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寂杯下盞
太原郡,祁縣。
「溫韜,聽說太學招天下莘莘學子。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好時機。」求學致仕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溫韜也不例外。
比起大人物舉手間天下風雲際會,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他更喜歡掀風起浪,獨佔鰲頭。
「阮嗣宗,定要見一見這不貪圖功名利祿,率性不羈的天下名士。」名滿天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阮步兵,無疑是天下玄儒兩家學說的典範。
阮籍勤學而成才,天賦秉異,八歲就能寫文章,終日彈琴長嘯。在他少年時期好學不倦,酷愛研習儒家的詩書,同時也表現為不慕榮利富貴,以道德高尚、樂天安貧的古代賢者為效法榜樣的志趣。
「溫南,快準備一匹良駒,擇日起程。」溫韜早已按耐不住,求學之欲在內心燎燎燃燒。是寢不能寐,食不能甘味。
「溫公子別來無恙。」郭瑗出身寒門士族,是曹魏名將郭淮的表親。喜好經書學術,精通天文,卜筮之術。
郭瑗是溫韜的忘年之交,兩人經常酣暢飲酒,高談闊論。講陰陽八卦,日月星辰。
「兄長!來來來!這是新釀的桃花釀。」俗話說有朋自遠方來,當以賓客待之。
「某明日便同庾謀甫任尚書都令史。」郭瑗年長,有長者風範。一身鶴氅道袍,端的是神鬼莫測。
「郭兄雅量,彼素有才名,聞達鄉里,又有庾純引薦,可喜可賀。」郭瑗雖不過是四百石的小吏,卻也落得清閑自在。
「杜武庫特命徵召,許是興兵伐吳了。」郭瑗精通陰陽術數及曆法算學,是後勤保障不二之選。
酒至三巡,郭瑗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怏怏不快。
「伯鸞,我為了你卜了一卦。乃是下下籤,你此番入仕,雖平步青雲。」
「然需要審時度勢,不要參與漩渦之中。」
「不然到時身首異處,屍骨無存。」
溫韜此時雲里霧裡,臉面色紅潤,唇齒間糟粕之氣甚是難聞,呼之欲出的呼嚕之聲吱吱作響。
「說甚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有」此時溫韜下意識便喝的意識模糊,不省人事。
「咚咚咚!」一陣秋風吹來,只有秋蟲漸唱漸衰的悲鳴和秋木愈來愈孤立的寒枝。
時天高露濃,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秋雨霏霏,秋意蕭瑟。
「老人家!麻煩通告你家主人。天黑路滑,想借宿一晚,明日便走。」來行三人極其謙遜有禮,有的腰帶佩劍,為首的臉如桃杏,姿態閑雅。
「可是穎川庾大人。」老人雖彎軀如弓,手如槁木。但眼光卻毒得很,一眼便認出來。
「溫公子再和摯友飲酒,諸君可隨我到西廂房。」溫南帶著幾人走向錯落有致的廂房,房間十分考究,南北通透,十分典雅。
「太行山匪患猖獗,待我稟明家主。」太行山地理位置錯綜複雜,險峻陡峭,沼澤廣布,號稱天下之脊。
「那張安世端的無禮,浩浩蕩蕩帶僮僕數十人,好是威風。」介於其父顏面,其女長寧十分羞哧,連其祖宗張文遠都罵了一遍。
「你呀你!那張安世善於騎射,自然不比京中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
「如今伐吳,正靠這些威振疆場,搴旗斬將的虎賁之士。」
「我看過面相,此子姿容儀偉,身軀凜凜絕非池中之物。」
長寧嘴嘟囔著,喋喋不休。心裡卻十分厭惡,就像老鼠過街一樣。
傍晚,月朗風清。
「小侯爺此處是祁縣麓台山。」太行山北麓下的祁縣,乃去往洛陽的重要樞紐之一,四通八達,來返商賈絡繹不絕。
「麓台山有巨盜公孫止,嘯聚山林,劫掠鄉里。」
「公孫止,江湖綠林中的豪雄。曾得罪過權臣賈充而遭貶,後來落草為寇。」
「他娘的,不好好報效朝廷,非得落草為寇。」此人手執環首刀,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龍精虎猛。
時值深秋,萬木搖落,在一片死寂之中,有角聲嗚嗚咽咽地鳴響起來。
「有敵襲!需得小心!」一些身經百戰的將士,精神抖擻,壯懷激烈猶如易水之寒。
連綿起伏的山嶺百草凋敞,霜重地滑。由於這幾日陰雨綿綿,土質疏軟,泥濘中伴隨著雨水激成層層浪花漣漪。
「就走了?」雖然敵軍有數百之眾,但部曲眾將都是熊羆之將,廝殺未必不是對手。
「許武,你可知他們未曾察覺我們嗎?」雖說虎豹騎藏得十分隱蔽,但土匪們根本沒有停滯,前路疾行。
「他們目光堅定,像是蓄謀已久!」劫匪所圖,不過二點,金銀珠寶和糧食輜重。
「不好,祁縣溫家。」溫家是太原的名門望族,生而富貴,窮奢極欲。有資財數十萬,佔有大片土地和勞動力,並有自己的武裝力量。
是夜,大雨滂沱。
「溫恭呢?」溫恭是溫家家主,是家中長者,德高望重,先任祁縣縣令。
「大當家,那塢堡易守難攻。」當時北方大飢,社會動蕩不安。富豪之家為求自保,紛紛構築塢堡營壁。
「屯聚堡塢,據險自守。」塢堡之內,面對突如其來的悍匪,大家早就手忙腳亂。
「塢主,快要頂不住了。」說罷,只聽「嗖」的一聲,時箭如飛蝗,生生把門外禦敵幾人射成刺蝟。
頓時,硝火通明。始料未及的城中無辜百姓,成了這些罪大惡極,殺人如麻的刀下亡魂。
頓時哀鳴遍野,屍骨成山。有的奸淫擄掠,發泄獸慾。
「放肆!雁門馬邑張安世在此!爾等速速下馬投降。」聲音震耳發聵,聲震屋瓦。
'看身後人馬不過二十騎之後,但見一個鷹嘴鼻子,蜂目豺身的人。
「小子,活膩歪了。」揮舞著鋼刀,纖長挺直、結實鋒利。
「少主,且待我斬殺此獠。」側身走出持槍少年,槍長而鋒利尖銳,使用靈便,槍頭刃可刺可斬。舞動時,寒星點點,銀光皪皪。只一擲,那人便擊飛數米,血濺當場。
來回挑刺數十人,槍宛如游龍,直擊長空。
「那是「虎豹騎」李由!」李由出身隴西,典型的關中大漢。
叛軍畢竟良莠不齊,素無軍紀。星散四處的賊人,有的就地誅殺,有的抱頭逃竄。
「將軍,饒命啊。」此人光頭錚亮,凶神惡煞。
「吾乃東觀鎮人,受那公孫止挑唆。」面對生死存亡,光頭畢恭屈膝,跪地求饒。
塢堡內,河晏清明,他們組織兵民,趕跑了來犯之敵。
塢堡選址很有講究,「凡聚眾據險者,欲久支歲月,及給養能自足之姑,必擇險阻而又可以耕種、及有水源之處。其具備此二者之地,必為山頂平原及溪之間水源之地,此又自然之理」。
塢堡既是生產的組織也是戰鬥自衛的組織,塢堡之間經常組成聯盟,塢堡聯盟甚至可以讓權傾朝野這樣的亂世梟雄頭疼。
塢堡的核心是士族大家和豪強的族人。以他們為核心聚集了大量的依附者,形成了聚族而居的龐大群體,亂世中出現一家萬戶的龐大塢堡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