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吾王吾王,何故貪此玉,黔黎如草芥,社稷不復存啊!」◎
「汝等,因何起兵戈?」諸縈看了眼跪地而哭的鄭國軍隊,又收回目光,慢慢問道。
這一問,卻有些為難桓珩了,各諸侯國早有爭霸之心,邊境摩擦生事已是尋常,幾乎每年都要起些爭執,打幾場小戰。
不過似今次這般大陣仗,其實少有。
若說原因,則有些荒誕,是為了一塊玉。衛國得了一塊舉世無雙的美玉,鄭國國君聽聞,便遣使節前來,說願以一座城來交換。衛國國君自無不可,便令人送往鄭國。
誰料鄭國行事有如盜賊,拒不履諾,還是衛國的使臣機警,才平安將美玉帶回。但這一來一往,兩國各有名目,就開戰了。
雖說桓珩自覺衛國是站在道義的一方,可為了一塊玉,而致兩國交戰,放到明面上,尤其是在神明面前言說,實在有些不光彩。
但胡說一通,更不可取,所以桓珩沒有猶豫,也未偏頗,據實將緣由說了出來。
諸縈聽完,微微頷首,然後就將目光看向鄭國的軍隊,「汝等,可有話說?」
鄭國人雖然都在磕頭求饒,可對象畢竟是諸縈,怎麼可能不時刻關注,所以諸縈一開口,就有一人站到最前,他一腿跪地,低著頭,雙手抱拳行禮。
看模樣,應是統領這支隊伍的將軍,生的很是魁梧,本是凶神惡煞的長相,此刻卻也說不出的敬畏恭敬,「神女在上,確實、確實如此。」
鄭國將軍一臉羞愧之色,這事情確實是他們鄭國做的不地道。只是鄭國地勢偏遠,沒有什麼謙讓仁遜的作風,一貫崇奉武力。所以鄭國在各諸侯國間,是出了名的蠻橫。像這種出爾反爾,想要強行佔為己有的事情,絕非一件兩件。
平時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打,論打仗,他們鄭國從不膽怯。只是這次,竟然真的遇上了只記載在竹簡和銘文中的神明。而且看這架勢,這位神明,似乎是為了衛國人來到俗世。倘若是真的,豈不是天亡他們鄭國?人力如何能與神抗衡。
鄭國將軍越是想,就越覺得心驚,表情就愈發灰敗。
得知真相的諸縈也很無語,但是細想又覺得情有可原,衛鄭兩國哪裡是為了一塊玉要動干戈,只是找了一個借口罷了。
可她既然問了,就不準備讓他們繼續打下去,至少眼下不能。否則她應該如何是好?屆時是幫還是不幫?
諸縈借著她神女身份所帶來的威望和其他人的固有思想,立時為這事下了定論,「荒謬,不過區區玉石,竟抵過爾等性命。我貴為上古神邸,尚未視爾等性命如草芥,怎的你們自己卻如此施為,真真可笑。」
她冷笑一聲,目光如炬。
或許視有剛才的神跡坐鋪墊,現在的他們只覺得神女一怒,猶如雷霆,各自心驚膽顫起來。
連同衛國的幾名殘兵,都霎時跪下,認錯反省。
「是我等的錯,求神女寬恕啊!」
「吾王吾王,何故貪此玉,黔黎如草芥,社稷不復存啊!」
衛鄭兩邊的人,頭磕的一個比一個實,哭著哭著甚至還吟唱起來,這叫一個悲痛欲絕,悔之難當。
桓珩雖也跪下了,卻和這些慌亂的人不同,他神情鎮定,思慮清晰,「因如此荒誕的緣由致使兩國交戰,死傷無數,是兩國君主的過錯,未能及時勸諫,卻是我等臣子的過錯。
既有過錯,珩不敢請神女寬恕,神女即便取走珩的性命也是應該。只是起因既然和我等有干係,懇請神女容我們做些可以補救如今境況之事,以孰罪過。」
桓珩這一番話,沉穩有度,以情套理,尋不出半分錯處,卻也足夠恭敬謙遜,諸縈自然沒有意見。
她也巴不得這事能快些解決,比起其他人都在哭嚎告錯,她更希望的反而是桓珩這樣。不然她怎麼繼續下去,難不成臉一板,真降個天罰不成。就是她想,可這個單純以漂亮著稱,實則攻擊力薄弱的遊戲人物,也壓根沒這技能呀。
心裡想著,面上也不露分毫,諸縈容色依舊冷俊,但卻微微頷首,「嗯。」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鄭國將軍眼睜睜看著桓珩的話打動神女,忍不住在心中扼腕,可惜他笨嘴拙舌,不能也如桓珩一般說話,反叫衛國人討了先機。可他心中又隱隱慶幸,瞧眼下這情形,神女應該是不會怪罪他們了。
桓珩得了諸縈的頷首,便緩緩站了起來,周遭的哭聲也變小了不少,他們都在注視著桓珩,想知道他究竟會如何處理。
在這個時代,人們對神靈的崇拜信奉甚至逾越性命,比起未知的死亡,他們更在意的或許是神明的怪罪。因為死亡或許意味著還有來世,可是若被神明厭棄,那便是永墜黑暗,生生世世如蠅苟,從骨血里打上了被厭棄的印記,還不如死了。
桓珩抬腿,向前邁了幾步,走到鄭國將士的面前,他面無懼色,神色坦然,大聲道:「今為不義之戰,卻平白奪去諸多將士的性命。這裡不但有我衛國將士的血,亦有鄭國將士的魂魄。
今日我桓珩,以衛國公子的名義,也是以衡雲軍將軍的名義,向諸位言明,我欲止戈休戰。」
另一邊的鄭國將軍雖然沒有桓珩的出身來的高貴,在國內的地位也大不相如,但是事急從權,以今日的情形來看,縱然是鄭候知曉此事,應也不會問罪。畢竟,此戰違背了神意,安敢繼續?
沒有拖延太久,鄭國將軍也很快做出了決定,他雙手抱拳,「固所願也。」
很好,有兩方將領在軍前的這一番話,這場戰,至少一年半載內,是打不起來了。
解決完了鄭國人,桓珩又走到諸縈身前,隔著數步之遙,作揖行禮,神色恭謹自若,「珩已息兵事,餘下便是回衛國,為戰死的將士們備好棺槨,送他們歸鄉,再為他們安置親眷,以免他們的親眷陡然失去親人後,還要受饑寒困苦。」
「嗯。」諸縈自無不可,具體應該怎麼坐,桓珩肯定比她了解。她道現在聽了一堆的鄭國衛國,卻還沒搞明白這到底是哪個朝代,是史料上真是存在的,還是架空,更別提知道這裡的風俗情況。
戰場上又不好打聽這些,她還要維持疏離出塵的仙子人設。
所以越早到熱鬧的地方越好,這樣才能打探到具體點的東西。
諸縈望向桓珩臉上還還露出一個笑容,「既然如此,吾送爾等一程罷。」說完,諸縈閉上雙目,手上像模像樣的掐起了訣。實際上,她正在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的小地圖上,尋找衛國的城池。
這還是剛才諸縈突發奇想,要是自己能直接到那所謂的衛國就好了,否則堂堂神女,不能騰雲駕霧,還要和他們一起靠雙腿走回去,一臉狼狽憔悴,想象就很不符合人設。結果腦海中突然就浮現出一張粗略的地圖,可以隨著她的想法放大縮小或是轉換。
幾乎是一下子,諸縈就想到,她穿之前,玩的這個遊戲人物的四個技能,其中一個,就是可以帶著隊友順義到地圖上的任意一個地方。
有之前的仙力在,也為了讓自己的仙女人設更穩固,諸縈毫不猶豫的提了出來,她要帶桓珩幾人回衛國。
桓珩聞言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對著諸縈輕輕一笑,目如朗星,爽快道:「珩代眾人謝過神女。」
很顯然,桓珩以為諸縈是憐惜他們幾人方才血戰過,此時趕回城內,怕是要破費一番功夫。
當然,這只是誤會罷了……
看他們沒有異議,諸縈也不猶豫,直接在腦海中的地圖上圈定位置。下一刻,一陣白光圍繞著諸縈幾人,光芒大盛,只令靠前的鄭國兵士們禁不住誤了眼睛,等光芒弱下來時,眼前早已空曠,只余微風雜草,早沒了半點人跡。
此非人力可為,更是堅定了鄭國將士們對諸縈神女身份的認定。除了深深的震撼和敬仰之外,其中出身略高,有宗族姓氏的將士們,此事心中不免生出感慨,若是最先遇上神女的是他們便好了。
或許神女也會對他們如此眷顧,那不管是對他們,還是對鄭國,絕對是大幸啊!
可惜,沒有如果。
而在鄭國將士思緒非非的時候,諸縈等人已經到了衛國的城池,澠城。
澠城是衛國邊境的一座城池,但卻不像外頭的土地一般貧瘠空曠。因為這裡是整個衛國最大的皮毛貿易之地,雖然常年和鄭國發生摩擦,卻依舊難掩繁華。因為前頭還有兩座小城擋著,總不至於那麼快被波及。
更何況,如今次一般的大動干戈,還屬稀少。澠城的城池固若金湯,城內儲存的,不論是糧食還是水源,都足夠他們關上城門,安安全全的挨上一年半載。
桓珩他們睜眼看到眼前景象的時候,雖然早做了準備,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的驚了一驚。
諸縈當然也不例外。
因為比起剛剛的屍橫遍野,此處真的是難掩繁華。雖然在她看來,還是簡陋的過分,城內的主道都是塵土飛揚,小販叫賣的品種乏善可陳,可至少這裡人來人往,透露出和剛剛截然不同的人氣來。
就在諸縈有些出神的時候,桓珩彎下腰,對諸縈深深作了一揖,眉目坦然,言辭懇切,「不知神女因何來俗世一趟,可方才幸得神女施以援手,否則桓珩性命難保。
如若不擾神女欲行之事,珩可能為神女安置衣食住行等俗事?若有需從,亦可為神女差使,略盡綿薄之力,只望神女莫要嫌棄。」
其他幾名將士也都一臉殷切的看著諸縈,盼望著她能答應,卻又擔心貿然說話會引得諸縈不快,所以不敢置一詞,只是齊齊望著諸縈,期盼之意,溢於言表。
作者有話說:
縈縈會不會選擇留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