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逼上絕境。
其實殺手能追到盛白衣這邊來,盛白衣本人並不意外,白鷺樓的見面不論什麼結果東都的局勢都會改變。
那一聲沒有解釋的槍響,一樓兩邊人的動手都傳達出一些東西,白人白個哈姆雷特,刻意解讀也在預料之內。
解月白想要東都亂,如今當真亂了,後面的結果……
項鈞的住處在一棟舊樓,一個小院子,處處都見時間的痕迹,以項鈞如今的地位不至於如此簡樸。
「九爺。」項鈞穿著居家服,非常的明亮溫暖,「光臨寒舍,當真蓬蓽生輝,裡面請,已備好熱茶。」
聞韶陪著一起,阿k帶人在附近警戒。
「這房子很多年了?」
項鈞看了圈,「是,是從一對移民的夫妻手中購買的,女兒嫁去國外兩人就跟著移民。我很喜歡這邊,安靜,鬧事也不多。」
盛白衣撩著眼皮,淡淡一笑,「東旭有安寧之地?」
「如果我沒記錯,這一帶是東都以前的貧民窟改建。」
項鈞點頭說是,「我念舊。」
項鈞是做情報販賣的,白手起家憑自己本事,他的過往盛白衣也查了些,確認是可以合作的夥伴才會相交。
「今晚東都不太平,整個東都都在鬧騰。」項鈞開門見山,就聊起盛白衣跟解月白見面后的後遺症。
「我也是剛得了半小時安靜。」
天青色的茶壺烹煮著熱茶,裊裊茶香確實配的上眼下的寧靜。
「九爺深夜來我這兒,只怕是解月白沒有妥協,依然認定董仁傑是殺害解爺的兇手。」
盛白衣承認,「是。」
項鈞搓了搓手,靠著椅背,「如果九爺的推斷沒錯,當年的事可有得一查。據我所知,解月白接手解家權勢之後,一直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在調查解爺夫妻的死因。不僅如此,解爺那些老友也在幫忙,一直到前天定風波解月白親口說出關於董仁傑的事。」
「自此之前,是真的丁點消息都沒有。」
盛白衣端著茶杯若有所思,「解月白口中那個人確認過了?」
「多虧九爺幫忙,已經確認過,身份沒有問題就是當年解家的保鏢,跟他有關係所有人的賬戶也清查過,沒有任何不同。」
項鈞如實說來。
「我的人也整理了他這些年的行蹤,至少在我眼中沒有任何問題。」說著,項鈞抬頭看盛白衣,「其實我不太相信,這個因為運氣好而苟活的保鏢,是當年謀害解爺夫妻的人留下的棋子。」
「雖然我不懂,董仁傑跟解爺的關係斷絕以後沒有離開東都,這些年相敬如賓,丁點矛盾,接觸都沒有,卻在解家出事那天趕去解家……」
「不瞞九爺,我很贊同您的猜測。董仁傑跟解爺之間一定藏著個很重要的秘密,早年所謂的爭權奪利就是煙霧彈。」
盛白衣偏頭,目光直接,「你覺得,他們的秘密是關於什麼的?」
項鈞搖頭,這個猜測不到。
解誠豐夫妻死後,留下孤女,面對虎豹餓狼,這都沒讓董仁傑站出來保護女兒,要麼是相信解月白有這個能力自保,亦或藏著的那個秘密比女兒的安全更為重要。
就算在當時那樣的境地下,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不便在解月白手中奪權,但斯人已矣,隨著時間的淡化,解誠豐留給東都的功績恩情都會隨時間消散,那些個狼子野心的人終會安耐不住。
「當年,東都的情報,九爺也該知道不少,就沒什麼讓您懷疑的?」項鈞還不知道南贏就是盛白衣。
「沒有。」
如果有,就不會拖到這個時候。
南贏潛伏在解誠豐身邊時,壓根沒有任何丁點事情跟董仁傑牽扯上關係,的確在暗子送來的消息里有這麼號人物,是暗子多重篩選以後排除的『不重要』角色。
潛伏東都,費神費力,盛白衣沒有別的心思,這大概是三年前唯一一個失誤。
項鈞拿著茶壺替盛白衣斟茶,「另外件事,九爺您懷疑的幾個人,我也讓人去確認過,在解家出事那晚都有不在場證據。」
「其實,解月白那晚說的一句話也讓我懷疑過。」
盛白衣喝了口茶,「解月白說『若非熟人不能近身』這句話?」
「對。解月白這個猜測是對的,解家那麼多人,銅牆鐵壁,能近距離射殺解爺夫妻,還讓解家的保鏢全部被滅,若非親近,甚至可以說不是太熟悉解爺的人做不到。」
「解家出了事,東都的人都是凌晨才知道。董仁傑去過解家,卻沒宣揚,我有理由懷疑離開解家之後,他當即就調查過眾人的行蹤。如果有丁點的懷疑……董仁傑不會沉默到現在!」
盛白衣接過話,「或許,在解誠豐死後的當下,董仁傑視而不見的理由是因為那個秘密。」
「或許解誠豐被殺是因為那個秘密,董仁傑為了秘密,寧願犧牲多年好友兄弟。」
這個想法,項鈞也是贊同的。
可惜,董仁傑嘴巴太硬,丁點都不願意透露。
喝了口茶,沉默晌,盛白衣問起別的事,「今晚動手的人有多少。」
「那可不少。」項鈞努努嘴,嘆了聲,「終於忍不住了,以為找到個絕佳機會全部跳狼。」
「有個事,九爺聽說沒。秦雲偉父子今晚險些就死了,是有預謀的謀殺,秦賢挨了一槍,沒有傷及要害命保住了。」
盛白衣,「秦賢就是跟解月白訂婚那個?」
項鈞,「是,秦賢是秦雲偉的兒子。秦士升的兩子都是廢物指望不上,秦士升才好說歹說,保媒拉線,費盡心思讓解月白跟秦賢訂婚。」
「訂婚也幾年,就沒聽說太多的消息。」
「現在,可能有這層聯姻關係在,解家跟秦家綁的很緊,如果秦雲偉也死那解月白才算真的斷了一臂。」
事情扯遠了,項鈞笑了笑,把事情講回來,「今晚活躍的幾個不外乎是,雷家兄弟,林環,費宏……還有個高家。」
「高家,九爺熟悉嗎?」
盛白衣想了會兒,「略有耳聞。」
「高家跟董仁傑關係不錯,自打董仁傑跟解爺斷絕關係后,高家也跟著退出大舞台做起生意。最近最活躍的一次,就是上次花小姐被出事的時候。」
盛白衣,「低調這麼久,今晚活躍了?」
項鈞,「是,我也挺好奇。高國江看著也不像太醉心名利的人,不知道蟄伏這麼久,忽然發難的原因。」
「還有一個也很活躍,只是做的沒那麼明顯。」
盛白衣,「你說的是,倪虹?」
想到什麼,項鈞笑了,「倪虹這人還真是,連爭權奪利時,都不忘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今解月白想借這次來個大清掃,元家那邊萬一被牽連上……」
盛白衣沒作聲,知道項鈞暗示的是什麼。
有個董仁傑牽扯到殺人案中已經很麻煩,如果又加上個元家,還真德撕破臉皮顛了東都,滅了解月白不可。
一壺茶喝完,項鈞才試探性問,「九爺現在如何打算?眼下最缺的時間,還得有極好的氣運大抵才能尋到解爺的死因。解月白現在在布局,暫時無暇分身,不代表叛逆解決解月白一人做大以後,不會來硬的。」
盛白衣忽然一問,「你會殺董仁傑嗎?這個時候。」
項鈞也懂盛白衣的暗示,「眼下東都亂,真兇解決董仁傑坐實罪名的確是個好機會……」
「可這時候會不會太冒險。在你要保,解月白要殺的爭鬥中,董仁傑身邊肯定是形形色色的暗子都有,如果計劃不完美暴露了,豈不是不打自招?」
「虎口拔牙,火中取栗的確不可取,可有句話不是說:高風險,高回報?」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盛白衣最明白不過。
董仁傑成為殺解誠豐嫌疑對象,是因為他來了東都導致,或者再說早一點,雷家兄弟下面的人跑去南洋鬧事,就是引盛白衣來東都的引子。
只是沒有算到,盛白衣遇上了花清祀,並且相愛,更沒想到董仁傑對花清祀如此保護。
「董仁傑那邊的安全不用你盯,你就盯東都這些人。」
項鈞微不可見的輕嘆聲,「九爺還是覺得,真兇是解爺身邊的人。」
「除了他們沒有別人!」
「好,一切按九爺說的,我一邊盯梢一邊調查。聽這個意思,九爺是要離開東都,讓其先亂一段時間。」
「我回南洋。」
這時候回南洋,盛白衣是擺明了給機會,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上當。
——
今晚這一忙,回到尚德苑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盛白衣臨時在尚德苑購置一套房產,為的不是不繼續打擾元家。
隔得不遠,兩棟別墅。
到家時,花清祀喊了美味的外賣正在等他,客廳里放著兩隻行李箱,花清祀也是穿戴整齊。
「聞韶先生說了,阿姨中毒,我跟你一起回南洋。」她知道盛白衣在忙,所以行程一直問的聞韶。
都這關係了,聞韶哪裡敢隱瞞自然什麼都說了。
聽到響動,已經睡下的董仁傑也起身從房間出來,「清祀跟你去南洋更好,我也踏實許多。」
看來都是商量好了。
盛白衣一笑,脫了外套,踱步過來時取了眼鏡,念了捻眼窩,「我讓明睿跟阿k留下。」
「董先生,你明白我離開東都你即將面對什麼嗎?」
董仁傑披著外套,走路時腳還是一瘸一拐,冬季就是這樣,只要天氣冷他這腿就要命的疼。
「別人下套給你,調虎離山,而你將計就計,請君入甕。」董仁傑在單人沙發坐下,臉上疲憊感很重,「既然你想要將計就計,還安排這麼多人,就不怕對方打退堂鼓,讓你計劃落空?」
盛白衣眉眼很冷戾,「安排這個計劃的知道我性子,我不是那麼不謹慎的人。母親的確是我弱點,她出事我必然回南洋,就算我要離開,對你這邊的報復也不會敷衍了事。」
「我喊來阿k主要目的是宣戰,現在換一種用法,說不定有奇效。」
董仁傑不作聲,沉默會兒,「江南那邊……」
盛白衣,「我也留了人,需要保護的就老夫人跟花先生,大房二房,聽天由命吧。」
花轅能夠東都這邊有所牽連,哪裡還需要他的保護。
花清祀沒出聲,眨了眨眼。
其實,當時她想說一句花映月這個人,因為被尤淵渟綁架的時候,尤淵渟親口承認與花映月的關係。
但想到有盛白衣的人就沒提。
哪兒想到——
安排就是這樣安排的,計劃敲定通氣,盛白衣就帶著花清祀去機場,一開始盛白衣不想帶花清祀,她還傷著東奔西跑不方便,想把她送回江南。
可有尤淵渟的前車之鑒,盛白衣是真的怕了。
遠洲,柏青都在南洋母親還出事,那麼花清祀不在身邊哪兒會安全。
「九哥。」
「嗯。」
「你安排了許多人,怎麼沒把江先生和狄先生考慮進去。據我所知,江家很久就不摻和東都的事,萬一——」
「別擔心,我這兩個同學,該露出點獠牙了。」
當晚從東都離開,凌晨四點多抵達南洋,盛白衣先把花清祀送回家休息安頓好以後直接去了醫院。
沈青釉還昏迷者沒醒,不過各項指標已經恢復正常,洗了兩次胃有些損傷,別的情況穩定。
負責照看的,是媛姐,自沈青釉嫁去盛家就認識,到現在已經是三十多年的情分。
「九爺,您今晚先回去吧,我在這兒看著不會有事的,等夫人醒來我第一時間聯繫您。」
盛白衣擺擺手,安靜的坐在床邊,握著沈青釉的手。
他跟母親——
說相依為命吧不太像,要說不是,其實在盛家時也是這麼個情況,沈青釉為盛白衣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長期在療養院也不是沒有原因。
近幾年沈青釉已經恢復得很好,也有很多年沒人在敢拿沈青釉來要挾盛白衣,這次蹚了東都的渾水后又再次興風作浪起來。
在加上早前花清祀的遭遇。
此刻盛白衣看著昏迷的母親,內心開始動搖,生了畏懼。
繼續這般強勢,堅持自己的理想到底對不對,把最愛的人置身危險之中,倘若有丁點失誤就會成了他理想道路上的冤魂遺憾,這種堅持是對的嗎?
盛家這邊。
因為媛姐去了醫院,家裡只有個傭人,是遠洲從醫院趕回來幫著安排一切事宜。
「住,客房。」花清祀喊住遠洲,飛行時間太久有些疲倦。
遠洲一愣,面露失望,「住客房啊。花小姐您不知道,家裡的客房長期沒人用,不如九爺卧室住著舒服,要不您就……」
花清祀堅持,太睏倦了,眉眼溫溫的,「不用太麻煩,簡單點就行。」
遠洲實在找不到借口,就吩咐傭人去了。
遠洲想:都這關係了,已經談婚論嫁,住一起也沒什麼。
在花家,花清祀跟盛白衣同床共枕是因為照顧,在東都是因為盛白衣不放心,可現在是在盛家。
沒拜見長輩,再同床就是沒規矩。
小淑女可是講禮數的人。
盛白衣讓花清祀先睡,她確實困了,本來想的是在床上躺著等盛白衣回來問問情況,沒二十分鐘就睡著了。
盛白衣是中午回來,車子繞去餐廳打包了食物,到家準備好,洗了個澡一切準備妥當才喊醒花清祀。
她醒來的第一反應是盯著盛白衣看,「阿姨醒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沒有危險,不用的擔心。」盛白衣抱著她去浴室洗漱,臉上有倦怠之色。
「祀兒,現在家裡呆兩天,等媽媽醒來在去探望好嗎。」下毒的人雖然自殺但什麼都沒查到,盛白衣還是不放心。
花清祀在漱口,含含糊糊的說『好』。
東都這邊。
盛白衣回南洋以後,果然真的徹底亂了,潛伏許久的人們開始爭權奪利,搶地盤,搶權利,火拚鬥毆屢見不鮮,一切生意事物跟著停擺。
東都一亂,壓力就給到鳳胤。
當然興師問罪肯定不敢,只是很多人旁敲側擊在詢問他東都的整治辦法。
電話每天都有,鳳胤不得不使用拖字訣。
他也在等,等盛白衣的安排。
一周以後,鳳胤得到消息,盛白衣跟花清祀連夜趕回東都,因為董仁傑——
死了。
鳳胤當時就跟眉嫵嘀咕:沒轍了,東都真得亂了。
這個消息來得及,沒等眾人喘過氣來,董仁傑葬禮都沒完,緊接著江南傳來噩耗。
花老夫人,病逝。
不管是誰做的,鳳胤還想多說一句:真是瘋了,怎麼就能把盛白衣逼到這一步。