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計留情住（其2）

托清風給遠方的你寫封信。

初見你時，山花爛漫，野風溫柔，連空氣都像加了糖，甜絲絲的。你的眉似山，變幻著峰聚峰散的壯闊；你的眼似水，充盈著潮漲潮退的波瀾。一直不明白林徽因筆下的那片鵝黃，那縷雲煙，那輪圓月，直到遇見你，我才終於明白，人間四月天就是你啊！

天邊剛泛起微紅，太陽還未躍出海面。你就已經背著小籮筐，抗著小鋤頭，爬向那座小山丘。當第一縷陽光張開雙臂跑向大地時，你揚起鋤頭又落下鋤頭，只見你身後的一株株青草都倒在小溝中。青草汁順著鋤頭向空氣中瀰漫開去，清風又送來遠處的瓜果香氣，躲在田裡的小蟲也放開嗓子大聲歌唱，一下子，整個世界鮮活起來了！村莊人家也陸陸續續來到田裡做活，你來我往，熱情問候，在天地之間的人間充滿煙火氣息。

日頭越來越高，你將青草打捆塞進籮筐，然後一甩，籮筐就穩穩噹噹的落在你的背上。吹一隻口哨，道一句「大娘，再見！」，就與這熱鬧可愛的鄉間分別了。路上遇見一條小溪，你忙把籮筐放下，跑過去，站在溪邊用手鞠一捧清水，犒勞久已乾渴的口舌。然後呢，這清溪水在你的臉上，你的腳上跳躍著，歡笑著。擰乾毛巾，搭在肩上，再背起籮筐，向家裡走去。

還未打開那木製的鎖，這破舊的門就已經吱吱呀呀的響了起來。隨後你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門縫裡透出像棉花更像雪的白，你嘴角上揚，笑了。那個純粹的笑，我怕是此生難忘。

一推開門，好幾隻咩咩圍著你，蹭著你。你好像很享受這種感受，不慌不忙的把青草從籮筐里倒出來，讓這些小精靈們飽餐一頓。它們一邊咀嚼青草，一邊抬頭望向你。陽光下的這一幕多麼美好，多麼動人。

這時，你才想起身旁的我還沒吃午飯。你洗凈從山上摘下的果子，遞給我，說是讓我先墊一下肚子。你要去找根竹竿打槐花，然後做槐花糕吃。一串串槐花從指頭掉落，上演一場春日的冬雪，香氣瀰漫整個小院，快樂亦是。咬一口槐花糕，心裡一下子開心起來了。我喜歡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喜歡這種萬物統一的感覺。但是我不能久留，晚上就和爸媽回家了。但離別的那一刻，我心裡暗暗說：這不是再見，因為我們會再見的！

然而，這次重回小山村，我才覺得：上次離開就是永遠的告別了。田裡已經少有耕作的人，山上的果子也沒人摘了，山莊里也空蕩蕩的。聽那位阿婆說，大家都外出務工去了，在家的都是一些出不去的老弱婦孺。我忙詢問你的消息，阿婆說，你到廣東打工去了。我問你的羊咩咩呢，阿婆說賣了。你為什麼要賣呢？難道你不喜歡它們嗎？我一個人在村子里走呀走，不覺間就到了你家門口。我抬頭望向那棵槐樹，啊！它的枝椏已經乾枯了。可它幾年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它滿樹飄香，它枝葉繁茂……我心裡很是難過，我不知道短短几年，為什麼這裡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可我又沒有理由要求你不改變一點點。

也許是時候說再見了吧！可我心裡還是有諸多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