷中,又說道:「打個條子,欠銀兩千九百兩,以後慢慢還。」
「啊?」
「啊什麼啊!救命之恩,兩千九百兩多嗎?」
這兩人久別重逢竟跟債主要債一般。
這空蘇惟賢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姐?你認識徐兄?」
「徐兄?」虞問蘭疑惑道。
蘇惟賢又說道:「徐亦航徐兄啊?」
虞問蘭看向徐亦航:「你改名了?連姓氏都改了?」
徐亦航生怕虞問蘭說出「亦天航」仨字來,急忙說道:「你不是以為我死了嗎?我現在活得好好的,自然要換個活法。」
虞問蘭本就冰雪聰明,一經提點瞬間明了,也不再追問姓名的事,又問道:「你那邋遢師父呢?」
徐亦航道:「應該是駕鶴西去了。」
「怎麼還應該是?那臭老頭死沒死你不知道啊?你這徒弟還真孝順。」虞問蘭嘲諷道。
徐亦航待要稍加解釋,虞問蘭卻是想起了什麼事,一臉肅然地喝問道:「你說你叫徐亦航?!」
徐亦航被質問得莫名其妙,蘇惟賢也是一臉茫然:「這倆不是認識嗎?怎麼連名字也不清楚?」
「可是你欺負了虞大傻?」虞問蘭又問道。
「虞大傻?」徐亦航更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虞問蘭又道:「就是虞君安那個傻子。」
徐亦航回道:「虞兄救過我,但是後來因為花槍門的事,我二人不得已動了手,互相也沒傷著,只是礙了虞兄的事而已,怎能說欺負。」
虞問蘭聽后頓時笑開了花:「哈哈,幹得好,誰讓他跟黃亂那渣滓攪到一起的。」
虞問蘭說罷又問道:「黃亂是你殺的?」
徐亦航待要回答,那蘇惟賢卻是插嘴道:「他何止殺了黃亂,前不久還將飛劍門給滅了,昨夜霍英就是來報滅門之仇的。」
虞問蘭瞟了眼蘇惟賢,說道:「閉上嘴,一邊站著去。」
「哦。」蘇惟賢退到了周忠身旁,兩個人倒也站得整齊。
李車夫早就自顧自地跑到一旁吃早點去了,此刻正大口啃著饅頭。
徐亦航問道:「虞兄沒跟你說我的事?」
虞問蘭回道:「那大傻子,當時回來之後挨了家師一頓責罰,見了我也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還納悶,他那般沒心沒肺的人怎麼也有了心事,此刻看來原因在你。」
徐亦航道:「你可知虞兄幾次三番糾纏於我是為了何事?」
虞問蘭似是站累了,轉身走到一張木桌前,一腳挑正了一張木凳便坐了下去,說道:「不就是那傻子以為我鍾情於你,非要你跟我成親嗎?」
徐亦航道:「你都知道?」
虞問蘭回道:「鍾情於你?這事是我自己傳出去的,誰知道虞大傻還能真找到你,你更名改姓了,他竟然還能碰上你,你兩個可真是有緣。」
徐亦航不再說話,上前拉起虞問蘭,低聲道:「隨我上二樓客房一敘,有些事不方便在這說。」
徐亦航說完不等虞問蘭反應,竟是抓著虞問蘭腰間、扶住其肩頭,直接施展輕功躍進了二樓客房,只剩下蘇惟賢、周忠在那不知所以然。
片刻后,蘇惟賢問道:「方才蘭姐是不是說她鍾情於徐亦航?」
周忠一臉悲憤:「是!」
蘇惟賢自言自語道:「蘭姐不是對那個死人用情至深嗎?怎麼會對徐兄有舊情?徐亦航、亦天航,都是蜀地人士。。。」
蘇惟賢猛地警醒,看向周忠說道:「徐兄便是烏陵猛虎?」
周忠點了點頭,說道:「嗯,他就是你輩之俊傑人物,你不是感嘆未能一觀其英雄風采嗎?怎樣?蘇大公子,跟英雄相處的感覺如何?」
「啊!唉~幻想破滅也不過如此啊!」蘇惟賢嘆息道,說罷便低著頭找老李去了,周忠見狀也跟了過去,這腹中飢餓難忍啊。
三人圍坐,分享盤子里那幾個饅頭,乾巴巴的也沒碗熱粥,只能就著粗茶下咽。
二樓客房裡,虞問蘭問道:「你是來跟虞大傻履行諾言的?來跟我成親?」
這女子說到婚嫁大事竟是毫不羞怯,不愧是江湖兒女,洒脫直接。
徐亦航回道:「實不相瞞,是被蘇大公子拉到這來的。」
虞問蘭道:「那就好,老娘還不想嫁人,更沒想嫁給你。」
徐亦航道:「如此甚好,看來只是虞兄一廂情願罷了。」
虞問蘭又問道:「你為何滅了飛劍門?」
徐亦航沒想到虞問蘭會問這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虞問蘭見徐亦航不言語,說道:「飛劍門也算是名門正派,門中弟子極少參與江湖事,門主霍英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望,你就不怕武林正道對你群起而攻之?!」
徐亦航道:「飛劍門的事,確有難言之隱,問蘭姐還是不要過問了。」
虞問蘭似是對這事極為生氣,但又在極力剋制,又說道:「二十多年前,那霍英如你一般橫空出世,可謂是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力挫中原各路高手、名動江湖,之後更是開門立派,威震一方。這等人物,又有上百弟子助陣,說,你是如何滅他宗門的?!」
徐亦航回道:「這裡面的事,你還是少打聽為妙。」
虞問蘭質問道:「可是南齊朝廷?」
徐亦航不置可否,他拉著虞問蘭上來是為了避開蘇惟賢和李車夫,哪知會是這般情景。
虞問蘭與徐亦航分別將近十年,兩人的關係本應與陌生人沒兩樣,但此刻看來,這近十年的光景,在這二人心中卻像是只過了十日。
虞問蘭又說道:「你身邊那個莽夫可是金斧周忠?」
徐亦航應道:「正是。」
「離他遠點,鎮武司已出布告,緝拿周忠及其同黨。」
「鎮武司真正想拿的是我,想以我的身份為借口,再次挑起南蠻和南齊的戰火。」
「北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你怎就這麼讓人不省心。」
「四年前,你曾入蜀找過我?」
「嗯?是啊,老娘閑來無事,入蜀一游,順道尋一下你。」
「可是為了我惹上了唐門?被唐依雪帶人追殺了半年有餘?」
「哼!怎麼說話呢!那是老娘懶得跟唐門糾纏。」
「。。。」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又想起了你那個遠在蜀地的嬌妻?湯廷山處斬日,那唐門的小妮子可真是讓世人見識了什麼叫做用情至深,什麼叫做以死相許。」
「。。。我與依雪尚未成婚。」
「成不成婚與老娘何干?」
「。。。」
「即入了江湖,就好好走江湖路,切莫參與朝廷之事,不要辜負了唐門那小妮子!」
徐亦航與虞問蘭待在二樓客房中聊了半晌,虞問蘭如同長姐一般好一頓數落教訓徐亦航,徐亦航也不還嘴,只俯耳聆聽,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秘密怎會輕易告與虞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